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浴的时候,傅闻声不小心将沐浴露打翻在地。
管家正好送食物进来,一听到异响,立刻冲到浴室门口,急急忙忙地问道:“大少爷,你还好吗?”
傅闻声长臂伸展到白色的浴缸外,皮肤微微发红,青色的血管像枝蔓一样盘在臂上。
他捡起沐浴露,朝门外说:“没事,只是沐浴露掉了。”
管家呼出一大口气,退后几步,放下食物,在浴室门外等待。
傅闻声穿着浴袍,坐上轮椅,从浴室出来,看着管家尚且紧绷的脸色,推着轮椅往床的另一边去,淡声说:“只是洗个澡而已。我又不是废物,不会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管家黯然垂头,傅闻声本身臂力不小,残疾之后也会用哑铃锻炼,很多事情他是可以自己做到。
他担心的是傅闻声的心理状况。
傅闻声自从坐上轮椅之后,三年都没见过外人。
虽然傅闻声从来不露出软弱的一面,哪怕是残疾之后。
可越是这样,管家越是忧心。
溺水者,有时候无法求救,甚至在别人看来,他溺水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管家见傅闻声暂时无异常,安安静静退出了房间。
卧室的门关上后。
傅闻声脱掉浴袍,刚准备换睡衣,就穿过去了。
“豆豆,你在吗?”
“在。”
夏纯异常兴奋:“我已经消化完了你讲的东西。”
“那我们开始讲常见的考试题型。”
“好的!”
夏纯又是做笔记做的飞起,快放学了才歇上一口气,喝点热水。
她揉着手腕子,好奇地问:“豆豆,你过来的时候,是不是把资料一起带来了?”
傅闻声:“没有,我无法带任何东西过来。”
夏纯很吃惊:“那你岂不是脱稿讲题?”
傅闻声:“嗯。”
夏纯:“!”
“小朋友,怎么不说话了?”
“我,我就是……崇拜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傅闻声微扬的语调里带着点自嘲:“崇拜?”
夏纯重重点头:“对,我很崇拜你!”
傅闻声哂笑摇头。
他值得崇拜吗?
傅闻声:“小朋友,这章内容该讲的都讲完了,你抽空再刷几套题目就行了。”
夏纯:“好。”
讲题结束后,夏纯就不知道说什么好。
手表指针上,时间在夏纯的眼前,一秒一秒地过去。
夏纯盯着手表,安静了足足两分钟。
好像每次都是有求于傅闻声,她才跟他讲话,不求他的时候,嘴巴都张不开。
傅闻声像是察觉出她的微妙情绪,问道:“怎么了?”
夏纯一边在纸上写“闻声知意”几个字,一边小声说:“豆豆,你应该也有工作吧,好像我每次叫你,你都在,我,我有没有打扰到你?”
傅闻声:“我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你没有打扰到我。”
夏纯:“你是自由职业者?”
傅闻声:“算是吧。”
自由地在家里做个不见光亮的残废。
这世上没人比他更自由了吧。
夏纯松口气,还有点开心。
原来傅闻声转行了。
她真怕他双腿残废之后,从云端摔到泥底,一蹶不振。
幸好没有。
夏纯很想知道傅闻声现在的职业,却觉得他都没主动说,如果她贸然问了很失礼。
一时间,两人又沉默下来。
“再见。有事你再叫我。”
傅闻声主动跟夏纯告了别,他的身体到现在还光溜溜的,即便家里开了暖气,不穿衣服还是会觉得冷。
他不喜欢在冰冷中醒来的感觉,就好像是被人丢弃在冰天雪地,孤独又无助。
伴随着夏纯的一声“再见”,傅闻声回去了。
苏醒的时候,傅闻声果然觉得好冷,皮肤上像是贴了一层薄冰,摸上去冰冰凉凉的。
傅闻声懒得穿睡衣,双臂撑着床沿,爬上床,平躺着,闭上双眼。
他想起刚才和夏纯的对话,轻轻一笑。
现在居然还有人崇拜他。
傅闻声双手摸到大腿上,忽然又不笑了,取而代之的是阴冷沉郁的面色。
如果见到那样的他,她还会崇拜吗?
当然不会。
傅闻声掀起被子,将他萎缩的双腿遮得严严实实。
他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大荧幕前,光芒四射的影帝了。
作者有话要说: 高考还是用旧高考模式
然后考试制度+教学内容,各地都有不同,我就随便写写我了解到的。
第10章
——好好跟着傅闻声学习,期望着有一天能和他齐肩并进。
是夏纯暂时在心里刻下的座右铭。
夏纯跟着傅闻声,刷完了周测考试范围。
沉浸在学习中的忙碌和充实,让她活力四射。
就连夏月都能感受到夏纯的明显变化,她感觉夏纯好像逐渐脱胎换骨,不再唯唯诺诺,不再低声下气。
对夏月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周五的早上,夏纯和夏月在厨房碰面。
夏月拿牛奶,夏纯倒热水。
洗碗池里从昨天放到今早的碗,格外刺眼。
从几天之前,夏纯就不再屈服于夏家人的冷暴力。
所以夏纯不会去洗他们吃完的碗。
厨房里,四目相对,夏纯率先挪开目光,从容不迫地倒了一杯热水,顺便拿了一盒牛奶,穿好鞋子出门。
夏月的视线从杂乱的洗碗池,挪到牛奶存放处。
无疑,夏纯刚才在示威。
夏月怔怔地站在厨房里,她仍旧清晰地记得年幼家里还穷的时候,夏纯穿着漂亮的仙女裙,在一众亲戚面前翩翩起舞,漂亮得像一只美丽的小天鹅。
而她呢,穿着爸爸同事送的旧衣服,丑小鸭一样,坐在小板凳上,嫉妒地看着夏纯穿着裙子跳舞。
亲戚们夸耀的话,猛烈的掌声,通通都是送给夏纯的。
他们都没注意到,夏家,还有一个她。
夏月拿着牛奶,和夏以德打了招呼,自己坐车出门。
路上,她给樊东珠打了一通电话。
夏月在电话里哽咽着说:“东珠,今天有时间吗?”
樊东珠听出异常,连忙问她:“夏月,你怎么了?”
夏月抽泣着说:“东珠,下午见面说吧。”
樊东珠想起夏纯就恨恨咬牙:“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樊东珠和夏月约在了一家小饭馆见面。
俩人一碰头,夏月哭了好半天,樊东珠还以为有什么大事,一时间都忘了和夏纯的矛盾,转而问道:“夏月,你到底怎么了?考试没考好?”
夏月只是摇头。
樊东珠着急道:“家里出大事了?”
夏月眼睛红通通地告诉她:“夏纯最近总是跟我爸吵架,她嫌房间不够好,又要添置家具,还说我爸给她的零用钱太少了,必须一天给一百,可我爸一个月工资才几千块而已。如果我爸不答应,她就去我爸单位大吵大闹,说我爸虐待她,让我爸丢工作,我担心得觉都睡不好。”
樊东珠顿时来气,她讥笑着说:“她爸妈死了,你们一家好心收养她三年,她住你家,吃你家的,用你家的,平常给你脸色看已经够无耻了,她还有脸跟你爸吵架?还嫌房间不好,零花钱少?我去他妈的,今天算是开眼了!”
夏月无奈道:“她是我堂姐,毕竟血脉相连,能有什么办法。”
樊东珠愤慨不平:“你爸妈当初就不该好心收养她,她这种人,住孤儿院都浪费,出门被车子撞死最好。”
夏月擦着眼泪,说:“虽然她是有一点贪心,可毕竟她爸爸妈妈去世了,没有爸妈教养肯定和我们不一样。住孤儿院太可怜了,我爸妈肯定不忍心。算了,你也别骂她了,她也很可怜的……”
樊东珠简直气炸了,她掐着夏月的肩膀说:“你也太善良了吧?她这么对你们家,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的可恨完全不值得任何人同情她。这么圣母心了行吗?”
夏月像是顺着她的话思考,低落地垂头说:“也是哦。我考试也考砸了,明天成绩排名表就贴出来,好丢人,我在班里都抬不起头来,好想念以前跟你一起读书的时候,在一中真的压力太大了……”
樊东珠突然把迟到的事,和夏月的家事联系起来,她顿时黑着脸,切齿骂道:“婊|子。我说怎么突然发神经了,原来是这样。”
夏月茫然问她:“怎么了?她招惹你了?”
樊东珠把记夏纯迟到的事情讲了一遍,阴阳怪气地评价说:“夏纯长的还挺乖巧的,平常文文静静不爱说话,没想到心机这么深。”
夏月一脸愧疚地跟樊东珠道歉:“对不起,肯定是因为我家里的事影响了她对你的态度,早知道我就不该托你照顾她。”
樊东珠拉着夏月的手说:“跟你有什么关系?是她自己犯贱。贱人就要好好教训才能长记性。”
夏月紧紧地抓着樊东珠的手说:“你别……我怕她报复你。”
樊东珠翻了个白眼,说:“我怕她报复?就算报复,她也要有证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