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辰仍然牵着我的手,仰起脸,目光冰凉地打量着病床上的姜夏天:“你就是姜夏天?”
姜夏天似乎对顾北辰的目光很是忌惮和惧怕,竟收起了浑身的刺,默默地撇开了脸。
顾北辰牵着我走了过去。
姜夏天她妈挡在我们的前面,趾高气扬地睥睨顾北辰:“你是谁?”
“妈,他是顾家.......”姜夏天欲言又止。
姜夏天她妈眉头一弯,笑嘻嘻地闪开:“不会是顾家的少爷吧?”
顾北辰看都没看她一眼,而是居高临下地俯视姜夏天:“道歉,给你三秒。”
姜夏天的嘴唇蠕动了一秒,就不情不愿地说:“对不起。”
“就这样?”顾北辰扬声问:“司,你不是说,她跟嫂子拼酒,输了?”
我看向顾北辰。
他称呼温嘉欣为嫂子?他们还真是铁哥们啊!
宫赤司十分愉悦地大声回答:“对啊,输了就要给林鹿下跪道歉!”
“宫少,我家夏天......”姜夏天她妈想要替她女儿说句话。
宫赤司立马就沉下脸:“阿姨,这件事情,我已经跟姜叔说过了,他说这是夏天的错,他不管。”
此话一出,姜夏天她妈脸上红白,不敢再言。
张局长忙笑着解释:“姜太太,目前我们已经找到了证据也有了证人,足以证明这事情的源头还在于姜夏天小姐本人身上,林鹿同学已经为她的伤赔了医药费,相反,姜夏天小姐理应欠林鹿同学一个道歉啊!另外,我们才从视频中得知,林鹿同学身上的班费被姜夏天小姐偷走,姜夏天犯了偷窃罪,我们等人是来盘问她究竟把钱放在哪里了。”
姜夏天的脸一下苍白了起来。
我气愤地想要去揪住她的衣领,询问她军训费到底在哪,偏偏顾北辰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
刚才已经吃了一次冲动的亏了,这回,自己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我冷静下来,问她:“军训费呢?”
姜夏天不吭声,俯身,伸手打开了旁边的柜子,从里面拿去一个黑色的书包,她将那个黑色书包扔了给我。
我一把接住书包,欣喜若狂地急忙打开里面的暗格,抽出一沓毛爷爷,还没来得及数,老羊就上前来抢走,她自己拿到角落去数了。
为了避免自己再次弄丢军训费,还是交给老羊为妥,果然,担任生活委员也不是那么轻松的活啊。
顾北辰冷言再出:“三秒到了。”
姜夏天双肩颤巍巍地下了病床,双膝微微弯下。
我看向姜夏天她妈。
姜夏天她妈用手捂住嘴,眼睛微红。
我叹息了一声,伸手扶住了姜夏天:“病人,你还是回去好好躺着吧。”
姜夏天抬起脸,眼角有着亮晶晶的泪光。
虽然峰回路转,自己很是风光,可怎么都觉得自己有点残忍了。
终究,我还是狠不下心,怎么说,也不能当着人家父母的面欺负他家的孩子,谁家孩子不是谁家父母的宝呢?
姜夏天也没有什么错,谁还不是在青春的时候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一个人呢?喜欢对了,那就是命中注定,喜欢错了,那就命里无缘。
她也没什么错,错的只是在美好的时光里爱错了人,硬要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而已。
我转身,拉着顾北辰离开。
顾北辰似乎很不开心,沉着脸,怎么也不肯走,死死地盯着姜夏天:“道歉。”
莫名地,我刚才那冰凉空虚的心房猛然一下子就被一道温暖的阳光照耀了进来,暖烘烘的,很充实。
我的嘴角微微一颤,还是忍不住扬起,用手拉了拉顾北辰的手,示意让他别执着了。
顾北辰执着地再次冷声道:“林鹿,谁也不可以欺负,给她道歉。”
这人怎么能这么冥顽不灵呢?怎么能这么不会变通呢?他这人,到底是暖心还是冷心啊?
我生气也不是,开心也不是,别扭地对着他叫嚷:“诶,胖子!”
我这话刚出,那头就传来咚的一声。
姜夏天突然双膝着地,眼泪哗啦啦地从眼眶喷涌而出,她低着头,双肩微颤,声音带着沙哑和鼻音悠悠而出:“林鹿,对不起。”
在我们的人生里,有着无数个瞬间,但总有一瞬间,突然让你红了眼眶,酸了鼻子,暖了心。
如果姜夏天不是温嘉欣的情敌,可能我们会成为朋友,我很欣赏她,爱了就去爱,做错了就认错,想做了就去做,即使她不择手段,至少她为了和某个人在一起真的努力过了,往往,我们最怕的不是他不喜欢你,而是他没有为彼此在一起而努力过。
他没有努力,只能证明他不爱你。
我想,姜夏天,在刚才宫赤司回答顾北辰那一瞬间也突然之间让自己死了心。
在这场闹剧里,无论谁,难免都有伤,毕竟,你参与了。
第四十章 大张旗鼓
老羊的车子飞驰在高速公路上,从车窗望去,钢筋铁泥肃穆地伫立在虚幻的光线之间,车来人往的路途上,丢失的是滴答滴答在走的时光。
不久的将来,我也可能会像这些机械一般的物品一样,游走在光与影,渐渐地迷失了自我。
车厢里放着齐一的《生命中的时光》,低沉成熟的嗓音就好像下午的一杯咖啡,醇厚又苦涩。
老羊说那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歌。
我听不懂这歌词里的涵义,就笑着不语。
片刻之间,我瞅见宫赤司所乘坐的那辆雪莱就超过了老羊的大众。
我问:“杨老师,你说,饭馆老板的视频是不是宫赤司给找出来的?这事,也是宫赤司给解决的吗?”
“不知道,但我肯定,这里面少不了他的帮忙。”老羊回答了我的话之后,就继续哼唱着那首歌:“就算会半梦半醒,就算压不上韵,却还是期待所有故事结局。”
我注视着前方那辆泛光的雪莱,再问:“杨老师,顾北辰为什么会来?”
“谁会陪我经历风风雨雨,陪我.......”老羊停下哼唱,右手在方向盘上轻轻地敲打着节奏,嘴上平淡地回我的话:“林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自己已经有了答案,怎么还来问老师?而且啊,老师只是传授知识经验,但不包括感情。”
她的右手停止了敲打,抓住方向盘旋转,使车子转弯。
车子转弯后,她继续说:“懂你的人,有些事情,不言而喻,可相反,不懂你的人,你才需要费尽口舌去争辩,老师感情经验不是很丰富,老公也是相亲来的,所以呢,我想,你应该比老师更懂,顾同学为什么会来?而,为什么你对所有人辩白,唯独他,二话不说就让姜同学跟你道歉。”
老羊扭头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你要是让我非得传授什么感情的经验,我只能说,你要用心去铭记,把那些他对你的每一个勇敢和温柔的时刻深深地刻进你的心里,这样的话,只要你哪天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你的心就会痛到无法呼吸。”
她还是说自己感情不丰富,这一段话里的奥义,我还真的不能理解,什么叫“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我的心就会痛到无法呼吸?
顾北辰死了,我的心也不会有什么触动。
老羊的目光一直放在前方的路况上,并不知道我其实没有听懂她的话,她没听到我的回音,以为我是懂了,心情还大好地放声哼唱起来:“爱是一种能让人,翻越所有崎岖,让时间停止的东西,只是应一场老景念一段旧情......”
伴随着她那破嗓子和齐一的歌声,我渐渐地放弃这种繁杂的烦恼。
回到学校后,我就堵住了宫赤司的路。
他身子往雪莱的车子上一靠,眼神冲刚走开的顾北辰的背影瞟了瞟:“你不是应该堵顾胖?”
“我堵他干嘛?”我观察了一下,没发现温嘉欣的身影后,就低声问他:“那个玫瑰快递的事情怎么样了?”
宫赤司脸上显得有些丧气:“没反应。”
“什么叫没反应?”
“她和童乐乐两个人把玫瑰花拆了,又给存进银行了,不过,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没有显出很激动的样子?”
宫赤司摇摇头。
我沉思:“没有反应,那就是没有任何作用了,那该怎么办?她不会一直保持哑巴的状态吧?”
“她今天就在宿舍,没去上课,我怎么觉得,她有自闭症的倾向?”
“有心理问题都是这样的。”
“要不然,我给她请心理咨询师?”
我挥手:“你别请,这样的话,这会给她一种感觉,就是我们都把她当成精神病了,越是心理疾病患者,越是不喜欢别人把她们当做异类。”
“我没有。”宫赤司挺直,耿直地抢话。
我看了他一眼:“我也没有,可是,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让她这样一直意志消沉下去吧?时间久了,还真说不定,真出了什么毛病。”
宫赤司转身,烦躁地用手拍打了一下雪莱:“你们不是说给她钱就能搞定?钱都给了,情信我也写了,她半点反应都没有,呵。”
“你生气的不是送钱没有效果,而是你辛辛苦苦写的情信,竟然没有打动她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