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他给父母各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是小伤,请他们不要担心。过了半个小时,沈教授给他发来短信,说他要是很想回家的话,她今天就让阿姨把他的房间收拾出来。江曜说不用了。
等到乔乐乔发来短信,江曜才知道中午的事情纯属误会。父母根本就没把他的骨折当回事儿,结果他自作多情发去短信请二老不要关心,弄得沈教授以为他上赶着要回家。
这才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虽然眼前的人是好意,但江曜实在没法子给她好脸色。
小乔虽然不太高兴,但她很快为江曜找到了解释,要是外卖员送来一份她没点过的外卖,她也不敢吃。她笑着问:“不用给我钱。昨天的饭,你觉得怎么样?”
“你等一下,我把东西拿给你。”
没一会儿,江曜左手拎着两个袋子走到她面前。
除了晚上未开封的外卖,还有她昨天留下的便当盒和酸奶。袋子里还放着江曜赔给她的外卖钱,是现金。
江曜本来想把她的便当盒扔掉的,最后还是把里面的保鲜盒和酸奶一起放到了冰箱。等给小乔发去短信,江曜就把小乔的饭盒和酸奶从冰箱里掏出来,给她装到袋子。
这次小乔实在笑不出来了:“你都没吃啊?你要不喜欢吃这些的话,我可以给你换一家。”
江曜没理她,左手还维持在刚才的位置,等着她把盒子接过去。
一分钟后,小乔接过江曜手里的袋子。
没等她说话,江曜就微笑着同她再见。
就在门马上要关闭的时候,小乔拿手去挡。很不幸的是,小乔被夹了手,她不争气地啊了一声。
“抱歉,你手没事儿吧。”
小乔越想越委屈,她晚饭只花了三块钱,可给江曜点外卖就花了两百多。她是错了,可现在她不是正尽力弥补吗?况且她又不是故意的。怎么江曜赶她就像赶瘟神一样?好像她是预谋害他一样,连饭都给他投了毒。
楼道的窗户没关,窗外的雨泼进来。她还没带伞,一会儿恐怕得淋着雨回去。
小乔缩回手,忍着疼取出信封,伸手递给江曜:“里面是我给你的赔偿,你要实在不想要的话,直接捐款也行。你拿了这钱,以后你就是求着我来,我都不会来了。”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滚,侧过脸不让人看见。小乔对着窗外的雨赌咒发誓:“我乔乐乔要是故意撞的你,一道雷打下来劈死我。”
天空传来一声闷雷。今天下的是雷阵雨,隔几十秒就要打一次雷,这么多雷都没劈死小乔,越发显得她说的是真话。
乔乐乔还是很有骨气的,如果不是江曜非要请她进屋用酒精消毒,她才不会进去。
江曜的家看起来很挤,小乔小时候住胡同平房,大学住宿舍,都没这么局促的感觉,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他家客厅西面的墙挂着一个100寸的投影仪,东面的角落里挂着吉他,旁边是架子鼓和两脚书柜。
中间的长桌子占据了大概客厅三分之一的空间,江曜的电脑是台式组装机,主机放在地面,桌子上摆着一个三十二寸的电脑显示器、两把键盘、打印机、老旧的台式电扇。电风扇呼呼地吹着,除此之外,还有一堆纸箱堆在桌上,里面放的都是打印的资料。
小乔在江曜的指引下坐到一张两脚沙发,对面的茶几面上和底下隔板都堆了好几个纸箱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江曜是收废品的。
在小乔坐下前,江曜特地拿报纸给小乔打扫了下座位。
小乔看到江曜住这么个地方,心里感觉很复杂,刚才的气愤也就丢了一半。
江曜右手固定了夹板,一直是他的左手在动。他拿来酒精和创可贴给小乔,让她消毒。
“你想喝点儿什么?”
“我擦完酒精就走,不用管我。”
江曜打开冰箱,里面能喝的只有两盒牛奶、三罐啤酒,他心里靠了一声:“喝柠檬水行吗?”
“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
江曜拿苏打枪做了苏打水,又切了两片鲜柠檬,在杯子里丢了几个冰块,把盒装牛奶上自带的吸管扯下来,塞水杯里,一杯简易的柠檬苏打水就做好了。装柠檬水的杯子好像是他半年前买牛奶送的,今天为了小乔才开封,除此之外他并没别的杯子。
江曜虽然只有一只手能用,但整套动作下来非常娴熟。
小乔被江曜递过来的杯子惊到了,没想到江神和她一样都是小黄人爱好者。
“你手还疼吗?”
“不怎么疼,其实就擦破点儿皮。”小乔又拿出她的信封,“这个钱,你收下吧。”
江曜仔细看了下小乔的手,确实不严重。
沙发只能盛两个人,江曜搬了张椅子坐小乔旁边,说:“医保和意外险都覆盖了,我自己根本没花钱。今天你手也受伤了,咱俩就算扯平了。”
“那怎么一样?”
“就这么一小事儿,咱俩就别车轱辘来回说了。”
“那好吧,谢谢你对我这么宽容。”小乔拧上酒精瓶盖,“那我走了。”
江曜自从搬到这里来,很少请人来家里坐过,冷不丁来一个陌生人,他也不是很习惯。小乔主动要走,他心里求之不得,再不走,他锅里的挂面就彻底粘一块了。
他前些天买了两张绝版碟,意外险是延迟报,他自己垫付了一部分,这两天手头比较紧,只能吃挂面。
江曜随口问:“你带伞了吗?”
“没带。你能借把伞给我吗?”
“等雨停了再走吧。你手伤了,碰了雨水不好。”
小乔当时以为江曜是好心,很久之后,她才纳过闷儿来,江曜是不想把伞借给她,有借就得有还,以后联系就多了。
第10章
江曜从抽屉里翻出上个月表姐送他的巧克力和开心果放到小乔手边,让她吃。
乔乐乔这人吃软不吃硬,江曜现在对她这么客气,她很快原谅了他之前的不客气。
有柠檬水润喉,小乔的话就更多了,她问江曜什么时候能好,生活有哪些不方便。
江曜告诉小乔,他伤得不算严重,夹板估计一个月就能拆,现在生活基本能自理。
江曜越云淡风轻,小乔越不好意思:“你爸妈知道你骨折了吗?”
“要不要再来一杯?”
“不用麻烦了。”
“都是现成的。”江曜接过小乔的杯子,奔了厨房。
小乔坐在沙发上,眼睛看向茶几,在一堆外文材料里,小乔看见了一只血淋淋的手,那是一本英文书的封面,画得还挺生动,乍一看见,小乔吓了一哆嗦。
随后一只手把柠檬水端到了她的面前。
小乔捧起杯子说:“你这杯子好可爱。”
“你要喜欢就送你了。”反正他也不会用。
君子不夺人之美,小乔虽不是君子,但她也不能要江曜的杯子。
“你这种情况,是不是先回父母家养一段时间,有人照顾会比较好。”江曜手臂上的夹板在那摆着,光看就知道洗澡穿衣会不方便,吃饭也是个问题。
江曜打开了巧克力盒子,递到小乔面前:“你怎么不吃?”
小乔随手挑了一个放在嘴里,包装上不知道是哪国鸟文,她自然也看不出是哪个牌子。
当小乔平息了愤怒,开始冷静思考,她发现自己给江曜造成的损失远不是一千块钱能解决的。生活上的不便显而易见,最重要的还有隐形损失。江曜大二才转到历史系,中间又去雅典交流,为了修完学分,江曜这学期的课表几乎是满的。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期末考,江曜要带着夹板去答题,如果江曜考砸了,完全就是她的锅。大三一结束,保研名额基本就定了,虽然江曜可能不稀罕保研,但因为她没保上,她可够罪孽深重的。
乔乐乔挣扎着问:“要不要我给你请一个护工?”一个护工一个月的价钱,要抵得上她一学期的生活费了。
小乔还没说完,就听见了手机响。她一听就知道不是自己的,她的铃声是《数来宝》。
“你在开玩笑吧,不是说两清了吗?”江曜把巧克力盒子递到小乔手边,“你先吃着,我去接个电话。”
江曜拿走长桌上的手机,进了卧室。
来电话的是他的发小叶勘,问他这周去不去踢附中友谊赛。
“别了,我丢不起那人。你们是被一群小破孩儿虐上瘾了是吗?”
“上次咱们不是在你力挽狂澜下赢了吗?”
“那是人家有一个主力不在。再说赢了一群十几岁的孩子,还是业余的,说出去也不露脸。”
江曜父母都是足球迷,他在娘胎的时候就跟着沈教授看了不少比赛。小学时一到寒暑假,他就被送去练球,后来打架的手段都是练球时学会的副产品。他的水平虽然走不了职业,但在业余里算不错的,无奈当初他所在的附中足球队太菜,每次比赛都被人完虐。别人是转着圈比赛,他们是转着圈丢人,这给他造成了深重的心理阴影。他上大学时打网球,完全是被集体运动搞怕了。
比附中足球队还要菜的,是附中的校友足球队。校友足球队的人下到十八,上到五十八,原先都是附中足球队的,这帮本来就菜的人因为年纪增长,还不加锻炼,愈发地菜。校友队的人不知道出于怎样一种心理,经常上赶着跟高中生踢友谊赛。江曜上高中的时候,就特烦这批人,可因为足球队的赞助,都是靠他们,他只能硬着头皮踢。把校友队踢得落花流水,是他高中足球生涯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