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预设这位父亲和尤晏立场相同,对她也是肯定与支持。
父子/母女性别相同,境遇相似,立场相同多么顺其自然。
就像冯师延和师琴,江笑雯和江书慧,不仅立场相同,连气质也是一脉相承。
尤晏如果也和尤立人立场相同,气质相似,这样的局面毫不意外。
冯师延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从来只有儿子传承父亲特质,很少有反向情况,儿子影响父亲。父亲年长儿子几十年,体力和权势奠定他的家长地位,权威屹立不倒,绝不允许儿子摇撼他的权威,除非他年老体弱,失去权势。
尤立人远不到失势之时,尤晏只有一步一步被浸染的命运。
冯师延今日和尤立人的对峙,会晋级成明日和尤晏的争吵。
她想通之后,做出决定并不太难,就像当初决定向尤晏“求婚”,难的是来日漫漫要怎样与变化的自己相处。
她当初能慢慢接受喜欢他、期待他、爱上他的自己,以后,应该也会适应不能再做-爱、无法再联络、再也见不到他的自己吧。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此时此刻,冯师延还是很难过。
那么乖巧懂事可爱的一个人,像抱枕一样送进她怀里,冯师延也自然抱住这份温暖。
既然大人都无法解决困境,那就像小孩一样哭泣吧。
尤晏拒绝成为尤立人的承诺无法消除她的隐忧,冯师延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消除,但她知道距离可以消除一些东西。
闹钟拉回她的理智,冯师延改签机票,今晚航班回L市。
尤晏也许应该像小孩一样撒娇、撒泼,留她下来,但那只会让他变成下一个简正阳。
冯师延来去如风,唯有自由能赋予她灵魂与诗意,强行留下只会变成口袋里的空气,沉寂若死。
他们在机场完成最潦草而沉默的分别,她飞赴满天星辰,成为他闪闪发光的启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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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晏绕了一个弯,最终回到巧奶奶家。
将近午夜,巧奶奶和尤立人还在客厅,不知为什么没睡。
巧奶奶问:“怎么一个人回来,延延呢?”
尤晏看向单人沙发上的尤立人,“这你要问他。”
巧奶奶懒得分那边一个眼神,追问:“你先告诉我,延延哪去了。”
尤晏烦躁摔到另一个单人沙发,“回L市了。”
巧奶奶:“……这大晚上的。”
尤立人叠腿后靠,手腕吊在扶手边缘,轻松晃了晃。
“看来的确识时务,一听见可能会影响生意,马上就放手。——看到了吗?你在人家眼里还没生意重要。”
尤晏想起冯师延和尤氏有合作,她完全没提这茬,估计尤立人还说了更难听的话。
隔着宽大茶几,尤晏直视他。
“你威胁她。”
尤立人冷哼,“我这点‘威胁’,比起她空手套白狼的手段,那可真小巫见大巫,自愧不如。”
尤晏嗤出一个音节,“你不觉得她很聪明吗?”
尤立人肃然,“当一个女人的聪明对你造成威胁,你就不会觉得‘聪明’,而是险恶。”
尤晏说:“你把她的智取践踏成‘空手套白狼’,如果一个男人能巧夺千万,你是不是认为他有野心有胆识有魄力,为什么同样在女人身上就成了险恶?不过她要是一个男人,冯宏也会像你一样,拼命想把家业砸儿子头上,根本不用她苦心费力‘巧夺’。”
尤立人手腕不转了,面露惊愕,“她用了什么法子给你洗脑,你跟她说了一模一样的话。你赶紧给我分手,立刻马上,不然哪天醒来自己姓都改了。”
巧奶奶像观望乒乓对打,这回终于反应过来:“什么‘空手套白狼’,冯宏脑筋不灵光,守不住口袋,延延是拿刀架他脖子上逼他打钱吗?就该多几个像延延这样的人,让你们都知道,一人出轨,全家遭殃,心术不正,就这下场。”
巧奶奶年老体弱,又是女人,在尤立人心中话语权很轻,尤立人看向她的目光平淡许多。
“妈妈,要论‘心术不正’,还没人比得过你的忘年交小朋友。”
巧奶奶瞪他一眼,“你就见不得女人比你优秀。”
尤立人说:“我承认,她能审时度势,聪明过人,让我刮目相看。要是一个与我们无关的人,我也会褒奖几句。但她所处位置不太合适,功高震主,我们尤家这座小庙,容不下这尊大佛。”
巧奶奶和尤晏同时冷笑,声音同步暗示立场相同,尤立人成了孤军奋战,不由眉头微蹙。
巧奶奶说:“功高震主?你还当自己皇帝儿子太子,整个中国版图都姓尤,是个女人都想给你家传宗接代。”
奶奶的话点醒尤晏,他想起冯师延不婚不育的决心,嘲讽道:“什么狗屁功高震主,两个人谈恋爱还有君臣之分?你这是男尊女卑思想根深蒂固,就兴男人一定得比女人强,男人罩着女人,一旦反过来,你就替你的同胞感觉到丢脸和威胁。”
尤立人仿佛给粗暴的“狗屁”震熏,夹枪带棒攻击尤晏:“你妈妈真是把你教得不像个男人,一点野心和攻击性也没有!”
“嘿——!”巧奶奶又笑出招牌笑声,“阿晏从小我带大,你这是不好骂我转头攻击晏茹了呗?我今天就告诉你,尤立人,你给我掏干净耳屎听好!”
巧奶奶伸出手指,隔空点他面门,“很多积极的品质不分性别,男人也可以乖巧懂事可爱,女人也可以有野心有攻击性,凭什么男人乖巧懂事可爱一点,就被贴上‘娘’的标签?难道我们的姑娘们天生就该‘乖巧懂事可爱’,等着被欺负吗?我和晏茹苦心费力,培养这么一个乖巧懂事可爱的男孩子,就是为了这世上少一个像你这样自以为是、目光狭隘、轻视女人的臭男人!”
巧奶奶话语触及尤晏和冯师延谈话核心,尤晏被悲凉淹没,奶奶都相信他不会变成下一个尤立人,冯师延为什么没信心?
巧奶奶接着说:“延延和阿晏这两个小孩,无论在一起还是分开,只要我还喘一天气,我就罩她们一天。”
尤立人仿佛失去耳屎阻挡,话语通过耳道直达大脑,引起巨震,久久说不出话。
他站起身,思索着,要离开客厅,可能进书房冷静一会,琢磨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路过尤晏身边最终回首,交替看着跟自己最亲近的两个“叛徒”:
“冯师延到底是什么魔女,把你们一老一小都给洗脑了。”
尤晏起身站到他对面,续上巧奶奶的气场,“你错了,我从来就是这个样子,只是你一直看不见,也不愿意花时间去了解,你只愿意看到我身上让你满意的部分。你从来没把我当一个独立的人,我只是你的附件,你想炫耀就摆出来,不满意就丢一边。我只有表现出跟你相同的品性的时候,你才承认我是你儿子——那也是我最不愿意变成的样子……”
尤晏身高一米九,高他半头,体格更比他健实。儿子已经在体力上超越他,再过几年,权势也会慢慢倾轧他,取代他坐上家长之位。
这是无可避免的自然过程。
但以他现在这样的思想……
尤立人双眼流露出失望。
儿子就是父亲的分-身,当儿子不愿意成为父亲,等同与父亲割席,阉割掉父亲一部分男性力量。
失望变成愤怒。
尤立人扬手,似曾相识的动作触动尤晏的警觉系统——
尤晏率先抡拳挥出。
尤立人捂脸踉跄几步。
巧奶奶也吓了一跳。
一颗牙齿在地板跳了几秒钟的舞步。
尤立人心里也在跳舞。
他和血而笑,气愤又欣慰:他儿子的攻击性终于出来了……
第48章
Y&Y:「落地跟我说一声」
冯师延收到这条消息, 也完成新的一轮自我剖析。
不得不说,距离冷却了情绪,她和尤晏又回到异地相处的常规模式, 熟悉感多少给予她抚慰。
她虽然爱他,但尤晏到底还是个男人, 大环境下男人生存空间较为开阔, 容易形成集团关系, 自发维护集团利益,尤晏有这样一个激烈否定她的父亲,她不得不警惕。
庞姣姣曾经跟她说过, 无论一个男人对她表现得多么深情, 如果男人的父亲坐拥三宫六院,她会重新评估这个男人的品质——原生家庭有重大问题的男人慎重考虑。
父亲给儿子起了榜样作用,提供一条安全得利的捷径, 让儿子领悟“看吧像你爹这样做也没什么不良后果”的“社会真理”。
而像她这样目睹父亲出轨的女儿又有所不同,母亲的今天可能成为她的明天, 她理所当然厌恶父亲, 站到弱势的母亲这一边——哪怕后面她母亲也“出轨”了,但时间在后, 母亲仍是弱势一方。
当然也会有厌恶母亲,维护出轨父亲的女儿, 这种女儿怕跟着母亲失势,自然依附到更强势的父亲一方。幸好庞姣姣她不是。
亲缘带来现实中强制的亲近关系, 在两代人之间形成垂直影响, 又因为家族利益相同,这种影响难以躲避,在先辈和继承人关系间更为明显。
先辈创下家业, 形成特定的管理风格,为继承人提供成功的现成模板。当继承人接手家业,会顺其自然从模仿先辈开始,致使两人风格相近,纵使有革新,也是在学习和熟悉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