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明白了,他又是“买一赠一”后面那个“一”。
冯师延向他介绍林鸣真:“他平时体能训练比较多。”
所以安慰他输了也不要失望?
尤晏扯扯嘴角,说:“你要不要做?”
“好。”
冯师延放下腿,摩挲双手,确保掌心无汗。单杆比她高太多,她仰头估算距离。
尤晏在旁扇凉风,“够得着吗?”
“可以。”
冯师延果然起跳将自己挂上去。
尤晏:“……”
没想到人看着不高,弹跳力还不错。
冯师延双臂绷紧,提上去一个。
尤晏又发出那种似惊奇似招呼的“哦一”音,冯师延紧抿双唇,以防笑场。
只是引体向上对一个非力量型选手还是过于吃力,冯师延第六个胳膊没屈到直角,又被迫抻直。
她笑着,还不愿意下地,“太难了……”
“我帮你。”尤晏说着靠近。
林鸣真本两抱臂旁观,此时也散开胳膊,下意识上前一步,也想帮忙。
对方一动,他又失去行动的借口。
尤晏矮身锁住冯师延膝盖,将人上举。
第六个“引体向上”不但完成,还超标了——双腋卡住单杠,冯师延整个人像船夫用竹竿挑起的落汤鸡,姿势狼狈,人却乐得发冷似的颤抖。
林鸣真看着这一幕,醋意被她的笑靥置换,暂忘失落,跟着笑了笑。
冯师延说:“你放开我一下。”
尤晏谨慎松手,“不会掉?”
冯师延:“你不在下面接着吗?”
尤晏:“不一定哦。”
膝盖力度消失,冯师延从单杠上撑直双臂,稳稳定着,侧头俯视尤晏,笑笑不讲话。
尤晏问:“怎么了?”
冯师延说:“高处空气好。”
尤晏站开一步,“那你多呆一会。”
“要翻了——”
预告完毕,冯师延一头往前栽,尤晏下意识抢上前接人,但觑见可疑,又退回去。
而林鸣真一动不动。
冯师延以胳膊为轴,安安全全翻转360°,回到原位莞尔瞅着两人,跟点缀电线杆小鸟一样。
尤晏:“……您可真能吓人。”
他又输一招,对面那位按兵不动,看来对她的套路了解颇深。
冯师延说:“你接一下我。”
尤晏抱臂,“你不挺能的吗。”
手臂略作调整,冯师延准备自个下去。
“太高,腿疼。”
她吊下去那刻,尤晏重新牢牢锁住的膝盖弯,冯师延放心地松开单杠,从他怀抱里稳稳落地。
尤晏还兀自绷着脸,冯师延抬手轻捏出一个笑容,尤晏还面无表情,她自己先笑了。
“我们回去。”
三人散步到相遇的路口分手,尤晏问冯师延:“那个人干什么的?体能还成啊。”
冯师延说:“他是国防生,九月继续读研。你刚才怎么不自己问?”
尤晏:“不熟。”
冯师延侧头朝他一笑,没说什么。
这种笑容和举动从下午接机便频频出现,给人一种看破不说破的高深,尤晏变成被拿捏那一方。
这叫他迷惑而不爽。
他摆出凶巴巴的一张脸,“笑什么!傻子一样。”
冯师延不吃他这一套,又笑了笑。
“开心。”
尤晏:“……”
差不多到小区门口,冯师延站上药店的体重秤。
尤晏凑近,悄悄往后头踩,正经问:“重了轻了?”
“咦,怎么重那么多?”
尤晏憋笑憋到咬唇。
冯师延左看右看不对劲,站回地面,突然发现一只得意忘形没收回去的脚。
尤晏:“……”讪讪缩回脚,就当从没发生过。
冯师延淡淡瞥他一眼,重新回秤,还往后提防一下。
尤晏推开一步,手举过头,下颌微扬,嘴巴有点像要发出一串“嚯”,仿佛准备说:嚯嚯嚯,别开枪。
冯师延笑了下,说:“记一下,看你走的时候是重是轻,对比以往生活质量。”
尤晏:“才刚来你就惦记着我走?”
冯师延下来怂恿他上秤,尤晏扭头往小区走。
尤晏漫不经心目视前方,像自言自语。
“我来这妨碍到你‘自由’。”
尤晏被一股蔓延的温度攫住,低头交替看着臂弯那只手和它的主人,等她开口,嘲讽或解释。
冯师延说:“前面滴水,你走过来一点。”
一米外,一家店铺的招牌灯箱一角果然不断滴水。
臂弯温度消失,尤晏一拳打在棉花里。
冯师延再度开口,“我没有认为你妨碍我。”
本来嘴边还有一句话,“跟你在一起才是‘自由’”,冯师延生生咽下。
“协议”中的“自由”已经衍生成“不受束缚的真爱”之意,插科打诨可以随意用,直抒胸臆时总觉太过厚重,肩负不起它的份量。
冯师延改口,“我很开心你能来,不管是顺便还是特意。”
她的直球又将尤晏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份无措源自于他能感受到真意,只是不知该如何接纳。
这个人,好像做什么事都很严肃,不会敷衍,不会作伪,可偏偏主动提出假订婚。
矛盾的两面同时粘她身上,尤晏开始怀疑起“真意”的掺假率。
两人一路无言,各怀心事回到住处。
冯师延问:“谁先洗?”
尤晏做一个“您请”的手势,捏起衣襟扇风。
冯师延拎衣服进去,门还没关,便尖叫一声跑出来。
如此的惊慌失措跟前头尤晏对她的刻板印象大相径庭,他也不禁吓一跳。
“怎么了?”
冯师延缓口气,“里面有只大蜘蛛。”
尤晏过去一瞧,淋浴间墙角果然趴着一只黑毛茸茸的细腿妖怪。
冯师延说:“我害怕长毛的软体动物。”
尤晏回头半开玩笑,“蜘蛛可是益虫,你们学农的还害怕这个?”
冯师延说:“你们学机械的也不见得敢钻进搅拌机里。”
尤晏:“……它爬那么高不会伤害你。”
冯师延摇头,“我还是害怕。”
这人倒是坦诚到弱点也不掩饰。
尤晏盯她片刻,右手揪住左边袖口往外拉,胳膊忽然甩过头,灰色T恤一瞬间给掀掉,赤露出一身精壮的蜜色肌肉。
他逼近一步,“我陪你一起洗?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当‘厕所保镖’。”
第9章
冯师延表情出现微妙变化,可以称之为“好奇”。
至于羞涩,全然没有。
赤露出半身精肉的尤晏仿佛带着含蓄噱头的杂志图片,冯师延大大方方翻阅和打量。
她说:“你撩T恤的方式有点特别,可以再示范一次吗?”
此话一出,他的“一起洗澡”瞬时在露骨层面落了下风。
但冯师延的眼神,摆明是正儿八经的求知欲。
人家压根没调戏他。
尤晏说:“你自己试。”
冯师延把干衣服放好,揪住一边袖口,像模像样要尝试。
她这般坦荡,尤晏被“调戏”那点难堪也烟消云散,好整以暇旁观。
冯师延一边拉袖子,一边缩回手臂,但卡在第二步,领口太窄,没法一下子掀过去。
“我不行。”
尤晏看笑了,“傻子。”
冯师延重新伸出手臂,“不试了,我们洗澡。”
尤晏没听错。
我,们。
尤晏语带轻佻,“洗澡为什么还把衣服穿回去?”
冯师延看着他的眼睛笑,“等你亲自教我。”
尤晏忽地靠近一步,双手抄她腋下,把她抱上洗漱台。他两手撑在她身侧,鼻尖几乎相擦,肢体虽未接触,属于成年男性的荷|尔蒙却牢牢锁住她。
冯师延眼中那点玩闹之意消失,取而代之是对异性的审视,直白又虔诚。
尤晏一直就是一个帅气的男孩子,不苟言笑时显得冷酷无情,可当他一笑,仿佛整片麦田一瞬间变成喜人的金黄,特别阳光朝气。而这两年成熟在他身上沉淀,帅气蜕变成英俊,加之礼仪周全,这样一个人搁哪儿都鹤立鸡群。
冯师延为丰收的麦田着迷,低头衔取一颗麦穗。
麦田似乎受风所惊,向后倾倒。
冯师延嘴唇留下转瞬即逝的温度,她没追击,无奈扯扯嘴角。
那阵风忽然转向,麦穗朝她迎面拍来,麦穗的香味递进她的唇齿间。
虽然有过更亲密的关系,冯师延好像第一次亲近这个人,用一种温吞,柔软,而又令她食髓知味的方式。
冯师延很平静,没有心跳加速,不及第一次亲密时紧张。这份难得的平静,让她免受其他无用情绪的干扰,拨云见雾看见自己的真心。
在21岁所剩无几的这晚,冯师延和有好感的男人接吻了。
他吻她的时候,她更喜欢他,更想拥抱他。
而他们也这样做了,交换彼此体温,又不仅仅满足于此。
他们要像卯和榫一样紧紧楔合,轻易不能分开。
在好奇刚被打开的年纪,很难区分他们是喜欢这项运动,喜欢彼此年轻的身体,还是喜欢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