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路两万里 (吴桑)

　　罩罩和杆杆陆续下锅后，抓一把花椒和干辣椒丢进去。油锅里的菌条们冒着热气，发出“滋滋滋”的声音，散发着诱人香气，眼看着颜色一点点变成焦黄色时，老奶奶中火转小火。依大叔犯了馋，找到铁锹都没舍得走，站在锅灶旁眼睁睁看着。
　　李上言门外探头，喊了一声“桃李”，桃李把锅铲往依大叔手上一塞，跑出去了。锅里的鸡枞油的香味这时已经很迷人了，她伸头嗅了嗅他身上汗味，更迷人。
　　他们去的稍稍晚了些，现在是寨子里吃饭的时间。因为前段时间的连绵雨水，水位深了很多，孩童们这阵子不被允许到湖里来游泳了，男人们也都洗好回家，而女人们还在忙着一家人的晚饭，他们走到湖边的时候，月光下的湖面静默一片。
　　他脱了衣服，一个猛子扎到水中，她仍像往常一样，坐在浅水边逗三万玩儿，顺便帮它洗身上脏兮兮的皮毛。他湖里独自游了两圈，回到她面前，往她身上撩水，她衣服半湿，脸上也都是水珠，哈哈笑着，拿了他脱下的衣服擦脸。脸还没来得及擦干，忽然两只脚被他从水中捉住，稍一用力，她秃噜一下子，整个人进了水，等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站在齐腰深的水中了。
　　她衣裙湿透，笑着捶他，结果又被他握住腰身，往水中一带，瞬间水没过脖子，到了下巴这里。她胆小，被这一下吓得失声尖叫，赶紧伸手抱住他的手臂，一下都不敢松开，就这样眼睁睁被他带着一点点离开岸边，游到很远很深的地方去。
　　他拖着她，绕湖边慢慢游了过去。她被他这个幼稚又危险的举动吓死了，觉得讨厌，就趁他专注在前方划水时，空出一只来弹水到他脸上，挠他痒痒，结果他把水全蹭在她衣服和脸上，还张口咬她的鼻尖和脸，脸蛋被他咬出两排挺深的牙印，她不会水，只能受制于人。除了尖叫，什么也做不成。
　　湖边两圈游好，他们最后停留在了一片生有芦苇的偏僻处，这里水草茂盛，岸上有一片树林，天一黑，影影绰绰的不够敞亮，洗澡的人们很少会到这里来。
　　他在这里把她放下来，直到脚底下踩到湖底柔软的泥沙时，她才放心，从来没做过这么出格的事情，害怕又生气，就笑着抱怨，湿衣贴在身上不舒服，背着他脱下来，挂到从岸边伸到水面上的小树枝上去晾着。
　　现在两个人在水中赤身相对，也不说话，在月光下的湖水里面，静静望着彼此。
　　如水月光，倾泻而下。他发辫往下滴着水，水珠落到肩与胸前，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再往下看，是线条清晰的巧克力色腹肌，和沙滩裤腰上隐约的两条人鱼线。此情此景，像是梦境一般美妙。只可惜这样的美好画面才保持一分钟，他就有不轨举动，不过没有得逞就是，因为都被她给用力推开了。


第104章

　　桃李推开他, 一边往深水处躲，仅露个脑袋出来，红着脸, 慌张道：“少爷请你别这样，毕竟我们上周才刚刚认识, 这样发展太快啦！万一被人家看见, 可叫我如何是好！还要不要做人啦！”
　　他很抱歉地看着她：“对不起, 看小李子姑娘冰肌玉肤，眼睛大大的挺可爱，所以一时没忍住。”
　　身后突然有鱼儿跃出水面, 旋即落入水中, “啪”的一下，发出清脆声响，小鱼儿入水的湖面, 泛起一圈圈涟漪，慢慢地荡漾开来, 随后便即恢复平静。
　　她小小的惊叫一声, 猛地扑到他怀里，死死抱住他的腰, 他低头朝她看着，嘴角扬起, 冲她坏笑：“小李子？”
　　小李子抬起头，目光交汇, 就像被魇住了一样, 再也转不开眼，被他看得心口砰砰乱跳，就在与他的脸渐渐靠近, 而与他的体温一点点相融，气息交缠之际，忽听对面湖岸“扑通”两声，有人下水，是两个结伴的阿妈。
　　她这下真慌张了，将他一把推开，探身从岸上摘了两片大叶子回来。
　　他噗嗤一乐：“这个用来干嘛？”
　　她不理他，一片遮在身前，一片顶在头上，假装自己是睡莲。
　　他又笑她：“对面是阿妈。”
　　她也乐，把头顶上叶子拿掉。因为就算要躲，也应该是这厮躲起来才对啊。
　　对面的两个阿妈很快就走了，后面陆续有人来，他们便悄悄出了水，他叫三万去对岸把自己衣服拿过来，三万得令，屁颠屁颠跑去了。
　　她两片叶子还没舍得丢，遮在自己身上，伸手去摸了摸衣服，不过半干而已，同他商量：“等会衣服借我一件穿啊，我穿T恤，你穿裤子就好了。”
　　他没接话，却忽然从后面环住她，她挣扎也不放手，就嗤嗤笑着问他：“你这是不是在跟我撒娇啊言兄？”
　　被他从背后抱住，亲上后颈和耳朵时，她还傻傻笑，等到下一秒，发现自己身体腾空，又被放到在树林内一片软绵绵却又阴凉的草地上时，终于明白他的意图，简直给吓死，同时又想到自己对他只要稍有出格举动，他就叫她做文明事当文明人的事情来，不要太生气。
　　早前听依大婶说，这片小树林再过去一点，那边有一片土坟，葬着寨子里人们的老祖宗。是以她对这片树木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恐怖感，总觉得阴森森的，白天都不会太靠近，却没有想到有一天大晚上的会跑到这里躺着喂蚊子。
　　她一边生气挠他，一边撒娇求他：“哥哥，这里有蛇，有蚊子和虫子，还有好多青蛙在叫，快放开我，天晚了，我要回家去了。”怕被湖对岸的阿妈们察觉，或是万一有人路过，刻意压低了声音，细细弱弱的声气，传到他那里，反而成了撩拨，下手更加没轻没重了起来。
　　她挠他一下，被捉住一只手，挠两下，被捉住两只手。再扭一扭，连动都动不了了。等到挣扎得没了力气，终于生气了，鼓着腮帮子抱怨说：“李上言，你舍得这样对我？”
　　这厮还真舍得。不仅如此，还故意脸对着她的脸甩头发，让头发上的水珠滴落她一脸，看她左躲右闪，都快要哭出来了，竟然“嗤”笑了出来，却又在她耳边，温柔道：“你的眼睛里有一片星空。”
　　她浑身一麻，忙闭上眼睛，不给他空子钻。
　　“不觉得今天的月亮也很漂亮么？”
　　她不睁眼，表示不要看。
　　他亲吻她的面颊，在她耳边继续灌迷魂汤：“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什么跟什么呀？难道不是天地之大人性之美么？”
　　他一乐：“你不是都懂的嘛？”
　　她不是不懂，就是讨厌。
　　这人温柔和绅士起来要人命，但又动不动的就会有这样的危险举动，从小都是乖囡囡的桃李简直吃他不消，就觉得讨厌和害怕死了。
　　***
　　夜深了，她牵着他的手，拎上鞋子，赤着脚，踩着露水回了家。到门口，伸手推门时，回身帮她整理了下头发，摘掉她头发上的草叶，觉得她红乎乎的小脸蛋挺可爱，又情不自禁，伸展双臂把她给圈在门上亲了几口，结果不小心挡住了去外面收猪食盆回来的老爷爷的路。
　　寨子里的人睡得早，这个时间已经没有人在外活动了。老爷爷也早就躺下了，突然又想起晚上喂猪的猪食盆还在大门口的猪圈里，吓出一身冷汗，害怕被人偷走，赶紧下床，跑到猪圈去一看，见盆儿还在，心就是一松。拿上盆儿，出了猪圈，才到门口，就看见了这一对挡在大门口亲吻的男女房客，老爷爷每次看到，每次惊奇，这一次还是，全程看的聚精会神。
　　第二天，他休息，没去农场，骑摩托带她去了镇上，和他几个朋友吃饭，不过没有甲铁。他和朋友们打电话时，她还提醒他：“怎么没叫上甲铁？”
　　他把碎屏手机递给她：“要打你自己打。”
　　因为第一次以女友身份见他的朋友，所以帮他发辫仔细编了一下，也打扮了一下，为他挑选的是一件套头立领衬衫，衬衫是亚麻质地，淡绿色，穿上去温柔又有气质，关键是他这么黑的肤色，都很搭很和谐，远远望去，令人眼前一亮。
　　他的那些少数民族朋友们大都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在酒桌之上，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风格，两轮酒喝下来，互相就已熟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了。他们问桃李：“寨子怎么样？那里还习惯吗？”
　　桃李说：“还行吧，除了十天里面有五天停电以外。”
　　他们便笑，感慨说：“那里的环境，连我们当地人都受不了，你一个上海过来的女孩子，不容易啊！话说回来，言兄魅力就这么大啊？”
　　她笑着抱怨：“我请他跟我回去，他又不肯，那我只好来找他喽，谁叫我喜欢他多一点呢。”
　　因为她这句玩笑话，朋友们便一起批评李上言，说他不识抬举，叫他马上滚回寨子里收拾行李跟桃李回上海去。他没说话，表情闷闷的，一脸不爽。朋友们把他狠批一顿之后，又纷纷起哄，说他艳福不浅，倒了很多酒强迫他喝。桃李就笑吟吟地望着他，不劝阻，不说话，任朋友们上来轮番灌他酒。而他也来者不拒，来什么喝什么。
　　一顿饭吃饭，两个人都醉了。和朋友们分手后，跑去喝咖啡，途中经过一家服装店，他问她：“要买衣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