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夏听得烦,虽说语言是最能攻击人的武器,可他这颠来倒去,重复性极高的骂人词汇,听得人烦。手边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如果有根棍子,或是酒瓶,她可以拿它们指着那个男生,叫他闭嘴。
这样会更有气势一点。
可是她今天和喻薄一起出来,身上干干净净的,最为坚硬的可能只有她手上的手机。于是言夏只能烦躁地上下拍了两次手,说:“说完没有,一个男的,也跟个女孩一样只会动嘴,你到底行不行。”
有事直接动手就好了,只会哔哔能说出什么结果来。
被人如此嘲讽,很难再忍下去,况且他们这群人,本来就不是擅长忍耐的人,差不多的家世,大家都娇生惯养,并没有要谁非要忍着谁。男生怒气上涌,一下子取代了理智,也不管是否是在公共场合,身边是否有许多人,抡起拳头就上来。
言夏根本不怕他,她也是打架打习惯的人,近两年父亲管她管得严了,动手的次数才变少。
只是男生才举起手,他的手腕才被人狠狠箍住了。他的力气不小,挣扎了几下竟然没将手挣脱开来。那人的手越收越紧,像是要把他手腕处的骨头全都碾碎一样。
喻薄的声音在他身后,冷漠地响起,就像雪山巅上的冰块,坚硬冰冷,带着森森的寒气。
“你想要做什么?”
男生怒气冲冲的回头:“做什么?!没看到我想揍人吗?”
清脆的咔嚓声,可能只有他和喻薄听到了。
一声痛叫后知后觉得呼出声。
游戏城的经理在这个时候终于来了,对着这一群高中生,他头痛得很,可又不能任由他们在这里闹,影响客人是千万不行的。于是他好说歹说,将这一群祖宗请离了游戏城。
言夏早已没有继续玩下去的心思,她站在商城里,靠着栏杆,金属的栏杆被商城的冷气吹得遍体冰凉,下一层都是美食店,她还能隐隐闻到飘传上来的香气,只有一瞬。喻薄给她买的奶茶,里面的冰块漂浮在梅色的液体里,光是看着就觉得清凉。
吴嘉卓脑门上急出了汗,问言夏:“你怎么和人打起来了。”
言夏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摇了摇:“还没动手呢,别瞎说。”但是她看了一眼现在眉眼都冷着的喻薄,语调拐了个弯。
“谁叫他嘴贱,惹到我了。”
吴嘉卓和她的关系显然更好,一听言夏这么说,当即把矛头对准那个男生,走过去要提她找回场子来。
喻薄在擦她的手,一张湿纸巾将她的手翻来覆去地擦拭,言夏的手都被擦红了。
她受不了地挣脱开来。
“喻薄你洁癖又犯了?我手都没碰过别人。”
他的眼很深很沉,里面仿佛住着最浓重的黑暗,当喻薄抬眼看着她的时候,言夏觉得自己好像一头跌进了深渊里。这让她皱起眉,说:“喻薄,你别这样子。”
面前的少年垂下眼,他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压在薄薄的眼睑下,再抬眼时好似恢复了平静,连眼神也在商场巨大的,明亮的灯光下显得透彻,干净得仿佛一尘不染。
“我想让你干净一点。”
他把那张湿巾收起来,扔进垃圾桶。
“有点过激了。”
言夏换了那只手握着奶茶,手心手背都被摩擦得有些发红,但贴近奶茶杯冰凉的表面,却又觉得舒服了。
“好喝吗?”他问。
言夏点点头,另一只手握住喻薄的。很难以想象,她手中那只五指修长,极其漂亮的手,能轻松地卸了一个人的关节。
“喻薄,你——”言夏咬着吸管,说话有点含含糊糊的,“我觉得你真的,有好多好多让人吃惊的方面。”
以前只是以为他是个高冷的好学生,但是现在发现,他脱下校服,也可以成为像他们这样的人。
喻薄唇角微微扬了一下,应该是笑了一下。他终于还是问了和吴嘉卓一样的问题:“他怎么惹到了你了?”
这个他,当然指的是那个被喻薄卸掉关节的男生。
言夏又喝了一口奶茶,她的表情很不屑一顾:“嘴巴不干不净的,说了我不喜欢听的话。”
她并不想多说这个话题,喻薄显然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停留在言夏那只被他擦得通红的手一会,然后轻声道:“没关系,以后他应该也不会这么说了。”
过了周末回来后,学校里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传起流言,有关于喻薄的家世。真真假假的,不知深浅,这流言就传起来,但是到底没太过火,只是在私底下说说。
有人说他是某个富豪的私生子,富豪不承认,被扔到海城来,有人说他哪里是什么富豪的私生子,只是他妈当了人家小三,被人家抓到,待不下去了才带着喻薄来到这里。
流言传着传着总会传到当事人耳里,但是喻薄从来不在意这些流言,这对他的生活好像从未有过影响。
后来言夏问他:“你就不生气吗?”
喻薄面对着她的时候,永远是温柔的,连声音都不会重上一分。
他回答言夏:“那我就要气不过来了。”
他又问言夏:“你想知道吗,有关于我的家庭?”
言夏反问:“那你想让我知道吗?”
喻薄笑了笑,那时是阴沉多雨的天气,好似季节反常,一下子回转到梅雨时分,一连下了多天的雨,他的笑也带上了灰色的,缠绵的剪影。他没有回答言夏,反而点上了一支烟。
在教学楼的走廊,青灰色的烟雾从唇间溢出,奇异得同雨雾相融。
流言在某个时间点忽然戛然而止,也不能说是戛然而止,只能说在言夏反应过来的时候,有关于喻薄的事渐渐平息。
同流言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两个男生,听说他们在校外恶意斗殴,伤人见血,闹到了警察局。再之后,就悄无声息地转学了。
一切巧合得,像是有人在暗中推动。就像那突然传开来的流言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15 21:43:47~2020-07-16 21:2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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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整个春节假期, 除了婶婶带来的一场突如其来的相亲,算得上是平静无波地度过。她没有加那个男生的微信,也不知道他经历了那一场惊魂一刻的车祸之后怎么样, 不过她也不关心。
只是有一个瞬间, 她忽然想起, 这场车祸,和程卓然遇到的那一次,何其的相像。
然而也只有一瞬。
回到江城的第一天,言夏就到宠物店去接牛奶,有好几天没见到牛奶,不知道它有没有忘记它。
几乎一个春节假期没见过,言夏再看到牛奶,觉得它似乎胖了一些, 不知道是长肉了,还是外面的毛发将它撑胖了。牛奶的记忆力没有言夏想象得那么短, 它从言夏一进来时,就冲着她叫唤了。
声音软绵绵的, 真像牛奶。
这天出现了一个小意外,在言夏抱着牛奶要离开的时候,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上来一只生物。金色的毛发, 挺大的个子, 是一只金毛, 眼熟的金毛。
它围着言夏脚边打转,还冲着她呜呜地叫唤, 很难想象一只金毛,叫唤的声音比牛奶还软,透着一股可怜兮兮的味道。
她终于记起来, 这只金毛叫蛋糕,是喻薄的金毛。
然而跟在他身边的人不是喻薄,是另一个陌生的男人,平头,中等个子,一张普通得过眼就忘的脸。
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到金毛在言夏脚边不肯离去,不好意思地向她道歉,然后叫金毛:“蛋糕,乖乖,和我回去好不好。”
金毛不理他,依旧看着言夏,一双眼睛特别黑特别亮。
男人无奈,又叫了一声蛋糕。
牛奶似乎还记得这只金毛,这次它没有警惕地将一身毛都竖起来。言夏蹲下身,在蛋糕头上摸了摸,蛋糕享受地眯起眼,可怜兮兮的呜咽转变成了舒适的呼噜。
“它见过我,还喝过我给的板蓝根。”言夏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上两个字,“应该。”
男人的脸上倏忽间迸发出惊喜的神色,像是找到了救星:“那您可以帮一下忙吗?”
言夏和男人一起到了小区楼下,金毛一直围着她转,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招小动物喜欢了。明明和金毛才见过一面,它对待她的亲热劲就好像她才是它的主人。连牛奶都生出敌意了,悄悄对着它龇牙咧嘴,威胁似的喵了两声。
男人一直在对她道谢,看得出来他对金毛实在束手无策。
电梯停到言夏的楼层,她抱着牛奶走出去,蛋糕自然地跟着她走出来,男人在电梯里,头疼地喊了一声蛋糕。蛋糕一点也没听到男人的叫声,或者说,听到了也装作没听到,欢快地跟在言夏身后。
言夏停下来,蛋糕跟着她,也乖巧地停下来。
乖巧得言夏几乎认为它成精了,怎么会这么灵性?
“它不听你的话,那它平常听谁的话,喻薄吗?”
男人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她说出喻薄的名字,但是也并不奇怪,蛋糕对她那么亲热,那她与喻薄肯定也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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