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变调版惨叫鸡的背景音乐中, 她插了一句:“既然你都知道,我就不说了。”
“我还是想听你说。”
“听我说‘我喜欢的是你’吗?想的美。”
林嘉树走到她家中岛台, 给自己接了杯水喝。
容纯想起来问:“你怎么会去我家?”
林嘉树的胆子确实大,真不怕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看看你在做什么。鬼鬼祟祟的,果然没干好事。”
她啧声道:“相亲而已, 怎么叫没干好事?”
容纯事后想起来,她有什么可心虚的。两人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卡在那,她做什么他都管不着。
“那你心情不好因为什么?”
“你不是挺牛的。自己猜。”
林嘉树没思索多久,就说:“和伯父吵架了?”
回了一趟家就变成这样,只能是和容绍辉吵架,如果是容彦,她早就跟他骂了起来。
容纯手指停顿,心想竟然真让他懵对了,更印证了老爸那句对他的评价。
她白他一眼:“别多想,不是因为你。”
她在电音蝌蚪的按键上来回滑动,林嘉树听她弹完一首好运来,还要再来一首别的,终于受够了她对两人耳朵的摧残,拉起她:“走,带你去我家。”
她赖在沙发上不肯走:“我懒得动。”
林嘉树弯腰,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容纯以为他会带她去楼下,但电梯直达地下车库。
保时捷一路从芸陵市最繁华的街道开到郊区。街边的景象从高耸时尚的建筑换成高矮几乎一致的旧楼。在此之前,容纯只在开车路过的时候看过这里。
“这是我以前的家。”
二十分钟后,他们下了车,林嘉树领她进一栋外表翻新过的居民楼。
虽然这里和‘高大上’没有半点关系,但胜在楼梯内整洁干净,治安看起来也不错。事实上,这才是芸陵市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口居住的环境。
林嘉树说他家在五楼。
楼层不算太高,但旧楼没电梯,容纯爬到三楼就已经气喘吁吁,剩下两层说什么也不动了,趴在林嘉树的背上。
他轻轻一托,背她走完剩下的台阶。
他已经将这里的门禁换成了密码锁。容纯看他将自己的生日输了进去,门被打开。
里面一片寂静,由于长期有人打扫,这里同样十二分的整洁,所及之处看不到一点灰尘,但很久没住人了,难免冷清。
好在房间不隔音,外面街道偶尔风驰而过的机车轰隆隆地响起。
他的卧室比较小,但书桌很大,上面摆放很多课本,以及,书架正中间立着相框。
“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
容纯接过他递来的矿泉水,有些口渴,喝完水后她才点点头。
她一直觉得,这对于他来讲,是件难以提及的往事。所以从来没问,也没主动调查过——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林嘉树往周围望了一圈,想到了十多年前,某些平凡琐碎的回忆。
他将目光放在窗外遥远的天边,又很快收回:“我妈是自杀去世的。”
容纯心口停了一拍,呆呆地看着他,手中的矿泉水瓶子咯吱作响,片刻后,很快说道:“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我不是非要听。”
他安抚地揉她头顶的发,和她并肩坐在一起:“她发现我爸出轨了她的好朋友,也就是雨薇她妈妈,俩人争吵的过程中,被车撞了。后来,我妈离开家,直到警察在海边找到她。”
林嘉树的家不算富裕,但也不愁吃穿,父亲在他小学的时候因公殉职,母亲整理他遗物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给杨青断断续续打过很多钱。
她去找好友询问,才知道,杨雨薇原来是他们的女儿。
据警察提供的监控视频,她从一家店大步离去,后面杨青追了出来,没吵几句,妈妈一把将杨青推开。
她没站好,从人行道摔出去,身后一辆货车司机酒后驾驶,错把刹车当成油门,一脚踩了下去。
现场血肉模糊。人群不安地骚动,只剩下母亲僵硬的背影立在街边。
杨青丢了大半条腿,另一条腿也不能继续使用,内脏部分受损,但好歹捡回一条命。
主要责任在酒驾的司机,但杨青的哥哥季峰坚持认为林妈妈是故意的。
漫长的官司一遍又一遍地打下来,妈妈身心俱疲,每晚都在做噩梦,她在学校的工作也不得不停下。后来,为了不影响孩子,她不在家里睡,而是搬去旅店。判决书下来那天,她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林嘉树那时在念初一,每天听楼道里渐渐接近门口的脚步声,都要趴在猫眼上看一眼,是不是她回来了。
但只等来了警察上门。
有人说她是畏罪自杀,有人说小三活该,错不在她。
但更多时候,法律只保护法律范围内的一切,除此之外,谁都无能为力。
事实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林嘉树只知道,妈妈已经不在身边,欠下杨青的高额医疗费还需要偿还。
肇事司机是个穷光蛋,坐牢后,季峰带人到家里,把所有值钱的东西搬走……
那段时间,夏天刚刚来临,十三岁的林嘉树却再也没有感受到天气的炎热。
林嘉树看着书架上母亲生前的照片,想起她生前最后一段时间那面如死灰的神情,那个时候,她已经自顾不暇,生活和情感的重担压垮了她所有的骄傲。
“所以说,这么多年,我算是给雨薇她们家还债。”
有水珠砸在手背上,指甲陷在掌心里,她强自镇定,却掩饰不住声音里的哽咽:“凭什么……这和你没关系。”
“和我无关,但是……我不想让我妈死后还背负故意杀人的骂名。他们想要钱,我可以给。”
但他们也只能从他一个人身上拿到好处。
他无声叹息道:“所以你看,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不是一个很好的交往对象。如果我有女儿,也不会让她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所以你爸爸当初说的话,我都同意。”
答应容绍辉的要求,更多是林嘉树的私心占了上头——这是唯一一次能和容纯在一起的机会,错过了,他和她就再也不会有所交集。
在触碰与放手之间,他还是败给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同学们,我太卡了,想了很久,打算停更一段时间,下次更新一次性放出结局。
每天硬写也不是不行,但你们也看到了,质量不咋地。(虽然以后也不保证写得很好:)
大概两周左右,中间可能会修文,但不会有大变动。
去留随意。
第45章
郊区的房子曾经被卖出去过一次, 后来,林嘉树一直在学校宿舍住。寒暑假时期租房,到了能赚钱的年纪, 就出去打工。
直到手里攒了一笔钱, 又把它高价买了回来。
幸运的是,上个买家没有改变家里的装修,大部分维持以前的模样。稍微打扫几天, 就变成了离开时的样子。
林嘉树把母亲生前的遗物从老家又快递回来, 那之后就一直空置,每到节假日过来看一眼。
他们没在这里停留太久, 林嘉树开车带她回去。
他把车上的纸巾递过去:“这么多年,再怎么难,都过去了。而且, 这都是我自己的决定。”
母亲自有她的选择,她不能承受双重背叛和人生的污点, 以死亡作为解脱。
杨青虽然活了下来,身体的损伤让她在短时间内暴瘦, 全身插着管子。精神变得起起落落, 时而暴怒, 时而消沉。只有杨雨薇每次考试后带回去的成绩单会让她露出一点笑容。但也是一点点而已。
再之后, 她想寻死, 被季峰找人二十四小时严密看护, 直到现在,她器官衰竭, 不能走路,只能躺在重症病房。
——这种情况,很难说这位亲戚是不是为了钱才留她一命。
在日复一日麻木的生活中, 林嘉树会想,有的时候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容纯抽了几张纸放在手里揉搓,红着眼眶嘴硬道:“我没有哭。”
这个时候哭也太丢脸了。但她能想象到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后,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容纯还有爸爸和哥哥,但林嘉树的那些亲戚听说他母亲惹上官司,欠了巨额医疗费。都不敢收留他。节假日看过几眼,就不再联系。
至于外公外婆,孩子出了这样的事,倍受打击,他们都不是本市人,不方便在城里生活,林嘉树又看起来很独立,每个月打去一笔生活费就算抚养他。他每次报喜不报忧,从不让老人知道杨青一家的事。
林嘉树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没有点燃,叼在齿间,不想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记得以前总听那首《千纸鹤》,你唱的。”
他一提起,容纯才想起来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原唱?”
林嘉树:“你不是每年都在十一中迎新会唱歌?”
容纯“啊”了一声。
在高中,每年学校举办迎新会或者运动会,班主任都会把她推上去,特长生就这么大用处。
她一共上了两次,高一高二的夏天,每次都被放到学校官网首页,同时也被校内论坛截图讨论——容纯在任何学生时代都是叫得出名字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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