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怀朋点一点头,没有当场发表看法,又各自问了一些问题,这才作罢。
盛勤很想旁听,想知道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都是怎么看待问题,但引擎轰鸣太大,她着实听不真切。
飞机很快在首都机场落地,三位老总各有司机来接,肖振明和老袁一起把沐怀朋送上车。
两人闲话道别,老袁问盛勤怎么走。盛勤说:“我坐大巴就行了,不用麻烦您了。”
盛勤自以为这话识趣,反倒把老袁架了起来。
“太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坐车不安全,我送你。”老袁让人赶紧上车,“你往哪儿去?”
领导的话说得在理,盛勤顺从地上了车,报出家里的地址。
老袁一听:“那不是就在公司附近?”
“是的,”盛勤点头,“刚刚搬家,还没搬完东西。”
老袁想了想说:“我们公司这边的租金不便宜吧?”
“还可以。”盛勤不知是自己想多了,还是老袁真的话里有话。她想了想,又及时补充,“我跟人合租的,还可以接受。”
“合租?”老袁果然很意外,“那多不方便啊。”
盛勤笑笑:“还可以,两个室友都是女生,平时早出晚归也都不在家,基本上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老袁哦了一声,笑笑说:“你们年轻人不都是喜欢单独住吗?我女儿一上大学就不肯回家了,说是要有自己的空间。我就奇怪了,我们家也不小啊,我跟她妈妈也挺开明的啊,有什么没有自己空间的了?”
他这话说得挺真诚,盛勤不由地抿嘴一笑,把自己代入他女儿的角色。
“有时候父母和子女就是远香近臭,我在家的时候我妈妈老是看我不顺眼,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其实她也不是觉得我不好,就是注意力老在我身上,稍有不合意的地方难免要多说两句。我那时候脾气也大,家里就我一个孩子嘛,说话也不注意,经常要跟我妈妈拌嘴。反倒是来了北京之后,两个人感情更好了。”
她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通,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补充:“我听杰哥说过您闺女特别出色,需要的天地自然更广阔一些。”
老袁看向窗外,笑着摆摆手:“我还不指望她太折腾呢,就在家里陪陪我跟她妈挺好的,外面也没那么好嘛。”
盛勤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想起赵静芸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
她对老袁的防范心里淡了些,但又被那种不可名状的情绪重新捕捉。
老袁不再开口,想起当初在南兴军训,这姑娘跟卢薇同吃同住,看上去文静柔弱,倒从没有抱怨过训练艰苦,话也不多。
他又仔细瞧了两眼,心里拿不定主意,索性暂时按捺不动。
*** ***
盛勤第二天回公司上班,郑智没在。老袁先让她对这两天的考察写出一个简要的纪要,盛勤回忆着领导们的讲话和手机里记录的要点很快完成,交上去老袁只是收着,并没有任何表示。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她不时要公文写作,如今快一年不写,不知道出来的东西是否达到了老板的要求。
她捧着水杯在工位上发呆,心想这样的工作技能大多都是毕业生们工作前半年的内容,而自己已经落后得太多太多。
她心里有了计量,针对刚才写作过程中感到欠缺的地方一一作出调整,防止下次老板再临时叫人出差。
好不容易换了份新工作,盛勤又自觉起步太晚,这段时间很有危机感,在办公室里不敢闲坐,跑去跟卢薇一起看剧本。
新招的编剧团队各自交了一个修改思路,都有可取之处,郑智让卢薇看后给个评估报告出来。盛勤跟着卢薇一起讨论,又暗自学习人家的思路方法。
郑智这一周出差,两个人刚好错过。但盛勤忙着跟各方创作团队接洽,倒也并不清闲。总算到了周末,她回到老房子收拾东西,碰到付盼盼在家,两个人打了个照面,盛勤回房间装东西。付盼盼过了一会儿却主动来找她。
“你有时间吗?”付盼盼问,“搬家了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再见,要不晚上一起吃饭吧?”
盛勤婉拒:“下次再约吧,我搬回去还得收拾收拾。”
付盼盼看着她的东西确实还有不少,也不勉强,主动帮着她把东西拎下楼。
到了这种时候,盛勤反倒有些舍不得,心里知道日后或许再没有相见的时候。
她回到新家,刚将两个大行李箱推进门,接到了老袁的电话。
那边声音嘈杂,老袁说:“盛勤,你把之前写的那个纪要给四爷送一份过去。”
盛勤握着手机一顿,说:“好的,我发到四爷邮箱里。”
“不是。”老袁说,“你亲自给送去,这种东西都是人家当地政府还没有公开的机要,怎么可能随便发?”
盛勤眨眨眼还想找借口,老袁那边又催起来。
她仔细一听,听见机场催促乘客登机的播报,于是推测老袁大概是去出差。
因为这个细节,她说服自己这一次完全是因为公事。
盛勤在电脑里找到文件,出门去打印店买了个密封信封,这才联系唐风。
电话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来:“盛小姐?”
盛勤一顿,准备好的自我介绍全然不作数。
“盛小姐?”
“是我,唐助理您好,是这样的,我们袁总有一份关于上次出差的纪要要送到四爷那里,您看四爷什么时候方便呢?”
她一想,又马上改口:“或者您方便吗?我这会儿送到您这里可以吗?”
“我不在国内啊。”唐风说,“我在法国出差,要后天才能回去。”
盛勤一算时差,人家当地还没天亮,立刻感觉十分抱歉。
唐风温和地说不要紧,“您直接联系四爷吧。”说完他似乎有些犹豫,又补充了一句,“需要我把联系方式给您吗?”
盛勤还想挣扎:“可以放在在他家吗?”
“文件的话还是当面交接吧。”唐风笑了笑,“其实四爷这个人挺好相处的。”
盛勤顿住,敏感地觉察出了他话语里的不同寻常。
唐风大概也觉得这话说得过界了,清了清嗓子又说:“周末这个时间的话他应该没有应酬安排,您早一点去吧。”
盛勤只好应下。
她拿到那人的联系方式,深深呼吸两次,才鼓起勇气拨通号码,对方没有接。
她有些犯难。
犹豫片刻,盛勤恭恭敬敬地编写了一条短信说明事由,再询问他何时方便接收文件。
这一次,那边倒是很快回过电话来。
盛勤接起来:“您好。”
沐怀朋的声音在电话里听上去跟平时不太一样。
他问:“有什么事情?”
盛勤一噎,心想刚才不都说清楚了吗,但她不敢造次,于是老实道:“刚刚袁总临时通知我您需要上次出差的纪要,我现在给您送过来可以吗?”
“行。”他随口说,“你微信是不是这个手机号?我把地址发给你。”
盛勤连忙说是,那边应了一声,随即挂了电话。
没两分钟,微信上传来他的好友请求。
盛勤点击通过,那边发过来一个地址,她公事公办地请人稍等,说自己这会儿马上出发。
点开地图导航,盛勤看了看打车过去大概半个小时,于是立马叫车,软件请她确认地点信息。
盛勤仔细一看,上面明晃晃地写着会所两个字。
她心里有些紧张,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街角人来人往。
会所两个字的含义,似乎不言而喻。
第32章
私家车融入这城市的夜晚的车流,盛勤坐在后座上偏头看向窗外。
路灯粒粒接连晃过眼眸,她不知道到底要如何面对。
一直躲避的记忆终于侵入心扉,那时房间里空气炙热干燥,可抵敌不过他滚烫的体温。
他脸上的汗水像是那一晚的大雨,滴落在心上,融化种种恐惧。
她的灵魂腾空躲避,不敢感受那种激荡,可肉|体因他战栗,仿佛是病入膏肓。
盛勤靠坐在椅子上,伸手把衣领往外扯了扯,只觉得感冒症状再次袭来。
她迷茫无措,想起那杯雪梨汁,想起那盒感冒药。
那过度甘甜的口感,似乎仍然残留在唇齿之间。
她不知是否女人总被这样的小细节打动。
“您好,已经到了。”司机轻轻靠边停车,回头提醒。
盛勤懵然回神,眸光闪烁看向窗外,隔着玻璃,入眼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西式建筑。
她低下头,发现文件袋已经被自己捏皱了。
*** ***
包厢里,歌声动人,酒香迷离。
一桌男人坐着打牌,身后围站着三四个人观战。
刘一鸣问:“你他妈又去哪儿了?”
“忙。”沐怀朋理牌。
刘一鸣嘿了一声,打出一张四筒,笑得两肩耸动,“你是把我当你外头那些女人了是怎么回事,还忙,忙你大爷啊。”
沐怀朋也笑笑,不置一词。
有人说:“四爷是真的忙吧,最近城南那个项目不是开始审批走流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