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路两万里 (吴桑)

　　不用别人说，桃李自己都觉得自己这阵子太暴躁，动不动就想发火，脾气糟糕的不得了，后来静下来想一想，觉得可能是这阵子家里大小事情太多，自己压力太大了，就决定放松放松，把安妮喊到家里吃火锅。海底捞的外卖叫到家里，叫阿姨做了个几个小炒，卤好的毛豆大头虾摆了两盘，再来几瓶啤酒，两个人边吃边聊，挺开心。
　　安妮见家中没有李上言，自然要问起，桃李说：“又跟他女老板一起出差去了。”
　　她把重音放在“又”和“女”这两个字眼上，安妮马上就听出不对来，当时眼睛就是一亮，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问：“去哪里啦？”
　　“去香港，拜访客户，做调研报告。他老板现在出差，不论哪里，都随身带着他。”
　　“我猜肯定住中环四季酒店，维港海景大床房再开一间，啧啧啧，美滋滋！”安妮自以为好笑，哈哈笑开了，忽然眼角余光看见桃李脸色，忙收住，问，“对了，他女老板哪里人，多大年纪？”
　　桃李找出基金公司官网上的照片给她看，安妮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半天，才慢吞吞说：“气质不错，很有一种成熟美。我是女的，都觉得眼前一亮。”
　　“气质不错人很美是吧。”桃李说，“我一个男同事同时买了她公司两只基金，一只她管理，还有一只是另外一个姓王的男经理。男经理的绿了，我同事就大骂：老王你行不行啊，看看你的鸡又拉稀！如果是她的绿了，我同事就说：芝女神你不要慌，也不要急，我等你带我起飞！”说完，自己都怄的笑了。
　　安妮问：“他钱都拿回来吗？”
　　“他工资卡在我这里，钱都是我在管，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给他发零用钱，连交通卡都是我帮他充值。这方面没有问题，他对钱一直都很随意的。”
　　“哎，对了，赚多少？金融行业，报酬很可观吧。”
　　桃李嗯了一声：“赚很多，出乎意料。他老板给他的薪水，是其他新人的三倍。你说夸张伐？所以搓气男人工作很卖力的，天天五点起床看书，半夜十二点睡觉都还算早的。”
　　火锅吃到一半，安妮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华尔街之狼》这部电影看过没？推荐你看一下。”
　　“听说过，莱昂纳多主演，说金融圈乱象怪象的那部对伐。不用看我也知道，银行不是三天两头就有这些丑闻传出来么。而且我身边就有实例，我原来的女上司，后来离婚收场。”
　　“你当初干嘛同意他去基金公司上班啊，他那样的男人，身处在那个圈子里，就算他不找女人，也会有女人贴上来。也不一定是破坏你们家庭，就是那种背负行业压力的工作，人的精神时刻处于紧张状态，很辛苦的，所以……”看桃李脸色越来越不好了，话锋一转，“搞金融的人都很乱，真有点什么，你也防不胜防，好在他钱捏在你手里，这样就不用担心了，他是男的，身上没钱，外面再怎么样，不吃亏的。”
　　安妮的安慰一点都没起到安慰作用，桃李听后叫起来：“你疯啦！电视上那些女明星的阿Q言论你也信？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打肿脸充胖子的骗人鬼话而已！这种事情上面，他和贴上来的女人都不吃亏，吃亏的是身为妻子的我啊！我的利益受到损害了呀！身体的隔阂之后，接下来必然就是心灵的寂寞和关系的疏远，再发展下去，我们离婚，这个家散掉也不无可能！”
　　“那我教你一个终极办法，索取无度就对了。”
　　桃李气：“这两个礼拜老是出差，都忙到见不到他的人！”
　　安妮走后，桃李无事，一个人反复看了两遍《华尔街之狼》。这部电影看完，她的不安到达顶点。
　　李上言出差回来，参加了公司里的一个酒会，晚上喝了很多，洗了澡就睡了。桃李开了一盏台灯，把他手机悄悄拿过来检查。他俩购物用一个账号，手机开机密码也设置成了同一个，所以他俩如若想看对方手机，随时可看，但她动看他手机的念头，今天还是第一次。
　　桃李把他手机微信短信大致浏览一遍，很久以前的聊天记录都还在，没有刻意删除的迹象，和女大佬的对话记录自然也都还在。
　　在他入职最初，女大佬一直以lee称呼他，忽然有一天，女大佬一家门去国外度假，她发了一张自己身穿沙滩连衣裙的照片给他，身姿风情万种自不必说，还向他展示自己的光洁手臂，问他自己贴的蝴蝶形状纹身贴怎么样，和他后颈上的那一个颜色是不是很像。
　　他回了一句，还行吧。语气略显冷淡，还有那么一点随便。
　　但从这一天开始，女大佬对他的称呼，莫名其妙的就变成少爷了，三五不时地就问他自己新买的衣服包包怎么样，自己亲手烤的饼干面包怎么样。而且口气完全不同于平日在太太群里展示给众阔太们看的那种高冷劲儿，嗲得不得了。
　　回想起来，他夜里开始去花园抽烟，好像也是从这个这个时候开始的。
　　总之他在女大佬那里变成少爷以后，女大佬对他说话的口吻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亲昵了起来。但看对话，他确实做到了友好礼貌委婉周全地保持距离，不论对方如何试探，他都没有任何出格言论和举动。
　　他和女大佬之间的这种相处模式持续到了上周去香港出差，女大佬可能不耐烦再玩这种试探游戏了，开始给他发：“少爷，我这边的淋浴好像出了问题了，你过来帮我看一下吧。”
　　幸而男人克制且内敛，智商也足够应付这些状况。女大佬深夜喊他去修房间淋浴，他是第二天早上九点以后才回复的：“sorry，昨晚很早睡了，现在才看到。”
　　目前看下来，他表现一切正常，没有什么大问题。问题始终在于女大佬，她已经不安于现状，态度由最初的试探变为赤*裸裸的挑逗和凶猛进攻了。
　　一次两次他也许可以应付，但如果哪天女大佬直接来个投怀送抱，或是以升职加薪来诱惑之，他还能淡定做柳下惠？根据他以往情史，和喜欢的女人类型，天天被这么一个漂亮姐姐盯着，时时刻刻被卯牢着，事情将来会往什么方向发展，还真不好说。
　　桃李心里乱糟糟的，头脑里两个小人儿反复打架，一个要她相信他，他才对自己说过感谢给他一个家，感谢自己带他逃离旧世界，不可能因为遇到一个暧昧机会就失去理智，这种暧昧对于他来说，哪里都会遇到。而另一个小人儿却执意要她仔细回忆他从前的那一长串情史，并提醒她说，他身上有吸引年长姐姐的特质，而恰好他也喜欢她们那个类型，所以这么多年谈的，不是老师，就是上司。他这些日子跑去花园抽烟，不就是动摇的迹象吗？
　　桃李捧着他的手机，正犹豫着要不要把他这些聊天内容拍下来，手上忽然一震，信息来了一条。女大佬发来的。
　　女大佬问他：“今天没有喝多吧？我刚刚到家，准备睡了，但有点担心你。”
　　桃李想了想，回她一个感谢的表情：“喝多了，回来就睡了。”
　　“我也是，现在床上，准备睡了。” 这句话后面，跟着一个面颊有两团红色的娇羞表情
　　简单两句问答，桃李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老房子的的确确着火了。一阵火大，想把男人从床上揪起来，先给他两个耳光再说，可一想，这又不是他的错，火气还是强行压下去了。
　　女大佬继续道：“早知道不让你帮我挡那么多酒了，你说，我该怎么感谢你？要不明天晚上请你去喝酒吧？”后面跟着一个吐舌头的调皮表情。
　　桃李捧着手机，怔怔坐了一会儿，没有回复，女大佬说：“我现在去书房，你打个电话给我吧？”
　　“这么晚？”
　　“嗯，就是想听一下你的声音，确认一下你要不要紧。”
　　桃李提起精神，回她：“你打给我吧。”
　　下一秒，电话就过来了。桃李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端，是女大佬故作平静却明显开心又欣喜的声音：“少爷？”
　　桃李一字一顿道：“我是他老婆。”顿了一顿，问，“这么晚，有事么？”
　　***
　　次日一早，李上言上班前，桃李叫住他。他回头：“有事吗？”
　　桃李想了想，说：“晚上回来再说。”
　　他说好的，拿上报纸，出门去了。
　　晚上，桃李又跑去他公司接他下班。这一次她熟门熟路，自己就跑到他办公室来了，他不在位子上，问了他同事，同事告诉她说，他和女大佬在开会。桃李跑到一边坐等片刻，终于见他和女大佬以及另外几个同事走了出来。
　　李上言出来后，没有回自己办公桌，径直跟去了女大佬的办公室，办公室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桃李这边看见，女大佬对着李上言说了句什么话，然后就笑得浪花四溅，别提有多快乐了。
　　大佬果然是大佬，昨晚都跟他老婆对了话，今天也没影响她半分心情，更没耽误她撩汉，心理素质好到令人惊叹，只能说，伊切切实实是个人才，是做大事的人。
　　桃李来接李上言下班回家，为的就是要跟他谈这件事情。她经过昨夜今天的思考，打定主意强迫他辞职了，哪怕请他吃耳光也在所不惜。已经做出了决定，但心里还憋着一股气，她现在跟□□似的，一点就炸的状态，哪还经得起这样的刺激，一时间气血上涌，“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拔脚就往女大佬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