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支棱了一块铁牌,上面标着“三号监狱”。
人生是否可以重来姜玫不太清楚,姜玫只觉得今天的太阳格外大。
烈日当头,阳光穿过细密的树叶撒在地上,树影斑驳、光怪陆离。
没多久里面走出一个沧桑、单薄的身影,那人脚上踩着破烂的解放鞋,往上是松垮垮、有些年头的长裤以及泛黄陈旧的白T恤,领口处还有两个洞。
那张已经有皱纹的脸有些局促,统一推平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
姜玫站在铁门口看了很久,最后神色复杂地喊了声:“爸。”
姜治国听到姜玫喊的那声爸鼻子一酸,眼眶红了又红,止不住地往下掉泪,一个将近六十岁的男人这会儿哭得不能自已。
那些尘封的记忆逐渐鲜活,在他久远的回忆里他已经十多年没有听到姜玫脆生生地叫一声爸了。
如今时过境迁,再看到姜玫,早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若不是姜玫喊那声姜治国都不敢认。
姜玫听见姜治国压抑的哭声心里也有些不滋味,最后还是选择走出了第一步,带着复杂的心情一步又一步地靠近姜治国,距离一米时姜玫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她这个已经缺席了十多年的父亲。
姜治国倒不是没有履行过父亲的责任,不过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那时候姜治国还是中学老师没有丢掉铁饭碗,也不赌博酗酒。
每天下班会骑着单车带姜玫去巷子深处吃碗热腾腾的粉,会在晚上陪她一起写作业,也会在家长会上作为家长代表在讲台上讲话。
他那时候一直是个尽职尽责的父亲、丈夫,疼爱女儿也体贴妻子。
只是后来变了,学校裁员姜治国被人挤下名额成了无业游民,日积月累的郁闷最终爆发,他开始酗酒打人、开始赌博败光家里的积蓄,最后越来越严重,逼得姜母自杀。
姜母自杀那一段时间他有后悔过,也有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可是没多久又现了原形,继续堵继续酗酒最终把自己送进了监狱。
姜玫有几次想要探视,每一次都被姜治国拒绝。
那时候她对姜治国有怨也有恨,姜治国不想她探视,她也就不去了。
后来几年姜玫请了个代理律师替她探监,律师每次都说姜治国没有什么想要的,也没什么话要交代的。
渐渐的,姜玫也就不指望姜治国了。
“爸,我们回家。”
哭声不止,姜玫终究心软,想了想还是伸手拉起了坐在地上痛苦的姜治国,忍住心酸安抚地拍了拍姜治国的肩膀。
姜治国听到回家两个字一脸愧疚、后悔,捂着脸抹掉泪,问:“玫玫,我们还有家吗?”
姜玫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那栋已经被拆了的楼房,姜玫咽下心底的酸涩蹲下身轻声细语地安慰:“只要我和你在,就有。”
姜治国强忍着难受不停点头,短短几分钟苍老了好多岁。
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最后才说:“玫玫,你妈没了。”
姜玫顿时愣住。
姜治国同姜母是自由恋爱,那时候两人感情深厚,一直是外人眼里的神仙眷侣。
如果不出意外,恐怕……他们一家三口不会是现在这样吧?
姜玫没敢往下想,只道:“过两天是她的祭日,我们一起去看她。现在先回去。”
姜治国十年没出来,早已经不适应社会,很多事都需要姜玫一点点地教。
姜玫找了套七八十平的房子租了下来,替姜治国买了不少衣服用品,又陪着他到处转了好几圈青市。
姜治国如今半点酒不沾,去楼下小区看那些老头玩牌他也躲得远远的,一切都好像在变好。
转眼到了姜玫母亲祭日,那天姜治国在墓地待了一整天,姜玫也陪着,他一句话不说就那么看着墓碑上姜母的照片。
直到天黑看不见路了,姜治国才跟姜玫说回去,回去的路上姜治国心情沉闷,跟姜玫说了不少他年轻时候跟姜母的故事。
点滴细节全都记得,眉眼里满是怀念,说到动情处还流了几滴泪。
说完又说:“玫玫,我这辈子也没别的愿望了,就想看着你嫁人,嫁给一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你妈不在了,我总得替她做点什么。”
“我们父女俩分开了这么久,以后我们好好过。”
“这么些年,我对不住你,更对不住你妈。后悔也晚了,只希望我还有弥补的机会。”
姜玫没吭声,可心里是期待的。
可是姜玫没想到意外来得这么突然。
一个月后姜治国在姜玫三番两次的确认下坚持一个人出门重新办理户口和身份证,回来的路上被一辆黑色宝马当场撞死,肇事司机直接逃逸。
姜玫赶到现场看到的就是躺在血海里没了呼吸的姜治国,死之前他手里还紧紧握着一袋米花糕。
那是十岁之前姜治国每天下班回家都会给姜玫带的零嘴。
姜玫看到米花糕的那一刻当场崩溃,整个人发了疯地嚎叫。
那一刻,她的精神世界崩塌,她好不容易建立的幸福彻底毁了。
她再也看不到婚礼现场姜治国西装革履地握着她的手满脸笑容地将她托付给新郎了。
这场车祸很快被大面积报道,女明星父亲被豪车撞死,女明星当场崩溃的新闻占据了两天热搜榜。
网友讨论热烈,纷纷咒骂肇事司机。
沈行看到这个消息时正在陪周家人吃饭,饭桌上沈行不顾一桌长辈,手忙脚乱地推开椅子离场,定了最近一班飞往青市的航班后直奔首都机场,
他很难想象千里外的姜玫该如何度过这艰难困苦的日子,他只知道他要是不赶过去他这辈子会悔恨终生。
……
7.6号下午三点,沈行抵达青市。
去时沈行一身黑。
姜治国的尸体已经被运到了医院火化,姜玫晕倒了三次,最后一次醒来看见的是沈行。
沈行站在病床边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姜玫那时眼睛已经哭得眼睛发炎、嗓子哑了,见到沈行时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沈行解了西装外套,面色凝重地走近病床,大手扶起想要起来的姜玫。
一边扶一边解释:“你父亲的后事我已经交给沈深去办了,肇事司机还在调查……”
沈行每说一句姜玫的心就沉一分,她没有做梦,出狱不到两个月的父亲已经去世了。
沈行说到最后发现姜玫整个人死气沉沉,跟个活死人差不多。
要不是还有呼吸,沈行都怀疑姜玫是不是还活着。
他已经在青市待了两天,挂断了无数个催问电话,只为等待姜玫醒来。
可是姜玫的反应让沈行后怕,他有种错觉。
姜玫是不是快承受不住了。
一旦那根弦断了,她是不是也快疯了。
沈行下意识地圈紧怀里的人,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暖热姜玫冰冷的心。
姜玫感受到沈行的用力,精神恍惚地盯了盯天花板,良久,姜玫粗哑着嗓子、费力开口:“他答应我要看我结婚的。”
沈行身子一僵,垂着眼不声不响地望着怀里的姜玫。
怀里的人面色惨白,眼里无波无澜。
“算了,走了也好。这样他就不用每天愧疚地看着我,每天努力适应生活,每天看我脸色做事了。”
姜玫说得轻松,面上是想通了,可紧握着沈行胳膊的那双手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指甲已经嵌入他的皮肉,指甲盖里也冒了血珠。
沈行手掌轻轻握了握姜玫的肩膀,没有揭穿她的谎言。
姜治国出殡日定在了三日后,那天夏竹、罗娴全到了,沈行也在现场。
姜玫从头到尾都没有招呼过任何人,这场白事几乎是沈行一个人操持的。
出殡当天姜玫下跪时沈行也陪着姜玫跪了下来。
在场的人脸色大变,全都震惊地望着沈行。
沈行这一跪意义深刻啊。
连姜玫都愣住了,姜玫心魂不定地看着跪在她身边的沈行,情绪复杂地问:“你跪什么?”
沈行抬眸望着墓碑上姜治国的照片,似是与上面的人对视,看了一阵儿,沈行轻问:“姜玫,要不要嫁给我?”
姜玫一脸震惊。
“你说什么?”
“愿不愿意嫁给我?”
姜玫张了张嘴,随后摇头,拒绝:“不愿意。”
沈行笑了笑,似乎早就料到了,抬手揉了揉姜玫的脑袋,又说:“那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姜玫压制住心底的疑惑,抬头对上沈行漆黑的眼眸,那里面盛满了担忧、后怕还有许多姜玫说不清的情绪。
姜玫不忍细看,避开沈行的目光,语调平缓道:“你先说。”
“好好活着,可以吗?”
姜玫眼泪猛地不值钱地滚了下来。
原来如此。
他是怕她不要命吗?
姜玫死死地抠住掌心,痛意席卷全身,姜玫哭着点头,“好啊,我答应你。”
……
7.13号,沈行被老爷子强势召回北京,姜玫陪着沈行去了机场。
登机前沈行一把将人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姜玫的肩膀上,沈行红着眼眶、嗓音沙哑道:“姜玫,往前走,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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