徐立晨回头,看见岳松赶过来了,抱怨:“你可真忙,快启菜,我要饿死了。你看我都吃上点心了!”
“抱歉。”岳松招呼服务员启菜,端起杯子,问,“在聊什么?”
“聊张叔的事呢。”徐立晨随即又转向张雁声说,“你要真不想让张叔再娶,也简单,我献一下身。聂晓寒不是嘛,我去睡了她。估计我张叔那脸皮,也就不好意思娶了。”
他说得豪气干云,仿佛从前初中时候撸袖子准备去帮兄弟打一场架。
岳松一口水差点呛到!
张雁声瞪他。“你也别不好意思。”徐立晨摆手,“咱们兄弟谁跟谁,我就献个身,也没什么大不唔唔唔唔!!”
岳松用点心塞住了他的嘴巴:“趁她还没发飙,赶紧住口。”
又转头问张雁声:“叔叔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谁知道呢。”张雁声说,“他这么大的人了,我说也说过了,总不能天天追着他问到底要不要结婚吧?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他真想结,连我奶奶也阻止不了他。”
但张寰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聂晓寒青春娇美,让他感到年轻和快乐。他的确是很迷恋她的。
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了,每每当她或者撒娇,或者幽怨地暗示他娶她的时候,他总是不期然会想到张雁声那句话——
【从她有了名分,从她当上张太太有了继承权的那天起,就是她从此日日夜夜盼着你死的开始。】
张寰抱着年轻美丽的女孩,就会激灵灵地打个寒战。
仿佛那一瞬间,满是胶原质的面孔下,突然浮现出来血口獠牙的鬼面似的。
张寰还记得,从前的某一天,他的确是凑巧听到了生下了私生子的梁莹莹对王姨抱怨:“他家里那个怎么还不死呢!赶紧死!平白占着位子!”
张寰知道这话不好听,但当时他其实并没有特别生气。
久病床前尚且无孝子,何况至亲至疏夫妻。
别看后来妻子去世了他也常常回忆她,回忆那些美好的时光,在人前人后都垂过泪。可是在当时,在妻子生病的当时,回到家看到那坐在轮椅上的虚弱的身体,憔悴的面孔,光秃秃的头顶……感受生命力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流逝,的确是一件令人难以愉快甚至厌恶的事。
甚至有些时候,当他看到她枯槁的面容,也会在心头闪过“怎么还不死?”这个念头。
怀中的年轻女孩仰起脸,那皮肤光滑娇嫩,满满都是胶原质。眼中闪动着仰慕的光,语气中全是憧憬:“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我还想给你生好多孩子。张寰,你说好不好?”
张寰凝视了她一会儿,拍了拍她的脸。
“你还年轻啊,你不懂,婚姻哪,是爱情的坟墓。”他悠然感慨,“孩子这种生物,都是债。”
聂晓寒:“???”
张寰找张雁声郑重谈了一次话。
“你答应爸爸,以后,你会好好照顾鹤鹤和硕硕。”他严肃地说,“尽到一个长姐的责任。”
张雁声沉默了很久,问:“你……得绝症了?”
“啊呸呸呸!”张寰要气死了,“你是我亲闺女吗?有这样咒自己亲爹的吗?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张雁声也勃然大怒:“又没得绝症你交待什么遗言!”
即便是她,刚才有一瞬,心脏也收缩了一下。
虽然只一下,可他妈的难受死了!
张寰气得直翻眼白。
好半天才顺过气儿来,拍着桌子说:“我是想跟你说,你答应我以后会好好照顾鹤鹤硕硕,我就答应你不再婚,而且我会去结扎!不会再给你们三个生出新的弟弟妹妹来分财产!”
房间里突然安静。
“唷?”许久,张雁声嘴角扯扯,讥讽一笑,“不娶你正正经经小姑娘了?”
“娶什么娶。”张寰强行挽尊,“我想过了,她还这么年轻,肯定也不能陪我到最后。我也不耽误她。未嫁之身,多好啊,以后嫁谁都能嫁。我就先跟她这么维持着,真没必要结婚。有什么好结的。”
张寰此时此刻是发自真心地不想结婚了。
并不是说张雁声那一句诅咒般的扎心的话怎么给他洗脑了。而是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识过人性,了解那些美好面孔下的丑陋,因此深深地明白——张雁声说的是大实话。
聂晓寒若是真做了张太太,大概就会像当年梁莹莹盼着张雁声妈妈死那样盼着他死了。
说不定还会像徐立晨妈妈那样用些什么手段。
每每想起,就晚上做噩梦,醒来后脖子还发凉。
结婚?
结什么结!有什么好结的!就让他的晓寒永远停留在现在这美好的状态不好吗?
“听没听见?”张寰不满地拍桌子,“成不成交?”
张雁声抱着胸看了他许久,无语。
张寰拍桌子拍得更大声了:“喂!”
张雁声扬扬下巴:“成交。”
她站起来走人,不忘交待一句:“要结扎趁早,别让那边搞出孩子来。”
结扎这个事真是让男人愉快不起来。总觉得好像什么了不起的能力被封印了似的。
张寰臭着脸,嘟嘟囔囔:“都是债!”
一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北风呼啸雪花飘了。
张雁声大三,已经是学生会会长,刚主持完学生会的日常会议,意外接到了张硕成的电话。
“大姐,你、你回来一下行吗?”张硕成的声音压得很低,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张雁声问:“什么事?”
张硕成犹豫了一下,告诉了她:“二姐被打了。她、她不让我告诉你。”
张鹤翎被打了?
张鹤翎被打了!
张雁声一股子怒火直蹿到头顶!
“谁打的?”她厉声问。
“是……”张硕成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妈。”
“在哪呢?家里?等着,我这回去!”张雁声挂了电话。
我草你妈梁莹莹!
第148章
初三的少女, 已经有大姑娘的轮廓了。
虽然从小就爱模仿张雁声,作出一副御姐的样子,但越大反而越不御姐了。因为张雁声的眉眼天然有股英气, 张鹤翎却生得柔和秀美,干净清新。
愈长大, 这份差异就愈鲜明。
张雁声到家的时候,张鹤翎正到一楼换冰袋敷脸, 看见她懵了一下,转身就逃!
“你给我站住!”张雁声喝道。
张鹤翎现在长大了,胆子也大了, 居然敢不听话了, 噔噔蹬逃上了二楼, 企图逃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奈何张雁声速度更快,追上来一脚踹在那个门上, 那门就关不上。
张雁声推门进去, 捏住她下巴, 掰开她捂着脸的手看了一眼。
白皙的脸颊上一个形状分明的巴掌印。
张雁声这火蹭蹭地往上窜:“她打的?”
张鹤翎咬住嘴唇。
张雁声放开她,转身就往外走。
张鹤翎一把抱住她:“姐!姐!你、你别去……姐!你让我来处理!姐!”
到底是亲母女。张雁声停下脚步回头问她:“她干什么打你?她去学校找你干嘛?”
张鹤翎垂下眼:“她找我要钱。”
两万块完全无法支撑梁莹莹的生活。
离婚之后梁莹莹就发现,她根本养不起她的法拉利了。她完全负担不了从前的生活了。
很多人承受不了这种跌落,譬如徐爸爸的白月光,在人生第二次经历这种情况的时候,就跳楼了。
梁莹莹倒不会跳楼, 她还有两个生在了富贵之家的孩子呢!
“你给她钱了?”张雁声问。
张鹤翎点了点头,承认:“她之前找过我,我答应她一个月给她一万。”
张雁声讥讽她:“你怎么不干脆大方点, 把你每个月五万的零花钱都给她呢。”
“不能那样。”张鹤翎垂着眼说,“她不会满足的, 必须得控制着额度才行。”
这句话终于让张雁声的怒火消了点。
张雁声理智上是明白的,张鹤翎是梁莹莹亲生的,她是不可能完全对梁莹莹不管不问的。血缘永远消失不了。
梁莹莹过得不如意,张鹤翎多少都会接济她一点。
她能知道控制额度,不任梁莹莹予取予求这一点,令张雁声平息了一半的怒火。
门口有响动,她回头一看,张硕成扒着门框探头探脑。
张硕成今年初一,身高已经有一米七六。跟前世一样,老大的个子,藏都藏不住,做这种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事,就特别可笑。
但跟前世不一样的是,今生,个子老大已经进入青春期的张硕成,没有传出任何猥亵女同学、骚扰女老师的事情来。
正相反,这些年在两个姐姐的管教下,他的人生不知道怎么就拐了个方向,一路从熊孩子朝着宅男的方向狂奔。
他的房间里全是手办和各种型号的游戏机,光是笔记本电脑他就有四五台,常常同时开着。张雁声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反正,不管干嘛,不作奸犯科违法犯罪就行。
张雁声便任他,在这方面也不去管束他。
“进来!”张雁声喝道。
张硕成对她的畏惧是从小培养出来的,现在大了,依然跟小时候一样,见着她就缩起来。臊眉耷眼地乖乖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