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夫人没有半分愧疚,冷嗤一声,谁稀罕看着你,赶紧就拉着自己女儿往回走,盛柏铁青着脸默然转身,汪世元心生悲悯却也不敢滞留。
漫天雪地里,只留盛星晚一人。
盛星晚狼狈地跌在雪地里,暗淡眸色里全是恐慌无措,都怪她没用没本事,才让她们扬了陶淑的骨灰。
挫骨扬灰......
她咬着唇齿浑身不停地颤抖,抖得像个筛糠,被打得满嘴血腥味在此刻蔓延。
被盛柏打,她没有哭。
被盛家母女打,她也没有哭。
从骨灰盒被扬翻那一刻起,就这击垮了盛星晚最后的防线,她泪流如涌,呜咽着在雪地里朝骨灰盒爬行而去。
妈妈,妈妈......
陶淑生前音容笑貌,行止言举,一帧又一帧地浮现在脑海里。
盛星晚手忙脚乱地爬过去,捡起骨灰盒来重新拼在一起,一边呜咽一边用手小心翼翼去捧骨灰,可骨灰太细碎,总会夹着白雪,盛星晚努力地想分离雪和妈妈的骨灰,却发现根本不可能,她哭得更凶了。
寒风,越吹越猛,在深夜里像是猛兽咆哮。
数米开外——
黑色迈巴赫里,后座男人目光深沉又晦暗,他将一切尽收眼底,面上浮笑,那笑意却半分不抵眼底。
低笑滚出喉间。
磁沉又诱惑人。
司机忙问:“沈先生,怎么了?”
沈知南姿态慵懒,掀眼皮的动作显得有些傲慢,他隔着车窗指了指前方女人的背影,说:“听说,她很骄傲。”
“那可找不出比盛家二小姐更骄傲的女人了。”
沈知南薄唇轻挽,吐出一句话:“那我要她对我俯首。”
在司机还在揣摩沈知南的话中意时,沈知南已经开门下车,见状,司机连忙拿了把黑伞追了上去。
......
那是盛星晚第一次见到沈知南,震撼不言而喻,感官受到冲击的同时也让她明白一句话的道理,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当时,盛星晚正狼狈地跪趴在雪地里,举目无措地正在抓捧骨灰,她哭得双眼发黑,模糊视线里,一双昂贵的黑皮鞋出现在眼前。
男人声息低沉,落在头顶:“你捡不起来的。”
盛星晚抬头,与他撞上——那是一双湛深沉黑的眼眸,眼尾生一颗蓝痣,周身气质冷傲孤默,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而她正跪在他面前,弱小无助,像是等待被救赎的臣民,而他是王。
沈知南一个眼神,司机立刻将黑伞撑过盛星晚的头顶替她挡雪。
盛星晚长睫沾着白雪,她看男人时,一枚雪花从她眼间飘落,手里还捧着残存骨灰的小盒子。
沈知南俯身弯腰,伸手将盛星晚从雪地里拉起来。
盛星晚踉跄着站好,这男人并未着急起身,而是去帮她拍膝盖上的污雪骨灰,仔仔细细的带着满满温柔。
沈知南拍到一半,抬脸对上盛星晚的视线:“盛小姐身体娇贵,不适宜在这冰天雪地里久待。”
天地白雪,纷纷洒洒。
月色与雪色间,他是第三种绝色。
直到黑色裙摆上没有一点白色,沈知南拾起一旁黑帽,起身帮盛星晚盖好怀中的骨灰盒,垂着眉眼淡淡地一句,“认识我么?”
沈知南是无数女人的人间理想。
她经常会听身边的人提起这个名字,但她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寒风过境,白雾腾地起。
那时的沈知南就在片片朦胧里抬起一张矜贵英俊的脸,眉骨硬朗,蓝痣撩人,湛黑的眸凝望着她:
“那跟我回家?”
第2章
两小时前,盛星晚就已跪在盛家的大门前,无形中觉得芒刺在背,却无觉察,如今看着面前男人,只觉细思极恐。
所以,他到底在暗处窥探了多久?
相比较她的面色微惊,沈知南很是从容,分明的手指徐徐拂去她黑肩上的雪痕,漫不经心地从鼻腔里发出一个音节,
“嗯?”
似问话,又似威诱。
这男人很绅士、很有礼貌,甚至不得不说他非常诱人,作为一个深度手控,当他两度伸手替她拂痕时,心面被激泛起的涟漪朝四散徒奔。
像是被沈知南看穿眼底情绪,他的唇角竟微微勾起,却也不催促她上车,只那么凝望着她。
盛星晚讨厌这种洞悉一切的目光,如当众被人剐去衣服,那点儿心头波动也在瞬间偃旗息鼓。
她紧紧抱着骨灰盒,别开目光不看他,只冷冷答:“我不会跟一个陌生男人回家。”
女人呐......
沈知南心中微慨,注视着女人细致颌骨上那道被手杖打出的血痕,眼尾蓄泪,欲落不落的受气样很容易激发起一个男人的保护欲,可这女人表现得很清傲,丝毫不屑他的援手,当然也不屑他。
“好,”沈知南从不会随意反驳别人,但他会诛心,且是字字诛心,“可你当下别无选择,我是你唯一的援手。”
盛星晚抑住拧眉的冲动,这人实在太过精明,她没带手机没带钱包也没带银行卡,在这个互联网发达的时代,此刻与流浪者无区别。
“听话,上车。”
盛星晚仍不看他,脸庞缺乏情绪:“沈先生,我比不过你精明,但也知道天下无白日馅饼的道理,日理万机的TK集团执行总裁,怎会在无端出现这里只为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抛一根橄榄枝?”
没人会拒绝沈知南两次,她是第一个。
甚至还有第三次,在盛星晚说出那句请沈先生别再白费口舌后,保持沉默的沈知南是真笑了,沉沉一声,笑意裹在漫天雪地里。
他道:“我是个商人。”
且是一个掠杀成性的商人。
听到这里,盛星晚终于回转过头,唇色微讥地反问:“所以呢?”
只记得,那时在她的眼眸中,男人对着她眯眸浅笑,低低徐徐地回答:“所以商人从不空手而归。”
盛星晚紧盯着沈知南的眸子,企图从中窥出点意图来,到底要带她回家做什么,可除开一汪无痕的平淡外,看不出额外的情绪来......这令她觉得挫败。
他再度开腔,温淡笑着:“沈知南,不认识么?”
“......”
不是说她不认识,意思是和他这个人不认识,随移开视线不理他。
在盛星晚的余光里,那好看修长的指再度伸过来,这次不是拂痕,而是虚虚指了指她怀里的紫檀盒:“跟我回家,我帮你搞定。”
那句“我帮你搞定”震着盛星晚的耳膜,浑身都像是被抽空后又被灌满,很沉很重,她咽了下嗓子,但没说出一个字来。
以前,每每听他人提及沈知南时,始终觉得他与那些二世祖没什么区别,多金,英俊,喜巧取豪夺,但沈知南只占前两点,对于想要得到的他从不豪夺,他的手段更高明,他会抓着你的软肋,往你的软肋里放无数糖衣炸弹,让你根本没办法拒绝。
就好比眼下,沈知南对她温矜绅士,不强迫她,但是刚刚简短的一句话就足以令她迈不开脚。
连盛星晚都未觉察到,她内心如麻的纠结已表现出来,攀在盒角的手指沦为青灰色,零下温度里,额角已细汗遍布。
沉默良久的盛星晚眼睫一垂:“我怎么相信你?”
沈知南唇角轻挽,看似在笑,可笑意一点儿也融不进眼里:“盛小姐,我不会轻易答应任何人。”
......他很狂妄。
但又不是明目张胆的狂妄,言外含义是,只要他亲口应下的,还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当然,她信他有这个实力,也有狂妄的资本。
再度对视上,沈知南的眼里满是月色以及对她的势在必得。
最后,盛星晚还是上了车。
车厢后座里,除开沈知南坐的那个位置是空,其余地方摆满文件纸张以及笔记本和ipd,屏幕都还是亮着的,上面是一些金融相关的图表,说明下车走向她前,沈知南还在办公,这人是个工作狂。
沈知南懒散地斜靠在车身上,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她放下手里盒子去整理那些文件,一纸一纸叠好,合上电脑,统一规整地放在中间,然后她坐在到边角上去了,重新又把盒子抱在手里。
那摞资料像是围墙,筑在两人中间。
沈知南唇角勾了勾,不动声色地上车,后方司机收去黑伞回到驾驶座的位置,发动引擎。
黑色迈巴赫缓缓驶离盛家别墅。
那一刻,盛星晚心情是复杂的,她垂着眉眼看手里的紫檀盒,她终于还是和盛家彻底闹翻了阿......
外间是漫天雪夜,里面也沉谧安静。
沈知南没有再和她说话,而是翻开笔记本开始看东西,那些被摞好的文件资料又归于凌乱一片,摆得四处都是,那道围墙在无形中崩塌。
盛星晚皱了皱眉,还要用又不说?她刚刚整理那么久他还看着的。
她把脸转向车窗外,看沿途的雪景和飞快往后倒去的重重建筑物,耳边是男人手指偶尔翻阅纸张或是敲打键盘的声音。
这种状态持续到车辆停住。
......
盛星晚一路上无言,默默跟着,不多话更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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