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路两万里 (吴桑)

　　桃李这些言论听多了，从小就受到潜移默化，对任何风险都心存抗拒，对于贷款这种事情，更视为洪水猛兽。买房子在纪家，是比天塌下来还要严重的事情。天塌下来可以当被子盖，花出去以万元为单位的大钱，那是要出人命的。故而她祖祖辈辈，上下五千年，历代祖先到爸爸妈妈都没买过一次，而眼下，因为负气，她一个未婚小姑娘却买了。
　　如果姆妈脸色和态度稍微好一点，如果表弟没有住到家里，占用自己房间，她也许还会继续住回家里去，同姆妈相爱相杀纠缠下去。
　　当初在日本时，就曾听劳拉说过，不从父母家中搬出来，哪怕年龄再大，赚再多钱，都不算独立。她以前烦透姆妈时，想过离开上海，到外地去工作，或是干脆自己买房单过，可上海这种地方买房，绝对是倾家荡产、几十年翻不了身的大事一桩，兼之听多了她爸妈那些关于“养儿子的人家才需要买房，我们小姑娘是不需要的，买了也是便宜外人”的论点，所以也只是生气时在脑中想上一想，当然那时她没这个财力，也无法真正付诸于行动。
　　爷叔是好心她知道，只是一辈子没有过这样的大笔支出，已经是很抖霍很不情愿的事情了，现在还要贷款那么多，不禁吓丝丝，怕压力大，夜里睡不着，毕竟以前失眠失怕了。
　　桃李就说：“可是公积金贷款也会有利息的呀，背这么多贷款，我要睡不着觉的呀。”
　　爷叔是好人，家里有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儿，所以看她总觉得像是自家孩子，遂耐心算给她听：“每月两千块的公积金贷款，就算撑破天，利息又能有多少？而且你公积金有几万块余额，一边上班一边往里加，都够你冲上两三年不用出一分钱。再说了，人家有钱人买房也很少会全款付出去，有的甚至不惜做高房价，就为了多贷点款出来，好利用手上资金去做其他事情。你没有这个需求，但是公积金这个最起码的福利要享受的呀，公积金是国家给我们小老百姓的福利，不用白不用，不用是傻瓜。哎呦，小姑娘傻嘞。”
　　桃李犹豫半天，有点吓，有点不情愿，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爷叔。和爸妈比起来，肯定爷叔专业。最主要的是，她潜意识里明白，她爸妈的话，最好不要信，信了是要吃药的。于是付了两成首付，其余的贷了公积金贷款，每个月让余额慢慢去冲，剩余资金全都存在银行里。
　　房子搞定，正在闸北区交易中心办理过户手续的时候，姆妈又打电话来骂，说实在不想睡阳台，家里客厅的沙发也可以挤一挤的，为什么还死在外面不回家，blabla。桃李正忙，当着上家和中介也不愿跟她多话，就说工作搞定，自己准备搬到免费的员工宿舍去住。
　　姆妈一听有免费的地方好住，总算歇火，只交代一句：“这次一定要长点眼色，不要再被开除了！”
　　桃李入职的同时，房子也买好，所有手续办完，请了小区门口的装修游击队，帮忙换了门锁，窗户和阳台上焊了全新防盗护栏，采购了几样家电，随后拎包入住，接下来定定心心上班去。
　　桃李的新公司是一家信息技术服务公司，主营业务是技术咨询服务，还兼带卖些电脑软硬件等。公司地段不错，在日企扎堆的延安西路国际贸易中心，旁边就是日领馆，周边商场和展览馆一堆，是个很热闹很高大上的地段。
　　桃李新工作的头衔是营业部小主管。被罗山路淀粉厂的负责人挑了一堆刺后，她负气，脑子发热，回去反而把工资上调了10%。
　　国内同等职位的薪资水平她当然也知道，普遍在七八千的样子，但她有三年日本工作经验加持，属于镀了一层薄金的海归，外来和尚好念经，因此敢于报高价。
　　当然如果愿意996，职业侵占生活也完全无问题的话，其实会有更多选择，薪水也会更高些。她三年多的班加下来，比谁都明白其中辛苦，自觉凭自己身体，无法长期承受常年累月一天十几个小时的工作强度。而且，就算现在可以，待到三十五岁之后，体力逐渐走下坡路，班再也加不动，工作与家庭难于平衡，届时只会使自己陷入两难境地，她又不是做女强人的料，不想那么拼，所以一开始她的目标就很明确，就是工作轻松加班少。
　　关于薪水，她虽然负气调高10%，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没想到对方竟然没有砍价，爽快答应，日本人面试官是一个中年大叔，这大叔面目和善，在中国了两三年，中文说的很地道，与她相谈甚欢，虽指出她资历尚有所欠缺，但是出于对她实力与态度的认可，所以破格录取。
　　不过在面试最后，这大叔却颇直接地问她有无男友，近期有无结婚打算。这点令桃李颇有点感慨，因为在日本，面试时不可直接问求职女性关于结婚生子等隐私问题，问就是歧视，属于违法行为。心道果然如猎头姐姐所说，本土化了的外企，集各家之短倒是蛮上手。
　　因为在东京本社那样的大公司受尽了冷落，看够了冷脸，桃李很中意对方公司人数少，人际关系简单，看上去很有家庭氛围这一点，另外出于对人家不仅没有砍价，还破格录取自己的那点小小的虚荣，最后还是签了合同。
　　这家IT公司也是日系集团公司，本社在日本爱媛县，他们公司最畅销也最有名的产品是婴儿纸尿裤，旗下也颇有几家子公司，其中上海及周边城市便有五六家家，有生产纸尿裤的，也有生产卫生巾的。
　　之前他们所有公司的信息技术服务都是外包给别人做，后来可能出于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考虑，干脆成立了自家的IT公司，类似于老早国营单位的三产公司。
　　桃李所在的这一家，以服务上海及周边几家分公司为主，不需要自己开发新客户，故而没什么业绩压力，辛苦不到哪里去。这也是她最终选择他们家的一个首要条件。
作者有话要说：　　上言兄出场时被百般嫌弃，不过一章不见，就有评论问他啥时候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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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少爷你真的好难。
上言：爱见不见，随便。
桃李：听说你被雪藏，是因为谈了一场**之恋？
上言：what！A、U、笑、儿？！
重度狗血爱好者老吴：总之现阶段，你俩先种会儿田，体会体会人情冷暖，静待重逢时机出现，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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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房价，毕竟十年前的事情了，作者记忆可能有偏差。2009年上海市平均房价14000元。
另外，关于桃李存款，基本月薪三四十万，但是有加班费还有各种补贴等，80万完全无问题。
看《含泪活着》纪录片，九十年代初，中国人月工资100元时，主人公丁尚彪在日本□□工（洗碗，扫地等工作）一天可赚1000元，那个时候的差距是辣么辣么的大。

第50章 种田

　　新公司小而美, 部门只有两个：后勤部和营业部，员工加起来只有九个人。
　　九个人里面有四个日本领导，三个领导负责外面跑客户, 一个领导把持后勤部门，剩余五个中国人才是基层真正干活的。中国人之中, 一个IT在大客户处长期驻场, 桃李和后勤一位被称为樊小姐的女主管手下各领着一个独苗兵。桃李的兵是85后刚毕业的小年轻, 樊小姐手下则是中年财务老大姐。
　　上班第一天，桃李的直属上司，那位中年大叔出差在外, 还没回来, 遂发来邮件交代桃李，叫她把营业部资料文件以及合同整理下，借此熟悉下业务。正好她手下那个85后小兵到客户那里上门*服务去了, 她便问同事樊小姐的文件资料都放在哪里。
　　结果樊小姐冲她招招手，把她领到一个橱柜前：“这里也帮忙一起整理下。”
　　桃李拉开来一看, 是大家放大衣外套的橱柜, 除了衣服外，还一堆拖鞋, 以及其他诸如胶带、拖线板、泛黄的旧资料等一堆杂物。
　　领着四舍五入后约等于零的一名下属，桃李压根没觉得自己身份有何特殊之处, 而且她在入职前就被明确告知小公司做不到完完全全分工明确，很多琐碎事情需要大家一起分担, 比方说, 有快递和外卖按门铃，以及来客人时，后勤人员不在, 或是来不及，其他部门的人便要顶上，帮忙端个托盘啦，倒个咖啡啦。
　　桃李对此早就有心理准备，就默默把衣橱整理了一遍，无用的杂物丢弃，还有用场的放放整齐，然后找来抹布里里外外擦拭了一遍。
　　衣橱整理完毕，樊小姐又递上来一个浇水壶：“还有办公室里的花也需要浇一浇，一周浇一次，不要忘记。”
　　这一次，桃李开始深呼吸，跟自己说：“淡定，淡定。”
　　上班第二天，樊小姐和桃李手下85后小兵用邮件吵架，抄送公司全体人员。吵架的原由是因为这85后小兵不够勤快，只晓得从冰箱拿饮料，却从不往里补充。
　　樊小姐先发制人，口气不善：“你平时饮料喝得比较多，所以麻烦你在看到冰箱空掉的时候，帮忙及时补充下，好不好？”
　　85后小兵并不服气的样子：“什么叫我喝的比较多？饮料大家都在喝，都是一样的，请不要盯着我一个人。我每天外出比较多，有时候想不到，你们留在办公室内办公的人为什么不可以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