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甚么人劫走的?失踪的那一队厢军呢?”元翠绡追问道。
赵爵答道:“是城外的一群山匪,在浆汁内下了蒙汗药,劫走生辰纲,又杀了押送的厢军,妄图嫁祸。”
元翠绡打了个激灵,又问:“那贼人是如何遭到识破的呢?”
“去长生库销赃之时,被官差捉住的。”赵爵目光渐冷,扫了她一眼道,“你对此事,倒是上心。”
“没,没。”元翠绡忙摆手道,“女儿就随口一问。”
赵爵从一只木箱里,抽出一卷画轴,缓缓展开道:“这一幅是前朝李思训的《海天落照图》,最为难得的是,上面还有(□□)的题跋。”
元翠绡意兴阑珊地“噢”了一声,便是无话。
赵爵觉出了些对牛弹琴的意味,放下画轴,拉着她走到一只漆箧前,从中取出一支羊脂白玉雕就而成的凤纹簪,举到她的眼前:“好不好看?”
玉色温润细腻、雕工栩栩如生。元翠绡咽了口口水道:“好看。”
赵爵顺手便将玉簪插到了她的鬓边。
元翠绡心中天人交战:是要呢……还是不要呢……
正纠结着,赵爵却伸手又将簪子从她发髻上取下了,皱眉道:“太过素净了。”
元翠绡呵呵:你个假爹,果然是在逗我……
赵爵又在漆箧内,挑出件冰糯飘花的翡翠镯子,套在她的手腕上,端量着道:“这只怎么样?”
元翠绡心下翻了个白眼,瓮声道:“还好。”
赵爵摇了摇头:“有些老气。”言罢,扣住她的手腕,便要捋镯子。
元翠绡负气挣扎了一记,奈何腕子被捏得生紧,只得眼睁睁由他又将镯子卸了去。
“都是些俗物,哪里配得上我的翠绡。”赵爵状似爱抚地拂过她的发梢,朝满地的箱箧扬了扬下颔道,“看中甚么,择个一两件罢。”话带深意又补充一句,“记着,要有品位一些。”
品位个大头鬼吖……你直接说值钱的不许拿便是了……还让咱挑,整得跟抓周似的……元翠绡腹诽一阵,指着其中两大盒书匣,亦是装腔作势道:“书香致远,墨卷致恒。女儿近来潜心阅读,就取这两匣书去罢。”
赵爵满意地点头:“好,为父便如你所愿。”
元翠绡大早被赵爵放个苍蝇吃吃,心中不免憋闷,挥手让春柳、夏蝉捧了书匣先回,自个儿则沿石径往后花园行去,一路看看花草疏散心情。
不知不觉又走到前几日经过的竹林,清风簌簌,竹影婆娑,元翠绡后脊背心却莫名地生出些许森寒之意,并且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她瞧似的。她四下里望望,咕哝了一句“邪门”,便提起裙裾,快步往前方去,一气儿走到山茶花丛附近,却见那花儿已然凋零,整朵整朵地掉落在地,红红白白,一片触目惊心,竟然与她梦境中的情景甚是相似,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她伸手进袖笼掏帕子,摸索小半会儿,却是空落落的。想来方才走得急,不慎落在竹林里了。
倏地,身后有个听似极为苍老的声音道:“小娘子,这方丝帕是你落下的罢?”
元翠绡吃惊掉转,眼前站立一位灰袍老者,身材矮小,长相普通,唯有一双眼睛,华彩莫名,嵌在这张满是皱褶的脸上,有一种难以描摹的妖异之气。她迟迟地没有伸手,去接来人递来的帕子,警惕地问:“你是谁?为何会在此处?”
那老者向她微微一笑,答道:“老朽本名彭启,俗号‘天眼老人’,是这里的主人请我来此。”
假爹不知从哪儿招罗了这些奇形怪状的江湖人士……元翠绡心生厌恶,探出两指,迅疾从他手底抽过手绢,敷衍地道了声谢,便转过身去,装作欣赏花卉,不愿再理会此人。
彭启碰了个不大不小的钉子,却无离开的意思,仍在她身后道:“小娘子,可是喜爱这山茶花?”
这老头也忒不识趣了些……元翠绡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
彭启叹息道:“此花芬芳娇艳,不输牡丹芍药,只是过于性烈,难入大雅之堂。”
元翠绡听了,心中又是膈应,又是好奇,扭头道:“彭老,何出此言?”
彭启见她应声,心下不由一喜,伸手指向遍地落红道:“小娘子请看,大抵旁的花谢,俱是逐瓣飘落,慢慢凋零。唯有这山茶,在盛开之时,整朵凋落,状似断头一般地惨烈。”
元翠绡被其说得甚是不悦,离远了些道:“天地万物,自有定数。彭老此言,未免过于牵强。”
“非也,非也。”彭启目光轻闪,语气狂妄道,“命无定数,强者自有可为。既然小娘子深爱此花,老朽便施法将其复原,博尔一粲。”
元翠绡暗哂:有病呢这是……只见那老者垂眸,将枯瘦虬节的手掌,拢入广袖之中,口里念念有词了半会儿,袍袖一展,朝空中掷出一道黄符,再用二指夹住,移至双目之间,叱了一声“起”。
元翠绡偷笑:假爹甚么眼神啊,天桥耍把式的老混混,也奉为座上之宾……倏地,头顶“喀喇喇”炸响一记惊雷,她吓了一跳,抬头看天色,早起的万里晴空,此刻突然换作阴云密布,风力亦是增强许多。霎时,雷声滚滚,狂风猎猎,满地凋落的花朵竟像似活了一般,打着旋儿朝空中升腾。
元翠绡大骇,简直无法相信自个儿的眼睛,跌跌撞撞绕到石径对面的秋千架,蹲下身用衣袖遮住头脸,觑看那晌动静。
不知何时,彭启掌中又多出了一柄桃木剑,剑尖穿透黄符,直指穹天,另一只手缓缓捏个剑决,指尖竟簇起一团小小的青焰,他张口一吐,青焰被气流催发,跃动着朝剑尖而去。刹那间,桃木剑上的符纸已被燃成灰烬。彭启再叱一声“归”,漂浮在半空的山茶,接连不断地落向枝叶丛中,远远看去,这样的场景,着实诡魅难言。
元翠绡暗自哆嗦:妖……妖人……
彭启划剑收势,大喝一声“住”。登时,风消云散,天光陡现,一大片盛开的山茶花又重现此间。他得意地摇晃着脑袋,回转过身,朝秋千架下瞠目结舌的元翠绡,眨了眨眼道:“小娘子,请看。”
元翠绡略显狼狈地直起身,视线草草掠过花丛,心怀惊惧地挥挥手:“看到了,看到了。我想一个人静静,你没事儿,便退下罢。”
彭启笑意不减,揖首道:“老朽不敢叨扰小娘子清修,奈何有一桩心腹之事,不吐不快。不知小娘子,可否容老朽明言?”
元翠绡甚是不耐烦道:“彭老但说无妨。”
彭启凝视于她,目中精芒暴涨,漫声道:“老朽初见小娘子,便觉十分投缘。他日或有能为小娘子效劳之处,还望小娘子不吝开口,老朽愿倾毕生之力,以尽绵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元翠绡冷冷应声:“彭老一番美意,晚辈心领了,就此别过。”言罢,急转过身,快步往耦园方向行去。
彭启的目光,粘着在她纤瘦的后背之上,随之渐行渐远,隐隐流露出噬血的癫狂,猛然高声道:“老朽在竹林西侧的疏桐别院居住,小娘子若是有意到访,老朽随时恭候。”
元翠绡俏脸一沉,暗骂一声:老疯子,老妖怪……双手提起裙裾,飞快地跑远了。
第135章 彭启施妖法群芳再现智化会旧友惊悉内情〔中〕
却说智化与艾虎师徒两个,翌日一早,告别沙家庄众人,出了卧虎沟,直往襄阳城而来。
到了尤唐街,太守府衙前,瞧着紧闭的朱门和那面黑黢黢的登闻鼓,艾虎挠头:“师父,咱们无官无职,身上又无开封府的龙票拜帖,如何才能见着金大人,向他禀陈案情,为沙伯父他们脱罪呢?”
智化一手夹在胁下,一手轻摁唇边短髭,眼光瞟了瞟门房值守的皂隶,侧过脸来,对着小侠神秘道:“为师先带你去会个熟人,由他引荐,再会金太守不迟。”
艾虎闻言,一脸兴奋之色,用力扯了扯智化衣襟:“师父带我去见的,可是沈二叔?”
“二叔倒是你二叔,但这一位,却不姓沈。”智化揽住小侠臂膀,轻搡了两下道,“记住了,在他面前,千万莫提你姐姐的事儿。”
艾虎恍然大悟,旋而又迷惑道:“丁二叔因何会到襄阳来呢?”
智化释疑道:“你有所不知,当日为师送他回茉花村将养,曾提及你沈二叔在郡王府卧底一事,他二人原本便是至交,再有丁总兵生前与襄州太守金大人亦是交好,你丁二叔挂念他们安危,自是要往襄阳来了。”
艾虎猴急道:“那还等甚么?师父,咱们快进去寻人罢!”
“慢着!”智化按住他道,“太守府前衙后院,这两个皂隶未必知晓府眷所在,找他们通传,没的误了正事。咱们且站街候上一会儿。”
小侠虽说拎不清黑妖狐盘算的甚么小九九,但他深信:听师父的,准是没错。当下捺住心中好奇,两眼巴巴儿地盯着门房进出的人流。冷不丁背上横遭一掌,不禁皱眉道:“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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