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夏至还是从中剥出了丝丝的温暖。向上爬再艰难,这个举动却意味着希望。而且,他们此刻也许一无所有,但他们还有彼此。
值得庆幸的还有夏至现在可以多睡一个钟头了。她每天早上蹑手蹑脚地离开出租屋,按照周末的生活规律,如果没有夏至叫潘锐起床的话,他看一直睡到中午十二点,睡到饿醒为止。
她不知道在她上班后,潘锐到底有没有去找工作。她看见屋子里放着招聘报,还有潘锐新打印的简历。
但他不主动告诉她找工作的情况,她就不问。她不想触动他最柔软的那条神经。
然后他们就完全没有谈起过这件事,好像他们过得岁月安好,晴空万里那样。
夏至一遍遍告诉自己,没有关系,再难,她也扛下去。
“夏至,你是不是瘦了?”萧以晴用眼睛把她从头到脚刮了一遍,说道。
八月的最后一个星期,萧以晴回到了楠洲,开学前的那个周末,夏至去她的宿舍里看她。
算起来,这还是两人同居后,夏至第一个没和潘锐一起过的周末呢。不知为什么,她在离开出租屋,一个人走在阳光下的时候,居然感到步伐有种久违的轻松感。
对萧以晴的话,夏至予以的否认:“你是想瘦想疯了,我体重没变过好不?”
“是么?”萧以晴侧着头看她,“觉得你下巴都尖了,你都瘦成这个样子了,还学人减肥吗?”
“你这宿舍不错啊。”夏至绕开了这个话题,在这两室一厅里左看看右看看。
这栋居民楼离六中仅隔一个街区,是破破旧旧的楼梯房,楼龄目测至少二三十年了。可是就这样的楼房,因为在楠洲中部重点商圈,还在重点中学学区内,房价也达到了九千块。
房子的产权是属于学校的,萧以晴和另一位未婚的女老师共享这个空间。
“还凑合吧,重点是离学校近,我可以睡到7点起床。”萧以晴坐在客厅那张褪色变形的布艺沙发上,看着夏至在这五六十方的空间里溜达。
客厅里只放了这张不知道哪一手住户留下的沙发和一台饮水机,私人物品都放在自己房间里。
夏至也是服了萧以晴,她把大学宿舍里那十来个堆了一半床的毛娃娃又搬了过来,也难为萧爸爸这样给她搬来搬去。
夏至跑进她的房间,看着床垫很舒适的样子,就把身子摊了上去。软硬适中,富有弹性而结实,怪舒服的,比她出租屋里那张薄薄的棕垫好多了。
尤其是底下的木板床看着也不大结实,老被折腾得乒乒乓乓的,不知哪个晚上就会被摇塌。
想到这,她脸上热了一下,赶紧找别的话遮掩过去:“以晴,你们学校给你配那么好的床垫?”
“想多了你,这是我自己买的。”萧以晴倚在门口看夏至,“你这两个月过得很好吗?”
夏至坐起来,挤出一个笑容看她:“还可以啊。不是跟你说了,我转正了,还涨工资了。公司宣传部门九月份正式挂牌了,我还有自己的办公室哦!”
不过这个办公室是和梁家寅一起用的,梁家寅名义上还是宣传部的经理。办公室里另外一张空着的桌子暗示着夏至,他们很快会有新同事进入宣传部。
偶然上QQ,她和萧以晴、梁璐、曹丽梅都交流过近况,她算是报喜不报忧了,有关潘锐的情况,她只字未提。
夏至不提,不代表萧以晴就不会问,只是,萧以晴的信息还滞留在七月份潘锐找到了工作的时候:“那潘锐呢?他什么时候转正啊?他那个公司我上网查过,好像挺新的。”
“嗯……”夏至含含糊糊地说,“跟着公司一起成长,这样才受重视嘛。”
“不是,因为之前听你说五险一金都不齐,我担心开着开着就倒了,有机会还是再找个大一点的单位好。”
“是啊,我们也是这样想。他现在有空就留意招聘信息……好了,我该走了。”夏至抬起手背看了下手表,她担心再说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把所有苦水全部吐出来。
萧以晴露出一脸凶相:“走去哪?”
“我回去做饭啊!潘锐还在家里呢。”夏至看着她的表情,感到很好笑。
“你不回去他就不会吃饭了?一个大男人还等着你回去喂饭吗?”萧以晴叉着腰说,“不许走,中午姐姐请你去吃香喝辣。看潘锐那臭小子,他怎么照顾你的?都生生把你饿瘦了。”
萧以晴是说者无心,夏至是听者有意。她用力箍了箍眼眶,不让眼泪掉下来。她跳起来走到窗边,装作看窗外的风景:“你这环境可以啊,挺安静的。”
其实窗外没什么风景,尽是一栋叠一栋的楼房,因为不靠路边,安静是真的。夏至抓着窗上的铁条,呼了好几口气让自己心里平静下来。
“行啦行啦,我们去吃饭吧,别管潘锐了。瞧你那德性,两个月不见,就像个老妈子似的。我发现这附近有家寿司不错,带你去尝尝。”萧以晴边收拾挎包边说。
夏至也确实太久没吃过一顿好饭了,她转过身看着萧以晴,嘻嘻笑道:“你小心哦,我胃容量也变得像老妈子,钱带够了吗?”
“我豁出去了,管饱。”萧以晴豪爽地应道。
两人说着笑着出了门,往地铁站方向的商场走去。
第42章 别离
吃过饭后,夏至和萧以晴逛了一下午的街,看了场电影,晚上又一起吃过饭才回到了汴溪村。
夏至本来没准备买东西,吃饭、看电影都是萧以晴给的钱。
逛街时,萧以晴选了套衣服,非要她试试看,她试了出来转了两圈,回试衣间换回自己的衣服时,萧以晴一声不吭把账结了。
她要把钱还给萧以晴,换来了后者一轮狠瞪。萧以晴嘴上不说,但夏至知道她看到自己身上穿着大学常穿的那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裙,肯定已猜到她经济上很吃紧了。
她接受了萧以晴的好意,并在她的建议下,马上换上了新衣服去看电影。
这一整天,她的心情是轻松愉悦的。原来她是那么肤浅一个人啊,一套新衣服、两顿好饭、一场电影、一通瞎逛,就洗净了她头顶的阴霾。
她没给潘锐电话,只是发了条信息,潘锐回了句让她玩得开心点。她拧开出租屋门锁时,已将近九点。
推开门,她察觉到不大对劲,屋里漆黑一片。
潘锐还没回来吗?就算是出门吃个快餐,也不至于这个点吧。
她迈入黑暗中,在窗户透进的微光中摸索着墙上的电灯按键。
灯亮起的一刹那,潘锐嘴里闷哼了一声,自床上坐了起来。他和夏至同时吓了一跳。
夏至按了按心脏,说:“你那么早就睡了?”
潘锐这才反应过来,他捏了捏睛明穴:“嗯……今天有点累……”
夏至合上屋门,走到床边坐下。潘锐白天常常赖床,但是从来没试过那么早睡觉。她用手贴上他的额头:“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是有点温热,不过好像也在正常范围内。他把她的手拉下,留意到她身上的新衣服:“衣服新买的?”
她点头解释道:“以晴送我的。好看吗?”
“好看。”他微微一笑,仿佛通晓了什么秘密。
“真的,真的是以晴送我的。”他的笑这样淡,让夏至忍不住强调了一遍,这一说反而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她真想打自己的嘴巴。
“就算是你自己买的也没关系。你应该对自己好一点。”
他把她拉进怀里,抱住了她,她觉得他的双臂像一条拉紧了的皮筋,把她扎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至于么?他们只是分开了不到一天啊……是因为她身上那套新衣服吗?还是她过于乐不思蜀刺痛了他?向来敏感的是她,他不像是这么细腻的人啊。
她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他落下的吻覆盖住了。他把她整个人拖到床上,她牵挂着她的鞋子还没有换,把两脚留在了床垫外,悬在空中。
灯没有关,她一下子红了脸,不由自主地合上了眼睛,光线自眼缝中透入,她没有动,衣服鞋子脱下了,双脚一解放,她就想把脚缩回床上,然而她的身子马上被控制住了。
她就这么斜躺着,悬着的双脚,在眼皮上闪动的光束……
夏至摊开自己的手掌,举在空中,切断了眼睛与日光灯之间的直线,光线自她指间流泻出来,有种虚幻的美。
她把自己的后脑往上一抬,枕在了潘锐的胸膛上,又拉高了刚刚随着她的动作下滑的毯子。她还是决定问一问他:“你今天不高兴吗?”
“没有。”
“你不喜欢我出去玩?”
“怎么可能呢?”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我能看出来。”她翻了个身,把脸搁在他的肩窝上,这样她就能很舒服地仰起头看他的侧脸。
他张了张口,又合上,她能听到他胸腔里的气流急速地鼓了一下。她默默地等着,他终于说:“夏至,我明天要回家。”
她的心晃了一下:“什么意思?”
“镇政府要招一批合同工,我妈让我回去试一下。”他语气平静,听不出期许,也听不出沮丧,就只是单纯地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