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前订好了房间,推着沐怀朋去换衣服,先一起去泡温泉。
两个人在休息室内汇合,她跟人介绍南山的历史人文,走路没留神在转角处撞上一对情侣。
“对不起。”盛勤连忙道歉,其中那女孩子笑着说没关系。
她一抬头,看见女孩男友的面容时却愣住。
那男人同样十分意外,看向盛勤的目光欲言又止。
盛勤肩上一暖,她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贴近沐怀朋的怀里。
她仰头,看见他下颌的弧线,一时有些心慌。
沐怀朋扫了那情侣一眼,只觉平平无奇,揽住盛勤的肩膀往怀里一带,“怎么这么不小心?撞到没有?”
盛勤怔忪,勉强笑了笑:“没关系。”
对面那男人意外地在两人之间看个来回。
盛勤不想节外生枝,低着头绕开那一对男女,带沐怀朋往里走。身边人没注意她神情不对,嘴上还有些挑剔:“怎么会在外面,没有小包间吗?”
盛勤仍在刚才的震动当中,根本没留心他的话语。
两人走出休息室,看见男男女女都在池中,还有不少网红脸的美女靠在无边泳池边拍照。沐怀朋皱眉道:“怎么这么多人。”
盛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张,可回忆似潮水般奔涌而来,让她只想转身逃避。
她握住沐怀朋的手腕,小声说:“要不,我们回去吧?”她眨眨眼,深深吸着气:“城里也有好玩的,我带你去。”
沐怀朋只觉她双手冰冷,垂眸看她,“你怎么了?”
盛勤摇摇头,笑容勉强,“有点冷。”
他转过身,将人拉进怀里揉了揉,搓热她背心的肌肤,带着人往回走。
“既然来了,走什么走。”
这段时间正值暑假,来山里度假的人原本就多,酒店里带温泉的一般客房早已满员。只剩下唯一的一件顶级套房还在,但那房子太大,盛勤因此并没有预订。
沐怀朋才不管人多人少,直接叫人搬去了套房。
那房间修建成了中式竹屋的样子,推开卧室滑门,小花园里恰好是青石板圈围而成的一池春泉,池边种有高山杜鹃,矮矮的灌木丛外正对着不远处的白色雪山。
这环境虽好,但在城市中尚属平常,最可贵的是建在高山之中。
对着皑皑白雪泡露天温泉,再喝上两口甘醇的陈酿。沐怀朋觉得这地方还那么点意思。
他靠坐在池边,瞧见背后那一排灌木,随口问:“这什么花?”
“杜鹃。”
沐怀朋取过漂浮木盘上的小酒杯,抿了一口,侧身观赏一番,回头却说:“你怎么没精打采的?”
“没有。”
他笑一笑,“没有?”
沐怀朋忽然用力一掼,那酒杯撞翻了木盘,盘子上的小酒杯顿时四下散落,沉入池中。
盛勤吃了一惊,瞠大双眸看他:“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他冷冷一笑,“怎么着,看见老情人就这么魂不守舍?”
盛勤顿时心凉,压根没想到他会觉察异样。
她有些艰难地开口:“不是……”
“不是?”沐怀朋盯着她,嘲讽至极,“你看看你这张脸,究竟是我蠢还是你蠢?”
盛勤见他一脸戾气,渐渐幻化成脑海深处的另一张脸。
她忽然觉得万分疲惫,实在没有心力去解释。
沐怀朋等不到解释,一把推开她,站起身丢下她一个人。
盛勤跌坐在池边,肩膀撞上青石的棱角,可她似乎无知无觉。
再一次被人抛下的被遗弃感瞬间袭来,几乎一举将她击溃,让她无法感觉肉||体的疼痛。
不一会儿,房间里传来一声巨大的摔门声。
盛勤双肩跟着颤了颤,眼眶的泪水簌簌落下。她趴在小池边无声流泪,只觉得伤心难过,恨老天爷不肯放过自己。
那些刻骨铭心的回忆趁乱而出,在灵魂间隙死咬着她的内心。
她无声痛哭,像是委屈到了极点。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记低沉的男声,透着几分无可奈何:“你还要哭多久?”
盛勤一怔,急忙转过身去,只见沐怀朋面无表情地站在池边。
两相对望,默默无言。
可他竟然没有走……
她的视线顿时再次模糊。
泪光中,隐约有人步伐坚定,向她走来。
盛勤想也不想,呜咽着扑进他怀里。
第61章
沐怀朋被她撞得往后推了半步,抱着人坐进温泉里。
他抚上她的背心,触感冰凉,不禁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是傻的吗?不冷吗?”他把怀里的人往泉水中摁下,让温泉淹没到她的锁骨处。
盛勤裸露在外的肌肤早已失去知觉,在水里浸泡片刻才觉得太烫。
她有些难受地蹭坐起来,沙哑着嗓子喊烫。沐怀朋握住她的肩膀把人拎起来些,见她双肩肌肤被烫得发红,伸手贴住她的背心:“还冷吗?”
她摇摇头,脑子乱糟糟的,不明白他明明摔门而去,怎么又没有离开。
盛勤伸手抹眼泪,可眼睛沾上手上的温暖热水,一时刺痛难忍,无法睁开,更加可怜。
她稍微冷静,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后来干脆背过身,把脸埋在双手之间不肯抬头。
沐怀朋靠坐在池边,把人扳回来,见人家低头捂脸,闷了半晌道:“说你两句就发脾气,你倒还有脸哭。”
盛勤抽噎半晌,说话尚且有些不自然,断续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沐怀朋注视着她,沉默片刻,语气不善,“没走,在房间抽了支烟。”
盛勤心里诧异,不解地看向他。
沐怀朋淡淡道:“有问题解决问题,甩手就走算怎么回事。”
盛勤的身体仍因久泣而颤动,她像是听不懂他的话,怔怔地望住他。
沐怀朋别开眼,神色不太自然,过了片刻又催:“说话。”
她一颗心不知因温泉还是因为他这句话而变得无比柔软,像是一捧鲜嫩的豆腐,轻轻一抚就会留下指纹痕迹。
原本以为哭干了的眼眶再度蓄满泪水,她伸手握在他的腰侧,只觉肤质腻滑,又进一步伸手去抱住他,借由支撑才稳住自己。
“没走也不行?”沐怀朋不耐烦地皱眉,伸手抹去她的眼泪,“你怎么这么爱哭?”
盛勤摇摇头,仍有泪水滑过脸庞。
她把脸埋在他的肩窝,委屈地默默流泪。
曾经一吵架就被丢下的阴影,在这一刻似乎开始愈合。
盛勤抱住她的脖子,渐渐哭出声音:“你回来干什么……谁让你会来的……”
她一声一声,哭得肝肠寸断。
沐怀朋起初拍着怀里人劝了两句,到最后低低叹气:“我不回来你怎么办啊?要哭到什么时候去?”
盛勤紧紧地抱住他不放手,心里有震动亦有茫然,一时不知如何表达,只能将他抱个更紧,恨不能揉进怀里,再不分开。
沐怀朋有些喘不上气,忍了半晌拉住人的胳膊松开些,问:“我问你,刚才我说的对不对?”
盛勤有些不解,反应过来连忙解释:“不是的,他不是……只是朋友……”
他脸上有些挂不住,没好气:“不是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她原本不想再提,可不愿再让两人之间生出嫌隙:“只是朋友,不重要的。”
可那人是冯子博的挚友,三人曾经非常熟悉。
一见到他,脑海深处溃烂的记忆顷刻间卷土重来。
沐怀朋听见这答案半晌无话,“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盛勤抬眸看他,知道他的言下之意。
她犹豫着,不知是否能够和盘托出。
女人半垂着脸,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
曾以为一生一世的恋情到最后不过三五句话。
冯子博从高中起一直暗恋盛勤,到大学才借机表白。可那会儿盛勤跟他并不熟悉,自然一口回绝。
冯子博并不气馁,说仍是好朋友。
直到那时候,两个人才慢慢熟识。
但盛勤没有想到,他一面嘘寒问暖,一面与其他人上床做||爱。
盛勤很疑惑,男人真的可以将性与爱完全分开吗?当他与别人颠鸾倒凤时,真的还会记得心里爱的是她吗?
这怀疑的种子像一根刺,深深扎进她的心底。
在那几年的时光里,她听见周围人都说那人是多么喜欢她多么爱她,可盛勤却总是从当事人的一言一行中发现破绽。
哪怕两个人一起见过朋友和家人,哪怕所有人都替对方说话,她仍然控制不住地怀疑,再用各种方法验证,渐渐变得偏执。
她无法交出自己,冯子博便答应等待。
盛勤那时候还小,对感情全凭一腔热情,根本无从分辨好坏。
直到后来她再大些,才明白他嘴上虽然不在□□上表达不满,却开始从其他地方找补不平衡。
口口声声用整个青春爱慕她的男人越来越暴躁,平时好脾气的男人一旦动怒,总是会指着她鼻子骂:“你是不是有病!他妈的一天到晚给我没事找事,你真的有病!”
盛勤听见时只觉得心都碎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