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装 (半颗桃)

　　又把垂在脑后的头发用手抓了两把捋顺在两肩膀，她转过头，唇瓣贴着抿了几下，“好看吗？”
　　和平时张扬的风格不同，她今天妆容很淡。
　　瞳仁漆黑眼睫卷翘，眼角刻意用眼线下压，两颊不知道是扫了腮红还是热的，泛着微微的粉红。
　　饱满的唇瓣上闪着亮晶晶的珠光。
　　只不过妆容压不住人的气质，明明该是乖巧可爱，组合到她身上却意外有种清妍妩媚的感觉。
　　穆柏衍靠在座椅里认真看了一会儿，然后垂下眼摇了摇头。
　　看他的反应，裴然又赶紧抬头照照镜子，神情紧张地开口：“是不是和我平时的风格不太一样，很奇怪吗？”
　　穆柏衍微眯着眼，倾身上去把她不小心晕到外面的口红用指腹抹掉。
　　“是有点奇怪，”他手指缠绕进她的发间，唇角在她耳边碰了碰，“因为现在不想带你回家，想带你去干点别的。”
　　“……”
　　裴然没心情理会他，绷着脸把化妆品放进包里，转身就要下车。
　　穆柏衍忍着笑，先她一步打开车门绕到副驾旁，手背替她挡住车沿拉她下车。
　　感受到裴然掌心渗出的薄汗，穆柏衍捏捏她的指骨，“我爸妈都很好的，不用紧张。”
　　裴然余光瞄向旁前边的洋楼，喉咙疯狂吞咽了两下，“我没紧张。”
　　话音刚落，她小腿一软，差点一屁股摔在石阶上。
　　身后传来穆柏衍低低的笑声，裴然转头瞪他。
　　“不许笑！”
　　*
　　刚好是元旦，洋楼的大门口也应景的挂上红灯笼，虽然与欧式外墙的风格并不和谐，但也平添热闹。
　　早听到外面的动静，阮谷兰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们。
　　远远看到她，裴然连忙小跑两步上前，“阿姨好。”
　　“然然来啦。”阮谷兰笑眯眯地看着她，直接把穆柏衍的手拉开，然后无比自然地挽上去带着她往里走。
　　前阵子见过穆承后，本来以为阮谷兰的性格也会差不多，裴然做好了正经又严肃见家长的准备。
　　但现实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阮谷兰年轻漂亮，说她只是三十几岁也毫无违和感，而且性格张扬活泼，两个人没几句就聊到一起。
　　好像她是女儿，穆柏衍才是来见家长的那个。
　　“早就听阿衍说起过你了，我也在网上看过你的视频。”
　　刚在沙发上坐下，阮谷兰就从抽屉里的拿出一个小方盒兴冲冲地递给她，“前几天逛街看到第一眼就觉得适合你，我就赶紧买下来了，快戴上看看合不合适！”
　　裴然双手接过，有点受宠若惊，捧着盒子半天没动。
　　阮谷兰直接在她身边坐下，打开替她戴上。
　　金色细链中间垂下一片红色四叶草形状的玛瑙坠，小巧的落在锁骨下方，衬得裴然皮肤更为白皙。
　　“我儿媳妇气质就是不一般，也太美了！”
　　看阮玥从楼上下来，阮谷兰赶紧招呼她过来，“玥儿，你快看看妈妈的眼光是不是很棒。”
　　阮玥把手里的杂志放在桌上，在对面坐下，“妈，人家才第一次来家里，小心别把你儿子好不容易拐回来的媳妇给吓跑了。”
　　“胡说什么呢你！”
　　阮谷兰一个眼神杀过去，阮玥还是选择闭麦起身去厨房泡茶。
　　没过一会儿，穆承也从楼上下来，几个人一起坐在客厅闲聊。
　　穆柏衍撑着脑袋在一边看裴然把老两口逗得合不拢嘴，唇角也忍不住跟着她一起扬起来。
　　“阿衍这孩子是不是特别无聊。”阮谷兰边剥桔子边看向穆柏衍，“也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运找的女朋友，我本来都打算好他会打一辈子光棍了。”
　　裴然随声附和：“刚认识他那会，人家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我觉得我隔着珠穆朗玛峰。”
　　阮谷兰瞪大眼睛：“是你先追的？”
　　裴然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阮谷兰：“孩子，你是多想不开？”
　　穆柏衍：“……”
　　阮谷兰没理会穆柏衍投过来的眼神，转过半个身体，把手里的橘子掰开一半放到裴然手里。
　　“唉，说起来我当年也和你一样被他爸那张脸迷惑，谁知道掉坑里了，年纪轻轻活得像个孤寡老人。”
　　穆承被她呛了一句，把手里的茶杯放到桌上，手背掩在唇边轻咳。
　　余光瞥到旁边小桌上摆的围棋盘，裴然眼睛眨巴了两下，“叔叔喜欢围棋吗？”
　　听到这个穆承来了兴趣，然而还没等他说话，阮谷兰先替他回答：“围棋是他的小老婆。”
　　裴然：“我记得穆柏衍也会。”
　　阮谷兰：“他爸教他的，不过都是很早的事了。”
　　听到这个，裴然心思微动，思索了一下缓缓对着穆柏衍开口：“正好今天有空，你陪叔叔下一盘？”
　　话音刚落，房间里顿时陷入安静。
　　平时他们父子俩像现在这样在一间屋子里呆着不吵架都是奇迹，更别说一起下棋。
　　知道这句话的用意所在，穆柏衍没说话，起身拿出穆承的围棋摆在桌上。
　　他薄唇抿着笑了一下：“做师傅的可别输给我。”
　　穆承先是一愣，转而也笑了：“你小子别光说大话。”
　　*
　　客厅里不断传来黑白子扣在棋盘上的细微声响，厨房里隐隐向外飘出饭菜的香味。
　　天空泼了墨似的沉下来，逐渐亮起星星灯火。
　　裴然跟着阮玥上楼去到穆柏衍的房间。
　　虽然已经好多年没人住过了，里面的装修还保留着原有的样子。
　　浅灰色墙壁，没几件家具，也没有多余的杂物，
　　书桌，床铺，衣柜，还有一个占据整面墙的落地书柜，全都黑色的，有些冷清。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十几岁男孩的房间。
　　“我弟弟是不是有点无聊。”
　　阮玥随意坐在床边和她闲聊，“不过没办法，他没时间和同龄人一样去玩耍拥有什么别的兴趣爱好。在那个时候小男孩们都追球星追动漫的时候，他除了学习唯一的兴趣爱好大概就是闷在家里看书了。”
　　“对了，给你看个东西。”她弯腰从床下拖出一个泛黄的纸盒。
　　裴然一愣：“这是什么？”
　　阮玥笑道：“偷偷看，被他知道了可能要生气。”
　　她把盒子递到裴然手里，食指竖在唇间对她眨眨眼，“我先出去，你慢慢看，千万别说给我找给你的。”
　　裴然一脸木讷地点点头，看着阮玥轻手轻脚地替她合上门，盯着手里的盒子看了半天才动手把盖子打开。
　　结果刚瞥到盒子里的东西，她怔住。
　　里面整整齐齐堆叠着各色长方形的信封。
　　是她写的情书。
　　甚至按照时间排列的清清楚楚，还有几张连裴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写的小纸条夹杂其中。
　　她把盒子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摊开在地上，挑出一个手绘外皮的打开。
　　这一封她记得很清楚，是那次穆柏衍在食堂门口拒绝她之后，过了没两天她托乔思雅带去的。
　　当时乔思雅告诉她穆柏衍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丢到垃圾桶，裴然还因为这个沮丧了一段时间。
　　没想到穆柏衍居然留下了。
　　裴然垂头看着手里的米白色信纸，边缘有些微微泛黄，整张纸都变的皱巴巴的。
　　她甚至都能想到穆柏衍面无表情展开，然后扫过一眼，在手心里揉成球皱着眉丢进垃圾桶的样子。
　　冷风拂过光秃秃的树梢，在房间里打下虚影。
　　裴然看着信纸下面潦草的铅笔画，鼻腔一酸。
　　画中穿着校服短裙的少女坐在围墙上面，长发飞扬，明艳动人。
　　是她。
　　是穆柏衍画的她。
　　刹那间，年少时期的种种回忆全部浮现在眼前。
　　那些她疯狂喜欢着穆柏衍的瞬间，那种火燎过心脏的感觉，她到现在都还清晰的记得，并且记忆犹新。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
　　曾经她自以为坠入海底的暗恋，却冥冥之中有着从未间断过的回应。
　　这些轻飘飘的纸张，却像是一张张千丝万缕无法忘却的时光缩影，紧密串联。
　　眼前的信纸逐渐变模糊，她捏着信纸的指尖用力收紧。
　　回忆着这些零碎的小事出神，不知道什么时候穆柏衍进来了。
　　他视线扫过裴然手里拿的东西，“阮玥给你看的？”
　　他的声音顿时把裴然从失神中拉回来，裴然仰起脸，下意识摇头。
　　眼泪随着动作滚下来，她低下头用袖子蹭了一下。
　　穆柏衍绕到她身后，两只手环着她的身体，像抱小孩子一样把她抱到床上。
　　他伸手抽走她面前的信纸，长腿交叠手撑在身后一本正经地读起来。
　　“穆学长，我一直觉得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昨天晚上失眠整夜终于想起来，原来是长得像我未来的男朋友……”
　　还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顿时被自己写的土味情话生生憋了回去。
　　裴然伸手夺过信纸，藏进口袋。
　　“本来就是送给我的还不让我读？”男人懒散地坐着，手臂越过她背后，手腕拐着，指腹贴上她的脸颊轻柔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