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宿野轻叹一声,“所以时绿,别再离开我。”
时绿无言,陷入沉默。
靠在许宿野胸前,感受他心脏温热有力的跳动,她内心的不安渐渐平复下来。
她终于想明白一件事。
许宿野为了不失去她,可以拿命去赌。
她为了不再继续折磨他,也可以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们两个都不是正常人,不能用正常人的想法去类比。
就算这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的爱情,就算这会给他们带来痛苦而非愉悦,那也是他们之间的,独一无二的感情。
有谁规定,爱情带来的,必须都是正面积极的东西呢?
其实她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想到答案了不是吗?
或许分开后,他们都会变成更好的样子。
哪里都好,只是没有对方。那就是哪里都不好。
就算在一起再怎么痛苦,他们都注定是分不开的。
好似互相攀附生长的藤蔓,即使被对方的钩刺刺得遍体鳞伤,也依然要用尽全身力气,死死缠住彼此。因为没了任何一方,另一方都会迅速枯萎,失去生命。
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下,身边的海水依然在上涨。
泡在水里那么久,身体都快被冻得失去知觉。
时绿怕许宿野出事,说道:“我们回去吧。”
“你先答应,无论以后发生什么,都不会跟我分开。”
时绿抬起头,认真地看向他,“你想好了吗?我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
冷静下来,时绿也在反思自己。
他们之间的事,不应该总是由她单方面来做出选择。
过去的很多年,他们无数次分分合合,每次都是因她开始,因她结束。
许宿野永远处于被动的一方。毫无过错的他总是被抛弃,又再次被她拉回身边继续折磨。
她一直都太霸道了,忘记了许宿野也应该有选择的权利。
现在,她给他最终的选择机会。即便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她还是想听他亲口选一遍。
选了以后,他们就只管向前,谁也不准后悔。
“从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我的答案就没有变过,”许宿野停顿了一下,“如果哪天我做得不够好,你大可以像之前那样杀了我。”
“之前?什么时候?”时绿茫然不解。
许宿野低声解释,“初中毕业那年的暑假,你来我家找我。后来有一次,你告诉我,你背的书包里装着刀子,绳子,和打火机。”
听他这么一说,时绿脑海中才渐渐有了印象。
好像她确实这么说过,喝醉了之后说的。
可她那时候说的是谎话啊。他居然真的相信了,还记了这么久。
而且,既然对她有了这样的误解,他怎么还敢继续跟她待在一起。
他是单纯的不怕死,还是——为了她可以奉上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真够傻的。
“没有刀子和绳子,也没有打火机,”收回思绪,时绿看向他,泪痕未干,眼神湿润润的很温柔,“书包里装的,是向日葵。”
她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暑假即将结束那天,有着聒噪蝉鸣的午后。
他们约好暑假去邻居爷爷家里摘向日葵的,但是他最后失约了。
所以,她只好带着向日葵去找他。
许宿野心中顿时泛起一阵酸涩。
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烫的胸腔,和逐渐失控的心跳。
或许时绿永远都无法像他这样,全身心地,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
可她已经,把她仅有的,全部的爱都给他了。
时绿可以杀自己千次万次,但她一次也不会将刀尖对准许宿野。
-
许宿野拉着时绿,淌过冰冷的海水,慢慢回到岸上。
在他们身后,朝阳缓缓升起。
刚才还是漆黑如墨的天空,没几分钟就泛起淡淡的鱼肚白。
海天一线连接的地方,视野所及之处,尽数被微明的曦光填满。
黎明转瞬即逝。
天空也由青白,变成了更加热烈的暖色系。
朝霞映得整片天空都是鲜艳的红橙色,太阳从水面上冒出个圆圆的尖,映在水里的部分随着浪潮流动,像是柔软的溏心蛋。
“我们可能都要感冒了,”时绿回头看向灿烂的朝阳,眼眸温和,唇角微弯,“可是日出真的很美。”
许宿野抱住浑身湿透的时绿,单手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微微启唇,然后他低头重重吻上去。
他含着她的唇珠轻轻吸吮,又逐渐探入深处,舌尖时不时扫过她的上颚。
他们沐浴在初升的朝阳下接吻,用最大的力气抱住彼此,交换着呼吸和心跳。
他们吻了很久。直到时绿有些透不过气,许宿野才终于松开她。
她舌根发麻,微微眯起眼睛,有些困顿。
“走吧。”许宿野在时绿面前蹲下-身子。
时绿没怎么犹豫,爬上他的背。
许宿野稳稳地背着时绿往前走。
人世冰冷黑暗,有他带她向前,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趴在许宿野背上,走出去几步,时绿回头看了一眼。
后来看到的那一幕,她在心里记了很久很久。
太阳已经升起了一半,刚好挂在海边一座嶙峋的海蚀柱后面。
灰黑色海蚀柱中间空了一小块,远远看去,是个不规则的心形,橙红绚烂的朝阳从后面透出来。
像是一颗世界上最赤诚,最纯粹,也最滚烫的心。
她见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细节明天再修,先睡了,晚安
初中毕业的暑假,在15章
向日葵在18章
第39章 仰望
时绿趴在许宿野背上, 睡得安稳。
她梦到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初中的暑假,她和家人一起去海边玩,许宿野也在。
哥哥轻度中暑, 爸妈都很着急,连忙带他去阴凉的地方休息。
时绿其实也觉得头晕,只是相比较哥哥面色潮-红,她中暑的表现不那么明显。
而且爸妈都把心思放在哥哥身上,没人注意她的感受。
“时绿, 你怎么了?”许宿野走到她身边, 发现她出了很多汗。
时绿用手遮着眼睛,唇色苍白,没有力气说话。
许宿野猜到了她的情况, 在她面前蹲下。
那时候他身形瘦弱,但个子高,力气也大。
时绿浑身发软,被他轻易背在身上。
之后,许宿野背她去了不远处,沙滩上一家小商店搭的棚子下面。
他借来店里的风扇, 帮她降温散热,自己也拿了把扇子给她扇风。
“喝点水。”
时绿口干舌燥, 下意识张开嘴,然后冰凉凉的瓶口贴了上来。许宿野动作很轻,没让瓶口磕到她的嘴唇。
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冷盐水,喝了之后, 时绿的情况好转了许多。
在阴凉的棚子下面坐了二十分钟,头疼的症状逐渐消失。
时绿这才有力气看向许宿野。
他站在她身边,一直在帮她扇风, 现在也没有停下。时绿看着都觉得手酸。
“我爸妈呢?”时绿问。
许宿野抿唇,很生硬地转移话题,“你的鞋放哪儿了?”
“我问你,我爸妈呢?”
她逼问得太紧,许宿野只能乖乖回答,“去医院了。”
因为时青延中暑,他们带他去医院了,把他们两个留在了沙滩上。
时绿不再说话,任凭许宿野说什么,她都不再回答。
她坐在简陋的椅子上,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宿野找来了她的鞋子。他单膝跪在她面前,想帮她穿上鞋。
“我不穿。”
“地上有石子和贝壳碎片,会扎脚。”
许宿野给她穿鞋,时绿挣扎,不小心一脚踹在他下巴上。力道虽然不重,但这样的行为显然很让人难堪。
这一脚踹出去,时绿自己都愣住了。看着许宿野淡漠的表情,她犹豫着要不要道歉。
许宿野却毫无反应,神色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他握住她白瘦的脚踝,没再动作,耐心等着她冷静下来。
时绿渐渐停止挣扎。他帮她把鞋穿好。
他们在凉棚下待了很久。
前方是喧闹的沙滩,身后是一片嶙峋的怪石浅滩,很多人去那边玩水。
许宿野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时绿也不怎么爱说话,对比一整个海上的热闹,他们实在显得格格不入。像是被单独分割出一小片孤寂的天地,只有他们两个人待在里面。
从前时绿梦到小时候的事情,总是会感觉不安和难过。
可这一次,她心中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看别人的过往,毫无波动。
到酒店以后,时绿被许宿野叫醒。
“先洗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换下来。”他说。
时绿困得睁不开眼,没回应。
“我帮你洗?”
时绿不太清醒地“嗯”了一声。
许宿野抱着她走进浴室,过了十几分钟,他抱着她出来。
套房里开着空调,暖烘烘的,即使只穿着单薄的浴衣也不会觉得冷。
从早上七点多,睡到中午十二点,时绿的精神才稍微恢复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