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夕阳为背景,当那双湿润的眼睛抬起时,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有温度了,都那么的娇软柔嫩,令人的心也忍不住塌陷塌陷再塌陷,最终渐渐融化了。
“我只是不想给你压力。”
有些事情是不能告诉妹妹的秘密。
“你只要保持这样,开心的没有顾虑的生活就好。”
你总是不需要改变的,只要有我挡在你身前。
“ 你现在在池袋是安全的,家那边……我来处理。”
“我一定会接你回去的。”
在分别之前,少年无比慎重地向着那个孩子许下了承诺,然后他亲吻了她的额头。
天上的光自云层倾泻而下,流入地面时化为了酒,甜美的醉人的,浸软了,泡酥了人的骨头,所见一切都令人感到目眩。
……
尤加利回到公寓时脚步发虚,她的好心情显而易见甚至能哼出一首不成调的小曲,这样的异常显然引起了同居者的注意,一整天不知所踪的临也现在正在收拾冰箱,他抬眼打量尤加利,表情有点无奈。
“这么高兴,怎么,走失的肾回来了?”
“回来了!现在疤都没有了哦!” 尤加利借过临也扔来的血袋,激动之下甚至掀开了自己的上衣,一脸雀跃地向着客厅的等身镜展示自己光洁如玉的腹部,在那里个位置上,昨天晚上还盘踞着三道蜈蚣一样狰狞可怖的伤疤。
“征十郎也注意到了,他也给我带了血……”
在之前的那个月,少女并非是离家出走,而是被带回了那个【家】——清浦家的老宅周围布满了术士特别设置的结界,只要在那个地方,混血的怪物便羸弱的仿佛是刚出生的幼儿,连垂垂老矣的妇人都能轻易捉住她藕白的胳膊。
那间森冷而华丽的宅子成了扎根于少女心中的噩梦。
可惜只要老人想她,少女便必须要回到她的身边。
“好久没有见面了,妈妈好想你啊,我的好孩子……”枯枝一样的手臂按住她的肩头,而那充满皱子的手掌灰败充满了死的气息,像是只水蛭贴上少女的身体,一寸一寸抚摸着她瓷白的肌肤,吸她的血,噬她的肉。
清浦家的太太早就疯了,这几年老得厉害,瘦得仿佛只剩下一张皮,但是精神倒还好,发病的时候,依旧能喃喃着“丽奈,和妈妈一起画画吧。”用刀子割开她的手臂。
然后银质的匕首没入少女的肚子,殷红的血液从她的嘴角流淌出来,死的气息一把扼住她的脖子……
不能尖叫,不能哭泣,甚至连恐惧的表情都不被允许。
“不要哭啊丽奈,妈妈是在帮你,等这些脏血流干净了,你就能变回人类了。”
她的外婆只是这么看,夫人安静地等候着,等到那伤口因为吸血鬼的力量有了复原的倾向时,再割开第二刀,然后是第三刀。
【好害怕】
【我还不想死】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少女在心里喊着,可惜谁也救不了她,这宅子太深了,任何声音都传不出去。
恐惧过早地植入了少女心里,压弯了她稚嫩的脊梁,使得她在老人面前总是直不起腰——我是无法违逆外婆的。
“请住手啊,妈妈,丽奈好痛。”少女近乎一无所有,只能用那张酷似亡母的脸,那允许她活到现在的依仗,绝望地向老人呼喊。
老人最终还是心软了,于是名为尤加利的少女才能再次重见天日。
她或许在别的地方费尽心思就为了混得像个人,可她到了外祖母面前不过活得像条狗,可怜的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心思。
总要在老人的虐待下开朗,保持微笑的活着的少女,只有在哥哥面前才获得了尤加利的身份,如今少年说要救她,会接她回家。
这份承诺多么让人感到幸福啊,那怕是虚妄的也好……
少女这么想着望向镜子,可喜悦恐惧各占心头一半,硬生生拉平了她的嘴角,镜子里出现的那张脸麻木的像具尸体。
第十一章
尤加利在提到自己的外婆的时候总是提不起劲……
幼年便情绪多变,喜怒无常的性子至今仍残留在少女的身上,就像是现在这般,情绪走了一个过山车之后,她笑意颓败,脸上的肉也像是死了,散成了烂泥,就算是用手指揉弄嘴角也固定不了形状,尤加利呆呆地望着那面镜子,努力摆不出一个鲜活的表情。
她就像是冰原中独行的旅人,在谁也不知道的寒冷中冻得两手颤抖,在那一刻全然失去了言语的功能。出于对自己的保护,那双空洞的眼睛正焦虑地扫视着镜面,她在那里看到了少年的身影,便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干涸的喉咙里重新涌出了点声音,像是无辜被人踹了一脚的小奶狗,那是声极为委屈的呜咽。
而作为对她的回应,极其微弱的一声叹气在这件公寓里响起,像是想要将她拥入怀中一样,一双手自她身后而来,紧紧握住了尤加利的手腕,用力止住了她的颤抖。
临也正站在她身后,透过那面镜子的反射,他将少女所有的表情变化皆收入眼中。就算再怎么喜欢观察人类,预测并控制人类的行为发展,只有十六岁的少年尚且青涩。
“没事的,现在你在这里。”
“没人能伤到你的。”
有些伤口并不会因为他人的一两句话而轻易愈合,在十几年来的阴影面前,所有安慰的话语都显得如此苍白且无力,深知这点的少年心情复杂,他脱力地将下巴抵在少女的肩头,白净的脸上表情无奈极了。
“是嘛,吾友你会保护我么?”
“是因为这张可爱的脸,一不小心爱上我了么?”镜子里的那孩子身影瘦弱得仿佛是个一吹即散的影子,她带着任谁都会喜欢的美丽笑容,可偏偏说出来的话肤浅又可笑带着哭腔,尖锐地不知道想刺伤谁,又狠毒地把谁碾进泥里。
“要点脸啦尤加利……”少年不以为然地发出一声冷笑。
你明明是比谁都要憎恨这张为自己带来灾厄的面孔。
“我保护你只是你可以证明我的理论,你很有参考价值罢了。”
“毕竟像你这样的孩子,即使是被家人施以强烈暴力,还是无法讨厌无法憎恨那些对象。这样走投无路,所以操纵起来也特别简单,如果能把对家人那份信仰切换到我身上,那不是非常不错嘛?”
他满不在乎地展示自己不为人知的爱好,夸夸其谈,听上去就像是个无药可救的高度中二病,嘴皮子不饶人,可话题转来转去不过是想生硬而别扭地突出一个中心道理——
你是有价值的。
“反正,在教导完成之前我是不会放弃你的。”他不擅长励志,青春热血,连说这种话,到这点程度都能让他不自在到耳根发烫。
“我既然给了你刀,你也努力一把别让我功夫白费啊。” 少年像是在守候着什么容易被人夺走的东西那样,非常难得地揽住了尤加利的腰,那不管不顾地力度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少女苦恼地看着他刚想要抱怨,却不料被这个吝啬的债主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尤加利似乎在临也的那番话里找回了点常态,少年突然提到小刀,让她想起了点儿不得了的事情……
砍了那啥,心有点慌呀。
“行吧,你这么宝贝我,我真高兴。”
“话说吾友啊,你是不是说好了好基友一生走,要爱我一生一世?”
“我没说过……还有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又干了什么?” 他抬眼看她的时候,那不假思索的怀疑眼神简直能戳穿人心哦。
“……没啥。”
“别不信啊!轻松点笑一笑好嘛?”
“我就是拿着刀斩断了人世间一些污秽之物罢了!你别掐我脸!”
……
这样唧唧歪歪过了一会儿,尤加利揉着被捏的发红的脸蛋坐在沙发上,瞅着另一边看手机的少年发呆,看得出他今天对自己的容忍度极高,便试探着让友人帮忙给自己涂指甲油。
她被当成狗一样宠着压着,习惯了低人一个头,也养了双贼机灵的眼,为了合着他人的心情,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养了一百张脸,骨头软的像团泥……到底不过是想确定别人喜欢自己,粘人不放,想查明自己究竟被宠到何种地步,从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自身的价值。
“你这家伙啊……”少年看着放在自己腿上的那双脚,太阳穴处的青筋忍不住的一阵阵乱跳,捡过一边的指甲油,说出的话也不知道是气愤还是无奈。
可惜对面的那个孩子估计是被人压烦了,踩着别人的时候倒是最开心。那笑容终于是发自内心,她眯着的那双眼眸弯弯如月牙,得意与快乐撑起她的唇角,他看着不由得有点恍惚,一时间也有了想要亲吻她的冲动。
可谁知道,那又是不是少女为了迎合他人下意识做出的举动呢?
到底哪个是真正的你呢?
有些答案已经无从查明了。
今天就忍忍她好了……少年虽然是这么想着,可少女玉琢一般的脚趾死死踩他的腹部的肌肉,被捉住时还会不老实的勾起,隔着衣衫骚的人发痒,少年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手下动作一滞,那殷红的涂料差点滴上尤加利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