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花钱,就只能伸手向邢夫人要。但是若是凤姐偶尔想买个吃食,或者想给自己多做一件衣服,又或者给大姐买个玩具什么的,……这些额外的支出,她就不好意思开口向邢夫人要了,只能花自己的私房钱。但是很可惜,她和贾琏两人的私房钱目前为零,而且如果家里的家底一直是这个样子的话,他们私房钱的数目估计突破零,并且支持他们额外花销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如果依照落春的意思,将河边的荒地买下来,虽然一开始投入比较多,但是后面整治好了,就是家里的一大收入了,届时,管着田地的贾琏手头就能松快些了,他们的私房钱也就有了指望。
想到此,凤姐想了想说道:“其实六妹妹说的也有道理。这事很是做的。不过太太虑得也是,但是这事若是这么一直拖下去,说句不中听的,不知道哪辈子才能凑够钱,所以这事等于黄了。可是若是想个法子,把钱筹出来,这地买下来,我们只是头几年辛苦一些,后面可就是宽裕多了,而且有些这些额外的收入,太太想等六妹妹出嫁的时候置办一份齐整的嫁妆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邢夫人长叹了一声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可是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一个‘钱’字,若是有钱,什么都好说,但是我们家偏偏拿不出这笔钱来,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凤姐眼珠转了转,说道:“我这边倒是有个筹钱的法子,只是看老爷和太太这边舍不舍得下去这个脸了。”
邢夫人看了凤姐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娘家你就别指望了。至于你们王家,你这个王家的女儿回去都不中用,何况我和老爷这两个,所以就算我们肯拉下脸皮,不说是要,只说借,并且保证有借有还,肯打欠条的这种,你们王家都不会肯的。至于老太太的娘家史家,那就更别想了。”
提到王家,凤姐脸色一红,辩道:“我说的不是这几家。”对上邢夫人投过来的疑惑的目光,她低声说道:“太太难道忘了我们家的姑太太?林家的家底如何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听二太太说,当年姑太太出嫁,老太太给预备的可是十里红妆,嫁妆丰厚得不得了,单压箱银老太太就给了一万两。林姑老爷这么些年又一直做官,病逝前又是在盐政上,我听琏二说,他送姑太太他们回扬州,并且帮着处理姑老爷的丧事,和姑太太一起扶灵回姑苏之前,姑太太可是处理了不少林家在扬州的产业。想来姑太太那边拿出个千八百两的银子应该不成问题。”
邢夫人听凤姐提起贾敏,眼睛顿时一亮,旋即又黯淡了下来,摇着头说道:“这事恐怕不成。当初我们从府里出来,那么难,老太太难道会不知道姑太太家里有钱?可是她都不肯写信给姑太太,向她求助,我们这边……”
凤姐见邢夫人打了退堂鼓,忙道:“我们也不是要,是借。我们向姑太太借一千两银子,等我们把地买下,收拾好了,有了产出,再还给姑太太就是,并不是占姑太太家的便宜。”
邢夫人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事你且容我想想,回头和老爷商量商量再说。”
凤姐见邢夫人并没有一口回绝,知道她心动了,知道这事急不得,所以也没有催着让邢夫人赶快拿主意,笑道:“这话很是,那儿媳就等着太太的消息就是。”
☆、第126章
凤姐回到房里将事情和贾琏一说,贾琏顿时皱起眉头,神色不满的说道:“家里虽然没钱,但是也没饿到你,你又何必给太太出这样的主意,把姑妈家扯进来?你还嫌咱们家不招老太太的眼呀?”
本来凤姐和贾琏说这个是表功的意思,但是听贾琏这么一说,她不但没有功劳,反而落了不是,顿时不满了,嚷嚷道:“我做这一切是为了谁?难道是为了我自己不成?是,家里是不缺我这一碗饭,我大可以安安生生的呆在一边就是,反正不会饿到我。只是可怜我的大姐了,这么大点的孩子,想吃块糖,我这个当娘的都没钱给她买。我没钱,你这个做父亲的又有吗?还不是一文不问,兜里空空。”
“我一个女的,整日待在家里不出门,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就算是兜里没钱,也能凑合。但是你呢?你一个大男人,难道也跟我一个女人似的,整日闷在家里不出屋不成?既然出去,总是要交际应酬的吧?难不成一直都吃别人不成?若是想回请人家,没钱怎么行,可是伸手向太太要,你好意思吗?”
贾琏闻言不吱声了,其实有些事情不用凤姐说,他在外面走动,体会得比凤姐更深,至于向邢夫人伸手要钱,哪里是那么容易的。虽然邢夫人不至于像贾母一样,把钱把的紧紧的,一文钱都要报账,对不上还不行,但是若是没个正当的花用理由,邢夫人也是不肯给的。所以像类似这种在外面交际应酬的支出,就不要指望邢夫人会拿钱给他了。因为囊中羞涩,所以虽然以前的交的朋友中,也有几个并没有因为他落魄了而对他另眼相看,还和他保持的来往,但是因为没钱,所以在几次应酬之后,他就因为不好意思一直白吃人家而渐渐和他们减少了往来。
“再说,听太太的意思,还想等六妹妹出嫁的时候给她置办一份齐整的嫁妆。这宅子,这地,还是京城里出租的房子,不管是邢家给的也好,还是太太私下里从府里带出来的也好,反正都是太太的私房,是她的东西。就太太疼六妹妹的样子,还有和你我的关系,若是等六妹妹出嫁的时候,她把这些都给六妹妹陪送出去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到时我们怎么办?太太可以跟着六妹妹一起生活,我听说过出嫁了的女儿奉养娘家的父母的,却没听说连带娘家的哥哥嫂子一起养着的……”
自从从府里出来之后,可能是因为手里没钱的缘故,亦或者是其他原因,凤姐总有一种危机感。特别是跟着到了乡下之后,衣食住行都由邢夫人来安排,和以前在府里的情形掉了个个。想到当初自己夫妻两个对邢夫人的态度,以及邢夫人的脾气秉性,还有她对落春的疼爱,凤姐总觉得她的想法不是没有变成现实的可能。
听凤姐说邢夫人会把家里的这些东西给落春做陪嫁,贾琏皱了皱眉头,充满怀疑的看着凤姐,觉得她是在危言耸听,不敢置信的说道:“这,这不可能吧?太太怎么可能把这些东西给六妹妹做嫁妆,给了六妹妹,她和父亲住在哪里?吃什么,喝什么?跟着六妹妹一起生活,更不可能!那都是没有儿子的才迫不得已跟着女儿过活,父亲和母亲有我和琮哥儿呢,怎么会跑去和六妹妹一起,你别说笑了。”
凤姐冷笑道:“这又有什么不可能的?这家里的宅子和田产都是在太太的手里攥着,本来就是太太的东西,六妹妹是她亲身骨肉,太太不给她给谁?你、二姑娘还有琮哥儿还有哪个是她亲生的?二姑娘那就不用说了,琮哥还小,而且以前跟个活猴似的,黑眉乌嘴的,太太也从来都不曾对他上过心。至于我们俩,虽然现在我们和太太关系不错,但是你觉得太太会忘了以前在府里的事吗?”
想到往事,凤姐不由得叹道:“至于和六妹妹一起过活,其实在府里的时候,太太在一次听说上门打秋风的一位刘姥姥就是跟着女儿女婿一起生活的,就曾说过类似的话。只是那个时候,大家听了并没有往心里去,荣国府里的大太太怎么可能跟着女儿过活,也没把她的话当真。但是现在我们出来了,和外头的平民百姓没多大差别,太太若是真有这个心,而六妹妹也有这个意,你觉得就算有你和琮哥在,难道就能拦得住吗?”
见贾琏张嘴要说什么,凤姐抢在他前头说道:“老爷那里你就别指望了。如今老爷差不多已经被太太拿捏住了,而且老爷这个人你还不清楚,老爷要是在乎名声,他也就不会将老太太丢下,跑到乡下来了。所以只要不缺他吃,不缺他穿,他会在乎是跟着儿子还是跟着女儿过活吗?”
“虽然买下河边的荒地,并且引水到田的主意是六妹妹出的,但是若是能从姑妈家里借到钱,把这事张罗起来,这田地就是实打实的我们家的产业。就算太太哪天突然撂了挑子,我们也不用担心无以为生了。”
深叹了一口气,凤姐说道:“至于老太太那边,你以为就算我们不找姑妈借钱,难道老太太看我们就顺眼,不找我们麻烦了吗?我们一家从城里搬出来,单这就足够老太太记我们一辈子。‘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就算我们不去找姑妈借钱,老太太也不会说我们好。何况,除了姑妈家,你还能找出其他能够拿出这么一大笔钱,并且愿意借给我们的人家吗?再说,谁说就一定让老太太知道,我们如今不和老太太住在一起,可以瞒着她行事呀……”
“那是不可能的。”贾琏打断凤姐,说道:“想瞒着老太太,不让老太太知道,这你就甭想了。你也不想想,姑妈和老太太是什么关系,之所以一直不知道府里出事,不过是因为老太太并没有让人告诉姑妈罢了,而且姑妈带着两个表妹和表弟在姑苏闭门守孝,消息不灵通,所以并不知道府里出了事。如果我们去姑妈家里借钱,姑妈问起来,我是说还是不说?不说的话,堂堂的荣国府就算再窘困,也不至于连一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姑妈必然会起疑,纵使不能从我口里得到消息,只要她打发人到京里走一趟就什么都知道了。若是说了,以姑妈和老太太的关系,她就算不能亲身前来,又怎么会不打发人来探望老太太呢?届时老太太不就什么都知道了。所以老太太那边,是瞒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