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阿信长剑已然出鞘,“铮铮”轻吟,幻作数道白光往空中洒落,随着臂腕翻转,点点白芒逐渐聚成光圈,且越旋越快,如排山倒海一般往前方汹涌而至。
“嗷——”撕心裂肺的惨呼伴着兵器“咣啷啷”坠地的声响,触目所及便是一只断臂,手中还牢牢攥着柄银钩,潘盼胃里阵阵恶心,赶紧别过脸去,不敢再瞧。
“哇呀呀——”山寨男气急败坏,“你偷袭!”
阿信剑眉微蹙,长剑平平伸出,剑身几抹瘆人的血迹仍挥之不去,只见他略昂一昂首道:“那又如何?”
“算你狠!”山寨男跺脚,煞是威猛的身形竟借力弹出老远,群豪见此,忙“呼啦啦”作鸟兽散,唯恐落人身后,弄个缺胳膊少腿儿的。
“都……都走了罢?”潘盼双手捂脸,开了条细缝,战战兢兢问。
“没事了。”花冲语气里透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喂,你别又吓得走不动路哈,我可没那么大力再去驮你。”
“谁要你驮了?”提到背人,她气不打一处来,思前想后,仔细那刀谱就是被臭蝴蝶背着那会子给捎带跑的,“你八成又在打甚么物件儿的主意!早知道你没那么好心……”
“走,先寻个稳妥之地落脚。”阿信拭净剑身开口,退后两步,也不回首,长臂一揽,径直将半蹲在地的潘盼给搀到身前。
某人很是受宠若惊,嗫嚅道:“大侠,我还真担心你老来不了大名府了。”说着,瞪一眼花蝶,“这人真指望不上,要不是咱命大,少说要死个两三回。”
阿信注目前方,淡淡应道:“我从不轻易答允别人,既然应了,就一定会来。”
“呵呵——”潘盼假笑着,不自觉地耳根发热。
*****我是泪流满面的分割线*****
前番一场惊魂,某人是死活不愿再寻客栈入住。三人商榷,决议在邻近的村子找个庄户人家歇脚,兜兜转转,已至傍晚。花冲拢了双手,在额前搭个凉蓬远眺,笑意朗朗道:“不远有个茶肆,咱们去垫些点心解解乏可好?”
潘盼踮了脚看,山道之下果然有个毛竹支起的凉席篷子,几块毡布,一面油啦啦的小旗,正书一个“茶”字,背书一个“酒”字,任是简陋不堪,也做起了卖茶沽酒的生意。潘盼心嫌这小摊腌臜,皱眉道:“先寻住处罢,这吃喝随便都能省得。”
“此言差矣。”花蝶摆摆手,细说分明,“庄户人家不留余粮,你我这般晚到,还指望他们给你现做不成?到晚饿得睡不着,你又该叫唤。”
叫你个魂吖……面朝着嘻皮笑脸的花蝶,她恨不能上去飞踹一脚解恨。“我偏不要去,你能怎么着?”她抄着双肘,气鼓鼓回敬。
“花兄说得在理。”阿信骤然出声,轻拍潘盼肩头,“填饱肚子要紧。”
某人被拍得小心肝儿砰砰乱跳,立马敛了咆哮之姿,低眉顺目应声:“哦,好滴。”
花冲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见此状述,向她扮了个恶心欲吐的鬼脸儿,便先行一步,也不搭理身后两束骇人绿光。
潘盼跟在后首,就那么目不转睛死盯着花蝶后脊,遥想自个儿来出特异功能爆发,把他后心给盯穿了才好。
到了茶肆,三人拣了张靠边的长桌入坐。悄眼打量摊主,乃是一对老年夫妇,潘盼成日介在一堆高手中爬摸滚打,观人气色行走,也能探出些深浅,她瞧此二人,目色浑浊,脚步虚浮,必定是俩没武功的,稍稍放了警惕唤道:“老妈妈,舀三碗浆子来,要热热的。”
“几位官人先歇着缓缓,老身这就去热。”婆子捧着一撂粗瓷碗颤巍巍走近,在三人面前依次摆了一只。
潘盼持了转身,从袖中抖出条手绢,对着残阳,是照了又照,擦了又擦。片刻功夫,热浆上了来,倒在碗中,豆香四溢。她强忍口水,再从百宝囊内摸出枚银针,搅腾两遍,见银针不变色儿,方才安下心来。斜睨身旁二人,早已饮到第三碗了。
“瞧你这关模做得一套套的。”花冲不屑,将她那碗浆子端起就是一大口,复又递还于她,“剩下你喝,总该放心了罢?”
“嘁!”某人无语,惟有哼哼唧唧。
花蝶又要了盘点心,端上来一看,几块黑漆嘛乌的炊饼,他与阿信两个皆是吃得有滋有味,潘盼频频咂舌,不忍下箸:这一路奔逃,吃坏了肚子,可不大方便……思想斗争了好一会儿,从兜里摸出半只冷馍,掰成小块,就热浆泡了,勉强填个半饱。
倏而念及一桩紧要之事,她赶忙向阿信问询:“大侠,咱想打听个事儿……”
“说。”阿信也不看她,专注拿只小勺喂儿子热浆。
“嗯,是这么着。先前客栈打斗,有个大头和尚说北侠欧阳春已然不在大名府,往相国寺去了。这相国寺可在京城……”她顿了顿,小心翼翼道,“咱在京里当过差,那边值守可严,白日官差巡街,到晚封门宵禁,按说您那事儿,该与他无有甚么干系罢?咱们……是不是非得去寻吖?”言毕,偷觑阿信反应。实上她哪里担心守卫,不敢见她胖爹才是正点子。
阿信冷然道:“不必进京。”
“哎呀,大侠英明!”潘盼如释重负,眉开眼笑灌起马屁。那后首该往哪儿去?正欲追问,只听阿信接口,“我前日已抵大名府,在南化寺见过北侠。”
“啊!照过面啦?”潘盼大惊,心头一揪,“你们没打起来罢?!”
彼时花蝶也是一怔,浆汁翻出些许,不动声色用袖管擦了。
阿信摇头:“我发觉有一拨神秘人暗中潜伏在他附近,故而并未现身于他交谈。”
潘盼更为紧张:“那些人不会是想害他的罢?”
阿信断然否定:“不会,他们像似监视他的行踪,更大的可能是冲着我来。”
“对啊,守株待兔。”潘盼幡然醒悟,“他们揣测你会南下寻北侠对质,追踪他可比追踪你要容易多了!”
“答对了一半。”阿信眸色深沉,“你不要忘了之前在松江便有人刻意追寻我们,这追的和等的该是两路人马。”
潘盼急了:“你说你到底甚么人啊?一入中原,这么些人抢着追杀!”
花冲冷不丁插口道:“现在计较这此作甚?天色不早,先到村里安顿住下才是。”
第71章 大名府惊破众豪杰小寒窑羞现女儿身〔下〕
六月细雨纷飞,夤夜悄至,风雷之势更是一阵紧似一阵。夜霭空垂,整座襄阳城仿若都在沉睡,只一道玄色身影急速穿行风雨之中,跃过道道屋脊,终于消逝在一座小院之内。
四水归堂,滴雨廊前,一名青衫男子神情闲适,正挨个把玩案前一套青花官瓷,身旁的红泥小炉汩汩冒着热气,男子的笑容随着幽芬的茶香逐渐漫溢,暗色之下,难以形容的诡魅。
“雷英,一路辛苦。”男子姿态优雅提起铜壶,一道细细水线倾入茶碗之中。
“王爷折煞小人了。”雷英抹一把面颊,伸手甩去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单膝跪地道,“卑职来迟,累王爷久等,恳请王爷恕罪。”
“来来来,雷英。”男子招手,笑意更甚,“这边坐。”
雷英素知这主家脾性,越笑越没好事儿,强忍寒意道:“卑职不敢。”
“有甚么不敢的?”男子佯作埋怨道,“雷英啊,你就是过分拘谨了,这上头,你可要多跟小沈学学。”
“王爷教训得是,卑职一定铭刻在心。”雷英双拳一抱,益发诚惶诚恐。
“罢了,罢了。”男子嘴角噙起一抹满意的微笑,“文曲那边进展如何?”
雷英恭敬答道:“苦肉计已然得手,后续仍按王爷的意思筹措。”
“好好好!文曲果然有计巧,不枉本王救他一命。”男子抚掌大笑,继续问道,“药可送去了么?”
“无色无嗅又息耗内力才能化解的毒着实让卑职好找。”雷英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卑职给的是威灵仙。”
男子一双细目,似能读心,只见他轻转瓷杯,淡淡言道:“雷英啊,你可是在想本王为何不直接吩咐文曲向他们下手,反而要绕来转去,多此一举?”
雷英冷汗潺潺:“王爷天人般的心思,岂是常人能懂。卑职愚钝,不敢妄加揣摩。”
“即便让你知晓,也是无妨。”男子抿一口细茶,缓缓叙道,“庞豹这小子无用得紧,聚一帮草寇追杀耶律阿信,照本王看,非但得不了手,迟早要泄了行踪。文曲此去也是助他们一臂之力,阿信只有死在他们手里,这其中才有机可乘。此桩命案,一旦坐实,辽国那边儿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老狐狸父子是一个都跑不掉,”说着,得意之色尽显,“本王倒要看看当今如何处置这国丈与国舅?战事一起,嘿嘿……”侧首看向雷英,兴致勃勃又道,“让文曲把那孩子带回来,本王要做这娃儿义父。”
“是,王爷。”雷英执手应声,倏而又念及一桩棘手之事,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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