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的角度看去,顾惊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和平日里没有任何变化,如果不是他白色大褂上的斑驳刺目血迹在提醒她,她差点以为
这只是一场噩梦。
男警察讲述整个事件经过,他告诉顾惊宴,他的弟弟死于自杀,排除任何他杀可能,原因是因为表白被拒,心里承受不住,所以跳楼。
最后,是一句,“顾医生,节哀。”
男刑警离开。
顾惊宴脚尖一转,抬眸,与她的目光对上。
在霍东霓看来,他的眸光那么冷,冷得能凝成冰,他还从没有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她的手从墙上滑下,主动走过去停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开口:“......惊宴,对不起。”
道歉没有任何意义。
霍东霓也知道,但是她不知道自己除了对不起外,还能说什么。
男人眸色冷淡,眼睫微垂,“没事。”
就在霍东霓心里燃起一线希望时,又听他说:“感情的事,你情我愿,你拒绝小溪无可厚非,他近日抑郁症复发,只是——”他移开视线,闭了眼,声线沉下去,“归根结底,死因在你,我们——”
他又停了。
霍东霓像是预感到他要说什么似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到地上去,“不要......你不要说出来......”
第146章 难逃45
Chapter45
很喜欢你, 却也只到这里。——章记
在那两个字说出来前,霍东霓上前一步,抬手捂住他的唇, 仰起一张满是水光的脸看他:“......你别说, 我不想听。”
顾惊宴眸光下落,在她脸上。
两人僵持了会。
也就只是一会儿,顾惊宴就抬手握住她手腕,拉开, 然后清冷的一句话。
“我们分手吧。”
......分手。
她还是听到了这两个字。
好几秒钟没缓过来, 霍东霓僵在原地。
只觉得周身开始冒冷汗, 一阵热一阵冷的,骨血却开始变得冰凉。
男人不再说什么,也不看她, 抬脚离开。
擦肩而过的瞬间, 她拉住他一根指。
是食指。
穿堂风涌进来,霍东霓的手颤抖着,紧紧拉住他:“......我们, 可不可以不分手, 或者——或者暂时分开,等你愿意重新接纳我, 我们再——”
“不愿意。”他打断她。
他从她手里抽走那根指的力度, 比任何一次吻她的程度都要重。
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她转身, 想追上去,却又看见了白大褂上已经干涸状态的血迹。
有什么资格追?
如此想来,分手也是一件情理中的事情。
霍东霓也不知自己在那里站了很久,十分钟,还是半小时, 或者更久。
直到,骆流出现了。
“我送你回去。”骆流说。
“......”她没有动。
骆流就陪她站在那里。
又是好一阵过去,她的眼珠动了动,看向骆流很艰难地笑了笑:“......麻烦你了,这是最后一次你送我回去,以后,都不用了。”
骆流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她一眼。
出警局时,外面开始下雨。
淅淅沥沥的雨,有着阴湿难缠的凉意,丝丝缝缝地往骨头里钻。
没有伞。
她仰头,面朝阴雨和月光。
那些雨珠落到脸上,滴进眸里,凉意却毫无偏差地全部漫进心里。
那天回去后,东霓病了。
一连数日的高烧,加上肺炎爆发,经常咳得喘不上气,脸上红白难定,唇是固执的苍白色。
噩梦是彻夜不停地做。
是血肉模糊的坠楼尸体,也是男人清冷拒绝的眉眼。
意识混混沌沌间
,喊上一句,也只是那两个字。
——惊宴。
顾溪在校坠亡事件,持续发酵,受多方关注,警方并未对外公布细节或原因,只说是抑郁症导致。
霍陈身为顾溪班主任。
也接受多家记者采访,镜头上,霍陈惋惜不停,只说是可惜这么年轻一个孩子。
霍陈近日胃口欠佳,神情郁郁,偶尔东霓见他进房间来,也是眼眶底下一抹青色,像是一副极没休息好的状态。
东霓内疚。
她想,霍陈再怎么对她严厉,但见她这幅样子躺在床上,也是心疼的吧?
霍西决更是日日守在她房间内。
他连稿都不再写,轮椅常停在床头,以便与他伸出一只手给她作枕。
在哥哥的臂弯里,东霓才觉得内心稍微安宁些,她会握住他另一只手,听哥哥温声地安慰,却也还是会不停流泪。
温婉也来看她。
她说:“我想知道关于他的消息。”
温婉就带来告诉她。
温婉说,顾溪的葬礼举行了,顾家亲眷全部到场,他也去了,参加完葬礼后,他还是在医院上班,没有颓废伤心,终日表情淡淡。
夜里,等哥哥回房睡觉后。
东霓再也忍不住,瑟缩在被窝里,抱着自己的双膝蜷作一团,哭时死死咬住手背,发出呜咽声,如某种弱小濒临的生物。
她没想过,心碎的感觉原来这么痛。
像是从心底裂了一条缝出来,眼睁睁地看着那条缝越来越大,越来越深,疼痛逐级加重,而她对此......无能为力。
除开承受,别无他法。
在顾溪坠亡的第二十三天。
她不见了。
准确来说,是霍西决发现她不见了,凌晨两点,霍西决轻轻推开她的房门,想要看一眼,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
窗帘拉开,月光满泄,照一室空荡。
霍东霓来到南宁一品居,游荡在灯色暗沉的地下停车场,像是一缕孤魂野鬼,怎么也寻不到归处。
最后,她蹲在他私人的停车位上。
也不知过去多久,骤亮的车灯照来。
霍东霓脖子有些僵,从双膝里抬起脸,眯眼去看车牌,在千丝万缕般的光线中,看见了那串她非常熟悉的数字。
她在停车位正中心起身,双脚发麻。
滴——
刺耳的鸣笛声,示意她让开。
霍东霓抬脚往旁边避让,目光却牢牢地锁住车身,生怕不看着下一秒就能凭空消失似的。
车停了。
车门打开,男人的颀长身影出现在视线里,侧脸英俊却也冷漠。
霍东霓提起发麻的双脚,一步一踉跄,身体不稳地绕过车身奔向男人,几乎整个人快扑上去般,又在紧要关头停住,只小心翼翼去拉住他的黑衬衫袖口。
顾惊宴关上车门,转眸,扫一眼她的手,“有事?”
霍东霓面似枯槁,被折磨得消去灵动和生气,瘦得脱相,两颊微微凹陷,凸显一双眼睛更大,大得有些吓人,眼神却十分空洞。
她抬眼,看面前这张令她朝思暮想的脸,“......我,我想你了,我好想你。”
“......”
男人显然没耐心听她这些,甩开她的手,转身就走。
对于他冷漠的回应,霍东霓胸口一滞,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数秒后,再度追上去。
这一次,她直接绕到男人身前,双手一伸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将自己扎进他的怀里,将脸贴上他温热的胸膛。
顾惊宴步伐被阻断,少女在怀里呜咽不停。
东霓闻见熟悉的味道,淡淡皂香混白雪,那味道像是一株有毒的藤蔓,以她的爱意为养分,迅速地生长,直到爬满她整个灵魂的窗。
近段时间的肺炎咳嗽,令她声音粗哑难听,“......我胸口好疼,我真的好疼,你救救我,顾教授,我求求你,它疼得不行,它要我死。”
顾惊宴无法同她共情,他的脸上唯有冷漠常存,他微微蹙眉,抬手扯开怀里人,力道大得脆弱的少女踉跄地摔倒在地上。
然后,他说:“别犯贱。”
仅仅三字,却如尖刀利刃,将她的剜得血肉模糊。
犯贱吗?
也许是吧。
霍东霓趴在地上,以很狼狈的姿势,披头散发的。
眼前男人笔挺的西装裤满是疏离感。
她像只路边苟延残喘的野狗,唇脸苍白,气息凌乱,自顾不暇地随时都能晕过去,却又在男人抬脚瞬间伸手紧紧攥住他黑色的裤脚。
“顾惊宴——”
她一字一顿地喊他名字,声声沙哑。
男人转头,长睫低垂,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的她。
少女攥西裤的手指扭曲泛白,劲用得随时会断掉似的。
她仰脸,对上那冰冷的视线:“......我不信,我不信你说忘就忘,难道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吗?”
顾惊宴的脸上出现一抹似笑非笑,他很不屑,但是他冷漠得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只缓缓抬脚,想要抽离她的手。
她攥紧一分,他就用劲一分。
直到最后他完全抽离。
她的手还是空了。
徒劳的用力令她五指发红泛紫,挣扎着起身,却再次因为步伐匆促摔倒,摔得浑身震痛不已,骨架像是散架似的空擞。
顾惊宴回到公寓。
替自己倒上杯白兰地,加了两块冰后,端着酒杯坐进沙发里,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想起两人在沙发上做.爱的缠绵画面,触电般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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