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的!”
何川擦擦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沓钱给她,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收着,老公赚的,过年了,去买件新衣服啊!”
“好啊!”
田孜不客气,笑眯眯地把那沓软绵绵的钱数了一遍,说:“哎呦,不少挣啊,那我还要买双靴子!”
“买买买!”
何川一叠声地应着:“可着劲儿花吧,明年更多!”
“还去工地搬砖呀?”
田孜漫不经心地问,身体却是紧绷的。
“不去了,辛苦钱不好挣,投入与产出不成比例,不划算!”
他刮刮她的鼻子:“别管了,反正饿不着你!”
“其实,你在德宁外贸的股份还在,老板也说想请你回去帮忙......”
田孜吞吞吐吐地说。
何川愣了愣,立刻拒绝:“暂时还用不着在他下巴下求食,我有别的的计划。”
声音发僵,还是有些意难平的样子。
田孜并不深劝,以前是朱浩宁追着何川说好话,现在反过来让何川在他手下打工,一时之间怕是抹不下这个脸,也罢,来日方长。
俩人高高兴兴地出门,何川去卧室换衣服,一进门就怔住了,说:“这是什么意思?你搬过来了?”
“是啊,今时不同往日,可不就得省着点过?我已经把那边的房子退了。”
田孜理直气壮地说。
她眼光有些闪烁,没说她退房时遇到了稀罕事。
房东一直拖着不肯露面和她交接,逼急了突然在电话上说:“其实田小姐大可不必着急,即便遇到困难了也可以一直住下去,什么时候缓过来什么时候交房租,都能商量的。”
田孜听着这话蹊跷,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百般套话才知道这房子早被人高价从房东手上买走了。
房东吞吞吐吐:“没见过面,派下属来交接的,…非常爽快,房价远远超出市场行情,就一个要求,让我一直把房东的角色扮演下去,这样您才能住得安心。”
田孜不说话了,心里如同万马奔腾。
房东是个很感性的中年妇女,不知道是不是言情小说看过了,突然很有感触的样子:“其实我一直都想告诉你的,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男人在默默地,深沉地爱着你,真让人羡慕!”
田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上电话的,整个人稀里糊涂的,喝醉了一样。
她无意识地点开通讯录,拨了一个号码,电话快接通的时候突然醒过来,一把掐掉了。
有些窗户纸,还是不捅破的好,捅破了不过徒增烦恼。
(作者的话:有点你耕田来我织布的田园美好吧,不知道能不能持久哦!)
第72章 静极生变
何川和田孜扎扎实实地过了个好年。
运势已经低到了谷底,脚落在地面上反而不惊惶了。
他们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张罗美食,拾掇院子,亲亲热热去超市大采购,挤在人潮里看花灯,甘之若饴。
人间烟火,最抚慰凡人心。
回来的路上何川十块钱给田孜买了个发光的兔子耳朵发箍,田孜美滋滋地戴上,摇头晃脑,很得意的样子。
何川没忍住,勾着她的脖子亲了一口,田孜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多人看着呢!”
“看也白看,我亲自己的老婆还得他们批准?”
何川满不在乎,他那点子猖狂劲儿还在。
过了大年初五田孜就上班了,何川也开始忙碌起来,不知道在忙什么,起早贪黑的,有一天突然开了辆破面包车回来。
田孜五味陈杂就看他拉开车门乐呵呵地跳了下来,暮色中一口大白牙闪闪发亮,还是那样地英俊。
何川用她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没头没尾地说:事情有点眉目了。
“那就好!”田孜并不追问,端了一碗打卤面出来,说:“今天我加班回来晚了,凑合吃点。”
何川顺手接过来,三口两口就扒拉完了,然后一头扎在了电脑上,不知在捣鼓什么。
夜深了,电脑屏幕的微光打在他专注凝重的脸上,黑的眉毛,高的鼻梁,紧抿的唇,忙碌的他自有一份别样的魅力,依然让田孜心折。
她倒了一杯茶端过去,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何川并没有抬头,拉起她的手飞快地吻了下,说:“今天我得熬夜,你先睡!”
田孜不肯,也不说话,就在他后背磨蹭,何川心痒痒的,照她屁股上抓了一把,又虎起脸:“快睡,别耽误老爷们干正事!”
田孜挺吃他这一套的,哼哼唧唧地去睡了。
有一天朱浩宁问她何川的情况,皱着眉头说:“现在他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了,公司也不来,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田孜含含糊糊地说:“咳,他还没缓过来,自己和自己瞎较劲呢,甭理他!”
一副家长护短的架势。
朱浩宁问:“他到底忙啥事业呢,这么神秘?”
田孜被问倒了,说:“我还真不知道,反正都是些小打小闹,随他,只当体验生活了!”
“是吗~?”
朱浩宁声音拉得长长的,将信将疑地上下打量她,一副小两口合伙瞒他的样子。
他说:“他那本事,该到大江大河里扑腾才对,说起就起来了,闹那些零哩巴碎的东西,可惜了了。”
田孜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何川缺的不是能力,也不是机会,他缺的是人生的方向和信仰。
这一跤彻底把他摔懵了,他首次对自己生来就拥有且习以为常的东西,对自己三十余年的行事规则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开始生出新的触角,去试探体验人生其它的可能。
这个过程是痛苦也是愉悦的,他逐渐褪去了傲慢和浮躁,真正成熟起来,身段也变得柔软。
其实,能屈能伸才是真正的强大。
骑着丁零当啷的破自行车载着田孜吹风,吃十块钱一份儿的街头小吃,干完活后从额头滑落的汗珠,都让他咂摸出人生的甜来。
别人可怜唏嘘他贵公子落难的,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的他有多幸运。
田孜看不到这些复杂微妙的变化,只是在内心最隐秘的地方暗自侥幸——何川跌了这个跟头后她才觉得他是属于自己的。
以前的何川情话讲得再甜蜜,行动再有诚意她都惴惴不安,这个不安一方面因为她自己缺乏安全感,一方面来自女人的直觉。
何川身边诱惑太多,诱惑多了就很难有宽容和耐心,他当下对自己的感情自然是真的,她从不怀疑这点,但她不知道这热情和新鲜感能持续多久,说不准哪一天,他说走就走了。
所以她越心动就越胆战心惊,整个人是撕裂的。
有时候她想:张爱玲的《倾城之恋》里,香港的沦陷成全了白流苏,何川这个跟头是不是老天有意成全她的?
她为此迸发出母性和力量,在为他奔波周旋的过程中愈发坚定她是有资格有能力获得爱,保卫爱的,这个领悟让她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所以看似落魄寒酸的新生活并没有吓退他们,反倒如同无形的胶水,把他们牢牢粘在一起,让他们前所未有地亲密和默契。
当然这话不能多说,说多了别人会觉得他们在强颜欢笑,他们也不愿意说,生活嘛,说到底是自己在过,要那么多不相干的认同和理解干嘛?
这天何川突然问:“咱们手上还有多少钱?”
田孜打开手机银行给他看,德宁外贸过年时的分红微薄,现在还有两万多。
何川挠挠头皮,明显是不够。
田孜体贴入微:“是不是要进货啊?我这里还有点儿。”
他跑了很久市场,一门心思要做跨境电商。
“不用,我有办法!”
何川再落魄也没到花女人钱的地步。
隔天他就拿回来一笔钱,当了他爷爷留下的两幅画。
钱是到手了,他表情却有些低落,到底做了数典卖宗的不肖子孙。
田孜安慰他:“又没有当死,赚了钱马上赎回来就是了。”
“也对!”
何川振作起精神,搓搓脸出去了。
他小试牛刀,做的是中国传统手工艺品的出口,进了八万块钱的货,最后收回来 13 万。
田孜简直难以置信,他一个门外汉人居然把这件事捣鼓成了?!
何川矜持而自得地笑,“刷”地拉开手提包的拉链,把一堆码得整整齐齐的粉红色钞票全倒了出来,很豪迈的样子。
以前这点儿钱还不够他给女伴买个好包的,可现在不同了,每一张钞票上都沾着他的血汗,每一张都给他带来了莫大的成就感和喜悦。
他现在才知道以前的自己多幸运,还以为自己做生意多有天分呢,其实钱生钱是最便捷的。
白手起家的残酷和压力他是第一次体会到,却越战越勇。
他财大气粗把一堆钱往田孜面前一推,说:“拿去花!”
他终于知道暴发户为什么喜欢把现金全部提取出来了,那种扎实的豪横的快乐太鲜活刺激了。
田孜抿着嘴笑,摸摸他冒着青黑胡茬的下巴,说:“我的男人这么能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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