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实在是糟透了。她好好的赴潘锐的约干什么呢?去了就去了,她又叫苏晓出来干什么?
她本来就应该下班关机回家吃饭睡觉,过她那万年不变的枯燥生活,一个人又过完这个孤独的夜晚。这才是属于她的生活。
她抬腿往外走,地上的被子缠了一下她的脚,她不得不弯腰把被子从脚上扯掉,扔回了沙发上。
她没有再看苏晓,她觉得这次他们是真的决绝了,以后他们之间就只有工作关系,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她心里升起淡淡的哀伤。
她走到了玄关,扶着墙壁把皮靴套到脚上,拉上拉链后跺了跺脚,让皮革与脚面更加贴合。
当她把手放在门把上时,她听到了苏晓的声音,虚无缥缈的,像梦呓一般,却字字清晰:
“夏至……我不喜欢女人……”
他刚刚……对她说了什么?
她听见的每一个字,分开来都异常清晰,组合在一起却有了特殊的含义。她停下了扭动门把的动作,脑袋里空白一片,半刻没有反应过来。
第209章 互相信任
又过了片刻,夏至松开了门把,转身走了回去。
苏晓在原地站着,他把脸别到一边,当她走近时,他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她。
她走到他跟前才想起自己忘了把鞋子脱下。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和洁净的地板,很滑稽地弯腰重新脱下了皮靴,往墙角上一扔。她一下子又比他矮了一截了。
她发现他的肩膀微微地抖动着,她茫然若失,看看仍在播放着轻音乐的电脑音箱,又看看矮桌上还没喝尽的啤酒,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意识到他只把这事告诉了她,这才是他一直单身的理由。
她回溯着认识他后的众多细节。
第一次见面,过楠山上那座独木桥,面对她伸出的手,他强抑着的不自然的神色;
邺景湾露营,面对她不经意的触碰,他慌张的神色,以及看日出时那两根将她的脑袋按回自己肩上的指头;
还有刚刚的拥抱,他那僵直的身体。
这都是他在面对异性时的本能反应,更别提他在女生面前的那种羞赧,这不是他刻意为之的,他确实感到不舒服。
但他很努力地向所有人隐瞒着自己的性取向,他给她打那些电话,约她见面,不是为了炫耀,只是为了让所有人觉得,他没有什么不一样。可是……
夏至说:“你不只是不喜欢女人了,我觉得你简直就是怕女人。那你为什么不怕我?”
他睁开了眼睛,还是没有看她:“我也怕你……怕你不理我……我跟你说过,我是个怪胎……”
“你不是。”她上前一步,不由自主地想抱他,然而脚尖只踮了一下,又缩回去了,她歪着头去找他的目光,说道,“我……可以抱你吗?纯友情的那种。”
他略略转了下头,对上了她的眼睛,她朝他一笑。一秒的愕然后,他点了点头,同时向她张开了怀抱。
她两手从他双臂下穿过,抱紧了他:“谢谢你信任我。”
“也谢谢你……不嫌弃我。”他紧箍住她,她听到他的带有浓重的鼻音,呼吸在颤动。
“怎么会呢?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这样我就安心了。”
“安心?”他松开她,诧异地看着她。
“我怕你喜欢我啊!”她皱了皱鼻子笑说。
他微微蹙起眉说:“那是,你表达过不只一次了。你不用老强调的。”
“不是那意思。”夏至温和地笑着,伸手把他的脸掰转向自己,“你看着我,听我说。你很优秀,这一点不会因为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而有所改变。和你交朋友,我其实压力蛮大的。
“这种压力不仅是来自外界,也来自我自己,有时我真的会怕我喜欢上你了。我是那种蛮自卑的人,一旦喜欢一个人了,就会患得患失,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对方越优秀,我就越害怕。”
“夏至,我没你说的那么好……”
“你比你自己想象中要好。”她点着头,像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说服性似的,“我现在不担心了,我可以确认你真的不会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你,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
苏晓两边唇角一扬,笑了:“我没见过谁因为别人不喜欢她而高兴成这个样子的。”
“你现在见到了。”夏至指了指桌上的啤酒说,“酒,还喝么?”
“你喜欢。”肥猫吧
“那坐吧。”她这下有数不清的话想听他说,也就不急着走——事实上,现在也够晚了,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她重新开了一罐酒,等着他坐下,看着他枯站着,她问他:“怎么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他坐到了她身侧。
“有什么好奇怪。”就是……有点惋惜而已,“你不想告诉别人?”
他摇头:“不想。”
“你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他落寞的神色让她有点心疼,“找个男朋友也是可以的。”
“我……喜欢过别人。”
她记起来了,他一开始就跟她说过。苏晓说他向那个人表白,吓坏了他,只是她一直惯性思维地以为那是“她”。她想问这件事,在她开口之前,他先说了。
“我没有直接告诉他,我给他写了一封信。接着没有然后了。”他把夏至手里开了没喝的那罐酒拿了过去,“我们本来是很好的朋友。”
他也许久没再想起两人在球场上的默契合作,想起两人在晚自习的课室里刷题,他第一次向苏予洁说谎,是他带他到网吧里通宵打游戏。
“之后,不论男女,我都没再交过那种很交心的朋友。”他又看向她,“除了你。”
夏至向他举起酒罐:“虽然我觉得我没什么能耐,但是我应该可以做到不辜负你的信任。”
“你当然可以。”他把酒罐碰了上去,喝了口说,“够了,明天还要上班。”
“啊对……”她差点把上班这事忘了,明天是星期五,“那好吧,睡觉了,我困了。”
她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走向阁楼,他看着她的背影说:“你……要睡我床上吗?”
她头也不回,边上楼梯边说:“有问题吗?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女人?我又不担心。我懒得跑回去了。”
大半夜的,又喝了一身酒气,十分钟的路她都懒得走。再说,他们又不是没一屋里睡过,现在就更没疑虑了。
“但……我们生理构造还是不一样的啊……”
她站在楼梯最上一级转身说:“不是,我睡你床不代表和你同床睡啊,你去睡沙发。”
“……夏至,这是我家啊……”他的神情有点可怜,那沙发窝一下子舒服,但躺一晚上估计会够呛的。
“那难道你要我一女的去睡沙发?”
“……其实你也可以当我是女的……”
“你不是说了咱生理构造不一样吗?你这副皮囊躺我旁边,我怕我一不小心把你掰直了。”她没心没肺起来,天王老子也没她办法。
“……好吧,我睡沙发……可是,你还没洗澡……”
“就你瞎讲究,我又没带衣服换,洗了跟没洗有分别吗?”她是拿他那轻微洁癖没办法了,客随主便,只好说,“要不你借我衣服?”
“嗯……衣柜里,你随便拿就好。”
她找了件能盖住大腿的T恤,下楼走进了洗手间。洗完澡出来,苏晓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夏至把毯子盖在了他身上,他熟睡的样子,静谧而单纯。
第210章 大喜日子
周六早上,夏至收到了潘锐临走前发来的信息:【夏至,对不起,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们还是朋友吗?】
她看完就把信息删除了。一石激起千层浪,没有回复的必要。她总是要学乖一次的。
她在这天早上回了康洲,家里挤满了人,屋门大开着,吵闹声自打开电梯门时就能听见。在夏至记忆里,她家从来就没试过这样热闹。
屋里来的都是亲戚,有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帮着忙前忙后。
夏至看不懂他们在忙些什么,一会儿这个捧一碟花生过来,一会儿那个又洗了一碟红枣,几个姑嫂表亲在厨房、客厅和饭厅间来回穿梭。
屋子是前一天就布置好了。按传统的方式贴了新的对联,屋角的香案上了祭品;按新潮的方式墙上屋顶挂了彩条丝带,夏远和余晓菲的结婚照被挂在了餐桌上方显眼位置。
有点不伦不类,倒也喜气洋洋。
夏健锋和何艳都染黑了头发,看着年轻了不少,夏健锋穿一件夹克外套,何艳是一件红色的呢子大衣,就是两人脸上的笑意都不显著,夏至自作多情地想了一下,可能是因为看到她回来了。
但她马上又甩了下头,今天是夏远的大喜日子,她这父母估计没那么小气吧。
何艳走进了夏远的房间,夏至也跟了进去,但她只能在门口站着,房内也挤满了人,夏远的兄弟有两三个,还有两三个表姑还是表姨。
一个梳着发髻、身着大红褂子的上了年纪的女人是何艳请来当大妗姐的,这个被叫着翠姐的人站在夏远身前,而夏远坐在床上,正听着翠姐交待等下去迎接新娘的一些礼仪要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