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宝添是爸爸生前好友中,简珂唯一信任的人,她去求苏宝添:“二叔,你借钱给我,帮我把简氏欠的外债还上,五年之内,我一定将钱连本带利还给你。”
苏宝添那一刻的表情,如今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那是等待着羊入狼口的血腥的兴奋,隐藏在一张看似善良的脸的背后。
只是那时候,简珂太年轻了,她只看到了二叔忧心忡忡的目光:“简珂,你也知道,窟窿太大了,虽然苏氏是我的企业,可我不是唯一股东,等我召开董事会,跟大家商量商量。”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露出一线曙光,简珂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这位二叔身上。
第二天,苏宝添约简珂在酒店见面,简珂急匆匆而来,出现了一个男人,西装革履,文质彬彬,说是苏宝添公司的董事,代表苏宝添来谈简氏的事情。
简珂给苏宝添打电话,苏宝添关机,她怀疑过这个男人,可是又怕因为自己的多疑,失去挽救简氏的机会。
心里想着先应付再说,涉世未深的简珂哪里会想到,对方就是抓住了她这种心理,不知不觉在水里下了药,很快,简珂头晕目眩,人事不省。
那场混乱,对简珂而言,是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置身于火海,四周都是燃烧的火舌,咆哮着,狞笑着,疯狂席卷而来,将她吞噬在火光之中。
热到虚脱,大概是快被烧死了吧,终于可以解脱了,简珂跟着火光一起狞笑,她真的累了,太累了,如果能就这样死去,她愿意。
突然,世界异常安静,没有火光,没有狞笑,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轮廓,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将她刺痛到清醒。
她不能死!妈妈还躺在床上,她死了,就是一尸两命!
抱住那个男人,紧紧地抱住他,用那寒冰般的清冷来解脱自己火热的身体,她缠住他,他是她的救赎,她只想活过来,活过来……
梦中的缠绵,身不由己,梦的尽头,她轻轻喊了吕旭晨的名字,她的心还是在想着他,不曾忘记他……
简珂睡了三天三夜,再醒来,是在医院里,苏宝添表情沉痛:“对不起简珂,那天我去见你,出了交通事故,手机也被撞坏了。
再去酒店找你,发现你……躺在酒店的房间里。”
身体的疼痛,让简珂明白发生了什么,万念俱灰间,她再一次想到了死。
“简珂,医生说,你妈的病情有恢复的希望,董事会不同意向简氏投资,你把股份卖给我,剩下的钱,你还债,救你妈妈,然后我送你到国外,在那里,没有人认识你。”
她还能做什么呢?她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死,她怎么能自私地放弃妈妈活着的希望?
简珂那时候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木然的听从苏宝添所有的安排,放弃简氏,还清债务,剩下的钱给妈妈治病,离开C市时,简珂一无所有。
到了国外,先是住在苏宝添安排的公寓里,还有一个老女人照顾她,简珂整日不出门,呆呆坐着,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那是她的世界里,唯一的颜色。
浑浑噩噩,连自己的月事没来都没注意到,只是胃总是疼,吃什么吐什么,直到第四个月,老女人冷冷地提醒她:“简小姐,你怀孕了。”
买来验孕棒,盯着那两条红线,简珂骇然,拉开公寓的窗户就想往下跳,老女人死死拉住她:“简小姐你行行好,你要是出了事,我就回不了家了,两个孩子还等着我养。”
从那以后,老女人看她看得死死的,苏宝添又派来了一位司机,接送简珂去医院做检查。
在这里,堕胎是违法的,每一次例行检查,医生说胎儿状况良好,简珂听了都痛不欲生。
这个孩子,并不是她想要的,鼓起勇气去黑诊所处理掉,可是,她是一个小生命啊!她有一颗小小的,正在有力跳动的心脏啊!
就这样在犹豫不觉中,布布来了。
生完布布后,老女人和司机立刻离开,公寓也被收回,她给苏宝添打电话,苏宝添不耐烦地只说了一句话:“简珂,我也不能养你一辈子。”
简珂抱着襁褓里的布布,流落街头。
再一次想到了死,跑到大桥上,面对桥下呜咽湍急的河流,跳下去,一了百了,活着,实在太辛苦。
她纵身,一只脚已经跨过栏杆,突然,细若游丝的哭声从襁褓中传来,布布哭了,因为营养不良,声音非常微弱。
她不想理这个讨厌的孩子,只要跳下去,再也听不到这讨厌的哭声,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孩子还是哭个不停,哭得她心慌意乱,哭得她也泪流满面?
走下栏杆,掀开襁褓,就在这一瞬间,哭声停了,刚出生还不到十天的小婴儿,咧开嘴巴,朝她笑了。
这是布布出生以来,她第一次正眼瞧这孩子,宽阔的额头光洁如玉,大大的眼睛,像两颗明亮的黑色珍珠,高高的鼻梁,鲜红的小嘴儿。
因为太瘦,并没有多少婴儿肥,却一直在费力地嘴角上扬,想挤出一个微笑,讨好她这个无用的妈妈。
她那么小,一点点力气也没有,可是生的渴望,却比她这个大人还要强烈。
这个像小猫一样瘦弱的小婴儿,比她的妈妈,要勇敢许多。
简珂崩溃了,抱着布布蹲在栏杆下哭了一夜。
第二天,她沿着商业街一家一家地问,需不需要帮工,管吃管住便可以,甚至可以不要工钱。
她想活下来,为了这个孩子,她在大桥上死过一次了,是这个孩子救了她。一个死过一次又重生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再去死?
就这样,六年过去,如今的一切,跟当初的困顿相比,已经像在天堂。
这中间,简珂实在抑制不住思念,曾给吕旭晨打过一次电话,对方没接,她又给他发信息,哪怕得到他的一句鼓励,她也会坚强起来。
可是吕旭晨,根本就没有再理过她。
简珂心中的爱早已死亡,她只想跟布布相依为命,过上平静而安宁的生活。
第52章 在康复中心遇见
“简珂,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曲卿余的惊呼声,打断了简珂的回忆,摸摸脸颊,一片冰凉,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哭了。
怕卿余担心,简珂赶紧抽出纸巾擦干眼泪,自嘲道:“可能我老了,看着布布像个小大人似的被别人牵着手走了,心中失落,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她跟布布这六年是怎么过的,曲卿余最清楚,而简珂和布布之间的母女缘分又格外的深,当初简珂有多嫌弃布布,她现在就有多依靠这个孩子。
“你说自己老了?咱俩同岁,我可是二八年华,还小着呢!”曲卿余推了推简珂,挤在她的身边坐下。
简珂笑,此二八非彼二八,曲卿余是在偷换概念,她们都已经回不到过去,即使面容依然年轻,心灵上的伤痕,便是一道道提醒岁月的皱纹,怎么能视而不见?
年轻有什么好,老又有什么不好?随着年龄的增长,信自己,知人事,岁月带来沧桑,也带来勇气,经历多了便不再害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简珂知道曲卿余是以这种轻快的方式在安慰她,卿余心思细腻,待人周到,跟她在一起,简珂总是觉得暖心。
“卿余,你若是男人,我一定嫁给你。”
她靠在曲卿余的肩头撒娇。
“我要是男人啊,一定娶你,才不会便宜了别的男人。可是呢,简珂,自从认识了厉泽勋,我还真觉得,这世上原来也有好男人的。”
曲卿余偷偷打量简珂的脸色。
果然,简珂佯装愠怒:“你好好地提他干吗?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颜控,容易被男人的外表迷惑住眼睛,你不知道他多冷酷,多无情,一无是处!”
“对对对,我是颜控,被这个男人的外表迷惑住,所以呢,你也承认了,他很帅对不对?”曲卿余笑得不行,简珂其实也算伶牙俐齿,可在思维严谨的摩羯座面前,她常常败下阵来。
“简珂,以前我没接触过厉少,传闻都是道听途说。那天在他妹妹那里,才发现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
对妹妹那么疼爱,对布布也特别上心,其实对你呢,也挺不错的,怕你累到,让你休息,只是你啊,浑身长刺,他又骄傲,你们两个人才总吵架。”
曲卿余见简珂不语,趁机又替厉泽勋说了几句好话,简珂恼:“不理你了,你这个叛徒,我要去看看我妈妈,她明天就要用药了。”
日等夜等,终于等来这一天,原本应该是开心到跳起来!
可是用完这支药以后,怎么办呢?没有效果,会十分灰心,一旦有了效果,后续的药又跟不上。
简珂根本乐不起来。
“我陪你去。”曲卿余没有忽略掉简珂眼底的那一抹忧色。
“不用了卿余,你工作那么忙,我自己去便好。”简珂拒绝,曲卿余最近没日没夜的工作,又要写剧本,又要给主编交稿子,一天只睡几个小时,简珂不忍心拖累她。
曲卿余愣了一下,想起上大学时,简珂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公主,又美又甜又会撒娇,连上厕所也要拖着她:“卿余,一起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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