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如此,却还是少不了郁菀的一顿说教,他默不作声应下,瞧不出丁点不忿,反而有些因祸得福喜滋滋的意思,因为他娘亲说,往后下了学多去找云飞请教学问。
他按捺着喜悦想,到时候他与云飞商量好,只怕谁也不知他究竟是在顽还是在学了。
岂不妙哉!
当真是个傻角,眉毛飞起来了也不觉察,令约睐他眼,暗暗摇了摇头。
连她都看得出他在想什么,娘亲又怎会不知?
郁菀只淡淡啜口热茶,没再多言。
吃毕了饭,该念书的念书去,该回竹坞的也回了竹坞,只令约闲不住,念及今日交运一事,不会儿又牵着小驴去了城南轿子巷。
那处离宛阳城门很近,本是赁被卧、轿子的,不过后来近郊的草市四周蔓延,往城内也来了些近郊的农人,或贱卖讨生意,或卖些城中没有的物什。
令约来此地便是想瞧瞧有无稻草可买,结果真教她瞧见了,故买来几捆驮至驴背上,自己牵着驴绳悠闲往回晃。
猫竹山就在宛阳西南方向,因大都种着造纸所用猫竹,故得此名,姑且算是南北走势,纸厂在东南脚平坦宽敞的地方,溪流下游,再流不远就能出城汇入宛水。
溪西有座吊桥,只每年进出采料时节会放下,东岸路窄,哪怕冬日溪水降了,多露出些石子,马车也是行不通的。
令约牵着小驴走在小径上,走过蜻蜓湖,云影遮住了太阳。
影影绰绰的竹林中,除了竹梢沙沙、溪流泠泠的声响外,似乎传来阵悠扬的笛声,空灵如山寺钟声,她细细听着,脚步不禁又慢上几分。
蜗牛那样慢吞吞往前,直到远远望见靠坐在竹桥上的人影……
生得像根竹子似的,也不怕靠垮了竹栏跌下去。
她腹诽句,脚步却也停下,索性坐到溪边一块大石头上,小毛驴守在她旁边,无趣垂头嚼溪边半人高的枯草。
笛声幽咽,时而比溪水淌得快,时而又慢些,她托着腮,看溪流将落在溪里的云冲皱,头脑里也模模糊糊地钻出两个人影来。
也不知想了多久,总之云层下的太阳再没出来过,她慢慢回过神,看看愈发朦胧的天色,再看看桥上的霍沉。
他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斟酌之下,她起了身,脚步放得轻盈走近些,背对她的霍沉仿若听到了动静,笛声戛然而止,她怔了怔,倒没等到他回头,便定定瞧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
不知怎的,她似乎从这样安静的背影里头窥出几分黯然来。
一时也不知往前好还是再站上会儿好,但也由不得她,她身后的小毛驴因不满她又停下,不悦地抬高脑袋,用鼻尖撞她发髻,还发出呼哧哧的声音,她一惊,偏头回去时脑门正好撞到蠢驴高高扬起的鼻尖上。
“……”
“嗤。”霍沉低低的笑声传来。
“……”她抿了抿唇,皱着眉头后退一步,转回头看霍沉时,他却是一脸正色,就仿佛方才笑她的人并不是他。
她噎了噎,没出声,只从怀中取出手帕擦拭额头。
头微微垂着,饶是暮色昏昏,霍沉也瞧见了她发间的一点红,眼中又端上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我喜欢最后这一幕(发出土拨鼠的声音!
但是霍老板,你这样是不会有女朋友的(。
本文第一谣言天团:宛阳百姓
团长:牙行马四(马四黑人问号脸???
霍老板:同样都是谣言,为什么我是个病老爷,他就是十二岁县太爷?
年轻有为的男二:……那我们换一换?
ps:依本文设定,清溪坞造竹纸,原料以毛竹为主,一名猫竹(猫竹山因此得名),一名楠竹(男主角实锤),后面进入造纸线会慢慢丰富造纸工序。
pps:就是这一章让我坚定了要给宛阳画地图的想法,但是估计这是很遥远的事了。
昨天谢谢大噶的鼓励呀,jj太抽,下午回了好久评论都失败了,自动花式比心好了!然后我今天把预收文《点火樱桃》的文案写出来了,放最下面!或者直接戳专栏看吧!这本应该是我决定打破慢热叙事的新尝试,从第一章 开始男女主就在恋爱2333(但这之前,我还要尝试一本近似武侠的《我不肯不肯》,冲一冲古言区的底线)
《点火樱桃》
孛桃,葡萄也。
上巳日,孛桃庄设宴,京中权贵聚此禊饮踏青,人流如织。
一架繁茂葡萄后,宝樱气呼呼瞪着藤蔓上开出的黄白花穗,捡起块小石子……
于是,路过葡萄架另一侧的傅淮被砸了下脚,偏眼看去绿叶后,那里正缩着团鹅黄色身影。
他单看上眼便无声走开,同行者打趣:“啧,小嫂子这是在怄气?”
傅淮默了默,僵硬开口:“我也怄了气。”
听见这话的宝樱:!!!
小剧场——
1.京城外西南两里,星陨之地。
傅淮前去查看陨石时,宝樱做了个梦,梦里傅淮被陨星砸没了,醒来后抹干泪的宝樱瞒着爹爹连夜出府,然才到城门处便教赶回京的傅淮爹爹瞧见,之后就被捉回府去……
后来,傅淮唬着脸问宝樱:“那日出去做甚么?”
她支支吾吾:“赏月。”
傅淮冷笑声。
宝樱:!!!
傅淮:“下弦月后半夜才见得,你赏的是哪个月?”
宝樱:QAQ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陸修、芭蕉君 5瓶
第8章 同归去
算来,她已有两三日没见过霍沉了。
上回见他,还是隔窗相望那回,而上回同他说话,更是要往前追溯一日……那时,她好似还惹他不快了。
正是这样再生分不过的两个人,这时偏偏要一同回竹坞。
令约想着微微侧头,状若无意地瞥霍沉眼,霍沉腰际佩着蹀躞,此时白玉笛别在上头,经深松绿色的斗篷一掩,时隐时现,竟有些游侠风度。
的的确确像极了林中的竹子,颀长,轩昂。
可这么个风姿特秀的男人,终日里面色青白,瞧着病兮兮的,也不知是什么病症。
从过了那座小竹桥起,路便不似桥东那样窄,她走在霍沉右侧,脚下正是纸农们铺的那条石板路,这会子因打谅霍沉出了神,一时未留心脚下,竟教石缘绊住脚。
“嘶——”她吃痛声,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前倾,以为就要绊倒时忙闭紧眼。
刹那间,似有阵凉森森的气息靠近她,带着若有若无的草本香气,随后她便被人像拎猫崽后颈那样提正来。
“……”被拎的人徐徐睁开眼,呆了呆,倏然憋红脸面,像蒸熟的螃蟹,她要真是猫崽,这时候恐怕早便炸开了毛。
少女脸红的模样落到霍沉眼底,他不自在地抵唇咳上声,收回手背至身后:“多有冒犯,告罪了。”
边说,手还在身后虚虚抓了两下。
“咳。”脸红的那个也清咳声,眼神飘忽看向霍沉身后的枯草丛,定神想,教他揪着衣衿提起来似乎要比摔个跟头强?
这般,倒也不再别扭,轻轻吁了口气便又神色如常,与霍沉道谢:“哪里,多谢霍公子才是。”
变脸之快,霍沉不免挑了挑眉,若非她双颊上还残余着浅浅绯色,他险些要以为方才那是错觉。
他似有若无地笑了下,悄然往后撤两步,却见她身后那头黑身白鼻的蠢驴仰脸瞪着他。
圆眼珠亮藿藿的。
霍沉:“……”
“贺姑娘这些稻草是何用处?”他睨着驴,随意问道。
令约闻言也回头看看傻驴,顺势揉了揉它脑袋,小毛驴大抵是当她是要继续走了,便顶着她手心抬了前蹄,她无奈牵住驴绳,看霍沉眼。
霍沉会意,信步跟上。
这回她专注看着路,一步一块石板地走着,慢慢儿答他的话:“等腊月里不造纸了,正好闲下来编些草鞋,来年纸农们上山斫竹时穿。”
“嗯。”他嗓音低低的,明明只是嗯了声,奈何尾音似扬非扬,听上去像是在诧异。
她思索会儿,没想明白他在诧异什么,便又听霍沉问:“不知竹坞里有多少纸农?”
头回有人问她这事,令约摩挲两下驴绳,来了兴致。
“这要分时节算,像如今,眼见着就该停槽,只有十来二十个功夫好的学徒在纸坊学抄纸,几个老纸农教他们……若到了芒种那会儿,宛阳城外少说还来五六十年青乡里,再算上竹坞外住着的和西槽主那里的人,少说也有两百人。”
正正经经地说完这一长串,少女默了默,倒有好长时候没与人说这许多话了。
反观霍沉,也不知是甚么心思作祟,他竟没来由起了促狭意。
他怎会听不出她谈及造纸一事时的骄傲,可偏偏她面上端得老成,她越不苟言笑,他打趣人的心思越浓,故笑着开了口:“我尝听韩松说,贺姑娘的造纸本领是许多男子也赶不上的。”
其实,他几时仔细听过,都是韩松同云飞讲故事时说起的。
令约听他提起鹿灵韩家的人,又是这样一番称赞话,星眸乍转:“韩大哥果真这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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