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债的人层出不穷,她13岁就出来洗盘子挣学费,16岁开始替姜治国还债。
18岁那年她被街头混混拦住,名义上是要债,实际上是混子头试图侵犯她,她之前逃过几次,那次她没逃脱,被他们堵在了无人路过的巷子里肆意侮辱。
如果不是沈行,她可能会毁在那个晚上。
沈行是怎么出现的?
姜玫闭着眼睛仔细回想当晚的事。
那是个漆黑无光的夜晚,她穿着破旧的棉服被人堵在巷子里一件一件地扒衣服,扒到最后一层骑着摩托车的沈行突然蹿进了巷子。
恍若天神般脱掉了他的皮衣外套随手扔在她脑袋上,一番打斗后那群人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她跟沈行两个人。
她扯掉套在她头上的皮衣外套,入目的是一张帅气逼人的脸。
寸头、黑色短袖、深色牛仔裤、黑皮靴、脸上挂着戏谑,下巴处有淤青,脖子上挂着一枚子弹吊坠,整个人张扬且年轻、肆意且自由。
他那漆黑的瞳仁里装着淡漠,眉目间满是不耐,看她时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当着她的面轻而易举地扶起倒在地上的摩托车,随后跨长腿骑了上去。
坐上车的那一刻沈行才双腿蹬在地上,偏头冷漠地问:“去哪?”
说完又评论一句:“丑。”
姜玫后来才知道沈行说她丑是因为他的朋友一直在他耳边夸她漂亮。
沈行这样逆反的人自然不会听。
而后很久这人都觉得她丑。
任凭其他人夸得她天花乱坠,他也只神色不明地坐在她旁边,嘴角掀起淡淡嘲笑,漫不经心评论一句,“哪儿漂亮,这么丑。”
那晚姜玫安静地坐在他的背后,手不自觉地搂住他的腰,搂上去时她清楚地感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停顿。
后背很宽阔很暖。
那是姜玫18岁那年唯一值得珍惜的记忆。
其余的肮脏全都被时间清洗得差不多了,唯独那个晚上那个人那句丑她这么多年都不曾忘。
已经在记忆里生了根发了芽。
车里空调开得足,一路上周肆说个不停。
“这大热天的,我为了来接你还连闯了两个红灯,吓得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你没事跑秦记干嘛,要是被媒体知道了不得又编出什么来。我现在还真有点后悔签你了,整一就麻烦精。”
姜玫置若罔闻,偏着脑袋出神地望着窗外不停变换的风景。
窗外树影斑驳,阳光刺眼,行人匆匆。
周肆透过后视镜打量了一转姜玫,见她情绪不怎么高,忍不住叹气。
嘴上道:“你见了沈哥,也知道他今儿是跟许家吃饭?既然知道也应该明白你跟沈哥没未来。他替你做的够多了,你也别太贪心。”
“他跟您可不是一个世界的,你要真有良心就别去祸害他。他那位置要真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来绝对够他吃一壶的。至于你,就是他人生里最大的不确定。您要真想划清界限可别在他面前晃了。”
“周老板,我跟您的关系好像还没熟到可以坐下来一起谈论私事的地步。”
姜玫收回视线面不改色地回应,那张冷白的面皮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好似在笑周肆的多此一举。
“行,您姜玫有骨气,自然不会跟我们这些人玩。当初你跟沈哥那段可是你提的分手,如今摆出这副贞洁烈女的样恶心谁呢?”
周肆说得很直白,压根儿没给姜玫留面,姜玫也知道周肆是在替沈行抱不平并没回应。
后面的路程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周肆将人送到医院门口便潇洒地驱车离开了。
姜玫处理完伤口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中途罗娴给姜玫发了日程安排,下周三剧组出发去不夜城,至少要待两个月。
姜玫这回没犹豫直接答应了。
有些事躲不掉,有些人该遇到还是会遇到、该重逢还是会重逢。
是孽缘还是善缘,遇上了都是命、都是劫。
不过是一场豪赌罢了,是输是赢又有什么关系,要是什么都能拿输赢定也不至于事事狼狈。
姜玫曾经想过到底她跟沈行到底谁才是赢的人,直到现在都没有答案。
—
夏竹铁了心要去不夜城,临走前还大张旗鼓地举办了一个party。
姜玫拒绝了两次,第三次夏竹鬼哭狼嚎地嚷嚷不让她拒绝,姜玫受不住夏竹的死缠烂打答应了。
夏竹家里条件不错,父母从小就宠着她,她要什么都答应。
这次聚会她弄得很浓重,活像是久别不重逢,聚会那天请了不少人,办得很是热闹,美曰“离别之际,来日不可追,趁当下尽情享受。”
聚会地点是西郊的一处私人别墅,夏竹自己的房产。
姜玫很排斥这种聚会,她跟这种上层社会格格不入,甚至是云泥之别。
但是夏竹需要她,她就去。
夏竹19岁认识的姜玫,一个是初出牛犊的编剧、一个是初来乍到的新人演员。
两人在剧组磨合了几个月各自心里有了一番较量,夏竹跟姜玫完全两个样。
夏竹热烈又灿烂,姜玫孤独且落魄。
可谁也没想到两人居然处成了挚友。
姜玫出事那段时间夏竹自己也出了意外,她家里人强行将她送出国,离开前姜玫没来得及看她一眼,有了联系后夏竹天天在电话里跟姜玫哭。
愧疚之情溢于言表,姜玫宽慰几次也不顶用。夏竹对朋友仗义,想着姜玫受苦受难的岁月里她一点忙都帮不上更难受更愧疚。
回了国夏竹总是照顾姜玫,做什么都问她,这次聚会也如此。
别墅是独栋,坐落在香山公园附近,里面娱乐设施完备,二楼的露台刚好可以看到外面的枫叶林。
七八月的枫叶还没红,挂在树上绿油油的一片,风一吹掀起一趟白。
夏竹忙着招呼朋友,姜玫没去凑热闹一个人躲在露台喝酒。
喝的是老北京的特色酒菊花白。
西晋《风土记》载:“汉俗九月饮菊花酒,以拔除不祥。”
菊花白酒至今倒是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以前是宫廷酒,如今倒是亲民能让普通人也尝尝。
姜玫灌了几口,唇齿留香,倒是养生,不怎么醉人。
喝到一半姜玫被夏竹打断了兴致。
“阿玫,我带你见几个人。”
夏竹今日穿得高调,酒红色的抹胸礼服衬得肤白貌美,宛若白天鹅。
姜玫眨了眨眼,随手放下手里的酒瓶,漫不经心地夸了一句:“你今天好看。”
任谁都禁不住夸,果真夏竹凑过脸笑得灿烂,“嗯哼,漂亮到你都嫉妒了?”
姜玫喝了酒身上残留着酒香,夏竹多闻了几下,姜玫懒懒地瞧了两眼夏竹,转移话题:“见什么人?”
“有两个制片人和导演,还有周肆哥和沈二哥他们。对了,还有我一姐妹沈妍,就沈二哥亲妹妹,妍妍跟你倒是有几分像,都挺野。”
“她前段时间一个人去了叙利亚,那里炮火连天她倒是一点也不怕。还去了澳大利亚潜水,拍到了鲸鱼……”
姜玫静静地听着没搭话。
直到夏竹说到“你跟她要碰面了,她肯定会喜欢你。你俩都是一类人”姜玫才出声打断夏竹。
“竹,我跟你、跟沈妍、跟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不是一路人。我们不一样,从出生开始就不一样。”
夏竹嘴边的话突然卡住,望着姜玫那张干净得没一点毛孔的脸猛然发现她好像对于她们之间存在的现实问题没有丝毫办法。
或许她这辈子会下去,可姜玫拼尽全力也不见得能挤进这个圈子,就算勉强进来了也会自然而然地被排斥出去。
这世上谁都不是谁的救世主,相反,这世上多的是无可奈何,多的是苟且偷安。
第9章
姜玫只看了沈妍一眼就明白她跟沈妍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一类人。
一个是人间富贵花,一个是受苦受难后长成的野玫瑰,前者拥有数不尽的底气,后者有的是只是破釜沉舟后的满目疮痍。
那满是自信的女孩抬着头颅站在沈行身边的那一刻就已经胜过很多人了。
到耳的碎短发配上那张无可挑剔的脸格外的出挑,满身精致,眉眼间跟沈行有几分相似,两人站一堆一眼就能让人分辨出两人的关系。
姜玫收回打量的目光,隔着人海隔着千万重差距与人海里的沈行遥遥相望。
四目相对的瞬间姜玫身子猛地抽了两下,沈行就在站在大厅最不显眼的位置,可最不显眼的位置因他成了最抢眼的c位。
他这样的人生来就该站在高位的。
站在高处堂而皇之地看着如蝼蚁一般艰难苟活的人。
大多数人都是衣衬人,他不同,他是人衬衣。
深黑色休闲装、半翘的二郎腿、黑眸里不见底的笑配上那张冷峻的面皮,只简单几下就勾勒出一个痞气与贵气具全的沈行。
尽管姜玫站在二楼站在所谓的高处,可那一刻姜玫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天冠地屦”。
世人都在喊人人平等,都在叫嚣着公平公正,可进了这俗世才发现这世界上向来是不存在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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