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分手的时候,都在一起八年了啊。”
“没有八年,”时绿摇摇头,“我们大部分时间都没在谈恋爱,只是,用一种特殊的方式相互依存,谁也离不开谁。”
云三冬觉察出,她和前男友之间的感情应该很复杂,试探询问:“那你愿意给我讲讲你们的事吗?”
“可以。”时绿今天晚上,难得有了倾诉欲。
她讲得很细碎,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只是跟许宿野纠缠了那么多年,发生过的事情数都数不清,说又能说出来几分呢。
等时绿停下,云三冬问:“帽帽,我可以把你们的故事,改编成漫画吗?”
时绿出神地凝望着桌上的某个点,“这个故事有改编的价值吗?我觉得很烂俗。”
“哪里烂俗?明明很特别啊。”
“你随意。”
许是前半个多小时说了太多话,时绿后面就不怎么开口了,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临走的时候,她问云三冬:“阿冬,如果让你给这个故事起名字的话,你会起什么?”
云三冬脱口而出:“《驯化》。我听完,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就是这个词。”
时绿瞳孔收缩,瞬间无言,僵在原地。
驯化。
在这十二年里,她驯化了许宿野,让他变得听话而顺从。
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被许宿野驯化了呢。
“很合适。”时绿扯了扯唇,有些自嘲。
只有这种代表了扭曲关系的词,才能把他们之间,这么多年的纠葛精准地描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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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电梯,细细的鞋跟砸响地面,走廊的声控灯顿时亮起。
眼前的黑暗消失,家门口,时绿并不意外地看到了许宿野。
他斜倚着侧边的墙,身形高大瘦削,不知道等了多久。
时绿在他面前停下脚步。
他没有抬头,微微垂着眼,鼻梁挺直,淡红的唇没有弧度。
冷白的光落在他身上,在身后的墙上,打出薄薄的一层影子。
时绿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挑了下眉,开门回家。
她不知道许宿野会在门外等多久,也并不在意。
从猫眼里,偷偷看别人有没有走这样的事情,时绿做不出来。
她毫无自己又一次玩弄了别人感情的自觉,回到家,去泡了个澡,听了会儿音乐就休息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许宿野已经不在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每天晚上,都会发现他站在门口等着,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却又碍于尊严,说不出口。
时绿知道,四年前他们分手这件事,深深地伤害了许宿野,给他带来了许多痛楚,所以他不敢轻易答应复合。
可他现在的挣扎是无意义的,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
时绿知道许宿野快要坚持不住了,可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戏剧性。
这天,时绿跟云三冬去了之前那家酒吧。
时绿这次没点“蓦然回首”,而是点了一杯叫“牢笼”的酒。
自下而上,酒液的紫色越来越浅,细细的线条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还真像是一座牢笼。
意料之中的,又在这里遇到了江承。
他看到时绿过来,登时眼睛一亮,抛下自己那边组的局,无视众多好友的目光洗礼,又来到她们身边坐下。
时绿觉着,江承这人为了睡女人,实在是豁得出去脸皮。
她都已经这么冷漠了,他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过来找她聊天。
中途云三冬去上厕所,江承主动提起了两家的事情,“我爸妈跟我说,你家有意跟我们家联姻,你的意思呢?”
看时绿不想回答,江承先说了自己的想法:“我倒是不反对,你家的事,我爸妈也会帮忙解决。”
“联姻?”时绿微皱起眉。
爸妈虽然催得紧,但并没有直接跟她说,要跟江家联姻。
“是啊,你不知道?”这次轮到江承惊讶了。
时绿没有回答。
都到现在了,家里公司到底出了什么事,她还完全不知情。
时绿看了眼面容有些过分苍白的江承,另起话题,“你居然会答应结婚?”
他这人明显是好色到宁愿死在女人身上的类型,纵欲纵得脸都白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心甘情愿成家收心的。
“结婚了,也不耽误我玩啊。你放心,我这人很想得开,不双标,老婆想怎么玩都可以,只要别跟别的男人搞大肚子回家就成。”江承吊儿郎当地说道。
反正总是要结婚的,他也没喜欢的人,不如娶一个最漂亮的回家。
原来根本没把结婚放在眼里,怪不得能这么随意地说出口。
时绿没再说话,江承的心也渐渐转到了猎艳上。
酒吧里的其他女人虽然没有时绿长得美,但比她容易得手多了。这漫漫长夜,总不能他一个人度过。
“你慢慢考虑吧,我不催你,江家的户口本随时为你准备着。”
说完,江承起身,盯着自己新看上的女人,跳进了灯红酒绿的舞池中。
云三冬工作室那边临时有事,不得不先行离开。
她走后,时绿就没再动杯子里的酒,打算再坐一会儿就回去。
起身要走的时候,旁边突然走过来一个年轻男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喝一杯吗?”
“不了。”时绿拿上手包,准备绕过他。
他却脚步一错,彻底挡在她面前,“给个面子啊小姐姐,喝一杯就放你走。”
“滚。”时绿的眼神彻底冷下来。
昏暗的光下,她五官精致,红唇微抿着,肌肤瓷白无暇,吊带黑裙性感冷艳,很招人。
遇到这样难得一见的美人,男人之前又喝了不少酒,色胆愈发大了,甚至试探着伸手过来,想占便宜。
他语调轻佻,口齿不算清晰,“装什么清纯,来酒吧,不就是为了那点事吗?”
在男人的手碰到身体之前,时绿反应极快地躲开,顺手拿起桌上没喝完的酒,猛地扬起,泼在他脸上。
男人被冰凉酒水泼了一脸,先是愣住,而后用手抹了下脸,嘴里骂骂咧咧。
“妈的,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老子一句话就能让你在祁城混不下去,你信不信?”
时绿却只觉得聒噪烦心。
在男人还想有进一步的动作时——
时绿直接拿起旁边的空酒瓶,瓶身猛地对着桌子边沿砸了下去。
巨响过后,玻璃碎片四分五裂,崩弹到各处,遍地都是。
饶是酒吧里声音嘈杂,这一声也足够引人注目。
说笑声和调情声都短暂地停住,所有人都望向这边。
前来搭讪的男人被她这一下唬住,看着她手里已经变成武器的,锋利的碎玻璃瓶,明显生出了怯意。
江承被声音吸引,看到这一幕,立刻跑过来。
他常年混在酒吧,一眼就大概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
他熟练地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时绿肩头。
“我的女人你也敢动?”江承拧起眉,满脸的戾气。
搭讪的男人认识江承,气势顿时就萎靡下去。
“不好意思江少,我不知道这是您的女人,是我痴心妄想,不知好歹了。”男人忙着赔罪,还主动提出把今天所有的花费记在他账上。
江承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嗤,让他滚。
披在肩上的外套带着浓浓的烟酒味,刚披上来的时候,时绿就想挣开,却忽然感受到了一道熟悉的视线。
酒吧暗处的某个角落,有人正沉沉地注视着她,视线似沉重,又似轻忽。
时绿打消了挣扎的念头,任由江承隔着外套,半揽着她的肩离开酒吧。
走出门,微凉的夜风吹来,震耳欲聋的声音被关在门后,那道熟悉的视线也消失了。
她毫不犹豫地挣掉外套,抱臂站在一旁,跟他拉开距离。
“不是,你这也太无情了吧?利用完我就扔?”江承表情夸张。
时绿态度冷淡,桃花眼透着凉意,语气漫不经心,“我没让你来。”
“行,我自愿的。”江承依然笑着。
时绿转身,往停车的地方走。
她今天来得晚,停车场已经满了,就把车停在了其他地方。
江承跟在她身后,回想起刚才的事情,还有些心有余悸,“我是真没想到,你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发起脾气这么凶。”
说抄起酒瓶就抄起来了,一般男的都没她这么狠的心。
而且他还记得刚才看到的,时绿那个冰冷渗人的眼神。
她拿着碎酒瓶的手稳得不行,完全没有一点犹豫害怕。
“柔弱?”时绿觉得可笑。
她从来都跟这个词没关系。
“这次你那个散打冠军朋友没在,我送你回去吧,”江承说道,看出时绿想拒绝,他忙说道,“我带了司机,你这个点叫代驾,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走。”
时绿沉默,算是默认了。
江承让自己带来的司机开时绿的车,他跟时绿一起,坐在后排座位上。
“雁来云湾。”时绿报上地址。
车窗开着,吹了会儿冷风,又没了之前酒吧的那种氛围,江承顿时清醒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