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最深的那一次是她妈刚结婚那年,赵国强的儿子来了,王美蓉为了讨好他,特意买了小城难得一见的时鲜水果——芒果,一共买了五个,那孩子一口气吃了四个。等田孜回来的时候,王美蓉到处找最后一个给她,却遍寻不见,最后发现赵国强锁在自己的抽屉里了,想等他孩子下次来的时候再吃。
在田孜的印象中,这是王美蓉第一次和赵国强翻脸,俩人吵得声嘶力竭,把杯碟碗筷都砸了。
田孜瑟缩在自己的床上,蒙着毯子,出了一身大汗也不敢吱声。
事后王美蓉还数落她,说她不机灵,不会讨人喜欢。
那时她上初一还是初二,自尊心正强,蹬着那辆自行车一口气跑到这里来,她坐在山顶,看着空空的山谷,觉得众生皆苦,数次有跳下去的冲动。
等她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家里的大人为了找她闹翻天了,王美蓉看到她时的表情她一辈子也忘不了,她一把抱着她哇哇大哭,手掌举得高高的,到底没有落下去。
事后赵国强特意买了一小袋芒果放在她的房间里,出于一种奇异的自尊心,她一直没动,一日日看着它们变软,溃烂,最后被王美蓉悄悄扔了出去。
田孜看看何川,如果是以前,她早就迫不及待把这件事讲给他听了,凭感觉她知道他愿意听的,倾诉有时候也是一种治愈和释怀,但现在......
他们爬到一处陡峭的山坡,小路湿滑,上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平台,栽种着几棵苍翠的松柏。何川三步并作两步蹿了上去,很自然地回身伸手拉田孜。
田孜却意外地避开了,她垂下眼帘,倔强地说:“不用!”
何川一愣,这才咂摸出她一路的沉默不仅仅是害羞,还有强烈的拒绝意味,不由地生出些不快来。
坡上砂石滑脚,田孜只顾逞强,身子一晃,眼看就要往下坠。
何川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一使劲把她硬拽了上来。
力道太大,没有收住,田孜直接扑到他怀里去了。
她脸的正贴在他的胸膛上,能听到他铿锵有力地心跳声,仿佛响在耳边的鼓点,急促而混乱。
田孜赶紧起身,何川却不放,就势把她搂得紧紧地,然后附在她的耳边,温柔地说:“你今天在闹什么别扭?”
说完忍不住轻轻咬了下她小巧白皙的耳朵。
田孜全身像过电了一样,一激灵,赶紧使出浑身力量挣脱开来。
她看着何川,何川也在看着她,目光灼灼,里面翻滚着复杂隐晦的东西,简直摄人心魄。
田孜不敢与他对视,移开了视线。
何川用手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正视自己,一字一顿地问:“我哪里不好?”
他受够了和她玩这种猫抓老鼠的游戏。
耳边的山风呼啸有声,哨子一样尖利,由远及近反复盘旋。
“我哪里不好?”这句话好像有回声,一遍遍在田孜耳边响起。
她的心不由地狂跳了一下,抬头看他,他的眼眸黑沉,热烈而执拗,仿佛一定要个答案不可。
“何川,咱们不是一类人,你这里...”
田孜把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胸口,说:“没心的。”
“谁说的?!”
何川一把捉住她要逃跑的小手,另外一只手胡乱地撕扯着胸膛的衣物,急不可耐的样子。一层又一层,他赤裸的胸膛很快暴露在凛冽的空气里,他把她冰凉的小手直接按在他滚烫的胸膛上,说:“你再感受看看!”
田孜的脸红了。
何川的胸膛毛茸茸的,他体毛一直旺盛,田孜还记得那个晚上,他腹部下方的黑毛顺着人鱼线蜿蜒向下,那样地性感......
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她说不出话来,眼神摇晃,小手无意识地在他胸膛摩挲着,勾得何川口干舌燥,欲火大盛。
他一向凭直觉行事,当下二话不说,一把抱起她来,往旁边一棵老松树后面走去。
那松树有点年头了,足有碗口那么粗,却经不住似的,只见一阵剧烈的枝摇叶晃,掺杂着田孜小声的抗议,“哎呀,你怎么又发疯”
“别碰那里”
“呜...”
嘴巴好像被堵住了,只听得男人粗重的喘气声,窸窸窣窣的暧昧声,突然何川“哎哟”了一声,叫道:“你属狗的?怎么咬人啊?!”
田孜不理她,背过身收拾自己的衣服,手指头一个劲儿地颤抖,半天系不上扣子。
光天化日的,何川那股劲儿上来跟禽兽似的,在她全身胡摸乱捏,撩得她滚烫发烧,膝盖发软,几乎把持不住,最后狠狠咬了他一口才得以脱身。
何川从后面抱住她,滚烫的鼻息喷在她耳边,轻声哀求她:“好田孜,我难受得很,咱们去酒店好吗?”
他紧紧贴着她磨蹭,下面硬梆梆地顶着她的后背,明显欲求不满。
田孜甩开他,正色道:“何川,咱们这样是不对的!”
“怎么就不对了?”
何川的浓眉拧成一团,眼里直冒火:“你单身,我也单身,碍着谁了?”
就这他还是讲究的了,以前结婚时他还不照样跟着感觉走,随心所欲。
田孜看他,眼神恢复了清明:“原因你知道的,何川,我喜欢的是周子非。至于你,”
她顿一顿:“对我也是欲望多过感情。”
这话就像一盆冰水,瞬间把何川泼清醒了。
他很不耐烦,说:“你们女人怎么磨磨唧唧这么麻烦,这些事情能分那么清楚吗?我对你有感觉你对我有感觉,想在一起睡,这不就万事大吉了?!”
田孜哭笑不得,简直有点同情他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呀,是真的不懂!”
夏虫不可以语冰,不是一个世界的就不是一个世界的,说多了都是对牛弹琴。
何川也是个骄傲的男人,他在女人那里向来往来不利,哪里这么啰嗦过?
是,田孜是有些不一样,可他也花费了最大的精力和耐心了,最后却只得了一句“你不懂”,心里不免即委屈又愤懑,在他看来,男女之间只要有原始冲动就够了,分那么细有什么意思呢?!
田孜也很烦恼,她和何川之间如同脱缰的野马,失控到让她心烦意乱,她知道他在闹脾气,可是今天这番话早晚都要点透的。
(作者的话:写这篇时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黄小琥的歌词“没那么简单就能去爱别的全不看,变得实际也许好也许坏各一半”,成年人的爱情真的没那么简单哦!)
第40章 孤男寡女
俩人都不说话,下山时的路程就显得漫长而压抑,快到山脚的时候,田孜突然“咦”了一声,翻了翻双肩包,拿出一袋烟花炮竹,说:“这个都忘记放了!”
明显想缓和气氛。
何川懒懒地瞥了一眼,没有什么兴致的样子。
田孜又去翻打火机,他不说话,指指不远处的标语:预防森林火灾,人人有责。
田孜立刻顿住了,讪讪的,觉得自己成了没素质的那一个。
俩人继续沉默地往前走,走到了山下的主干道上,旁边是一个小小的村落。
因为是大年三十,这里的习俗是年夜饭要早,所以好几处都冒起了白色的袅袅炊烟,间或有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倍觉喜庆和热闹。
田孜看看何川,他耷头塌肩,还是一副意兴阑珊万念俱灰的模样,她心里倒是不落忍了。
他虽然胡闹鲁莽,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这件事说到底她也有责任,隐隐约约让他看到希望,又让他失望。
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指着远处说:“哎呀,那边野草丛里好像蹿过来一只野兔。”
“哪里?”
何川抬头望去,只见风吹草动。
一回身,隔田孜了一段路莫名其妙对着他笑。
何川不明就里,大步走向她,说:“搞什么鬼......”
一语未落,脚下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走到哪里炸到哪里,步步生莲似的,何川猝不及防,这一通上蹿下跳。
田孜从未见过他这样狼狈,捂着嘴笑弯了腰。
何川追过去,抓住她的后脖颈提溜起来,好气又好笑:“让你这么淘气?”
田孜忙不迭地献宝,递上那一大包烟花炮竹,说:“大王,小的再也不敢了,请笑纳!”
一脸讨好,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俩人站在田野的路边乒乒乓乓地把那袋子烟花炮仗全放完了,噼里啪啦的,好不痛快,空气里弥漫着硫磺的味道,微微呛鼻。
何川隔着淡淡的烟雾看她,心情也回转过来了,他恨恨地想:她说不行就行吗?老子偏不信这个邪,等我找机会把她摁床上了,看她还有这么多没用的屁话没有?!
这么给自己一打气,刚才的颓唐之态就去了大半。
田孜逮着机会也悄悄看他,发现他铁板似的脸上依稀有点笑模样了,一直悬浮着的心才算回到了原处,这世上对她好的人太少了,如果有可能,她谁也不想伤害。
田孜和何川各自藏好心事,貌似都后退了一步,作出平时和谐共处的样子, 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回来的时候正赶上王美蓉忙乎着在厨房里下饺子,里面白气腾腾,跟仙境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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