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沈河做的饭的味道,沈稚不由得发笑:“那你实现了啊。“
“是啊,轮到你了。”
沈稚想了想,不疾不徐地开始说:“以前读书的时候, 经常有男同学把我叫到教学楼后面表白,文理科的都有。次数太多,后来就变成了一个传统,大家都管楼后面那堵墙叫‘沈稚墙’。”
不知道为什么, 沈河沉默了一阵,然后才说:“你有答应过谁吗?”
“什么答应过谁?”
“就告白啊。”他说,“你没跟谁谈过吗?”
沈稚笑了, 小幅度摇头。
“哪能啊,你根本不懂。”她说。
沈河无端支起上半身来:“那请你赐教。”
“跟我告白的人太多了,所以答应谁都不行。你不懂吗?我就想安安稳稳读书,用我那很难见人的成绩上个大学。”说着, 沈稚忽然煞风景地提起另一个人,“以前张学姐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这个名字出现,沈河轻声哂笑,随即又躺下去,无可奈何道:“这时候就别说张清月了吧。我真是怕了她。”
她微微笑,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本地人起得早,天蒙蒙亮就听得到响动。沈稚醒来时,不出所料,沈河早就已经起床。
雨还没停。
透过窗户,她看到他撑着伞,在院子里的一棵树边站着。
沈稚睡眼惺忪,打算下床,然而刚把脚探下去,就吓了一跳。
地面上都是水。
积得不算深。
蚊香碟在水上飘来飘去。
沈稚支撑着起身,愣了半晌,忍不住喊沈河的名字:“沈河——”
他从外边进来,裤脚已经全打湿了,只剩眉眼仍旧干燥。
“你醒了啊,”他说,“我要去准备开工了……”
沈稚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几乎要哭了。
“雨季嘛。”他也很无奈。
不过,马上,沈河又说:“外面有蟾蜍,要不要去看?”
“走开,不要。”然后被沈稚果断地回绝。
他发笑。
沈稚懊恼地盘起头发,说:“我去找小秋。”
沈河不知道从哪里翻来雨鞋,坐在床边给沈稚穿上。他们走出去,视野内的地面无一例外泛着水光,仿佛镀了水银一般。
积水浑浊,土地变得越发柔软,雨击打着重重叠叠的树叶。
沈稚被弄脏睡裙,边走边抱怨:“夏天不都快要结束了吗?怎么越南还是这么多降水?”
沈河放慢脚步等她,又认真地回答说:“应该跟全球变暖有关吧。”
雨水丰厚的气味里,他们踏过泥泞不堪的道路。
-
沈稚比沈河更早回国。
她在越南耽搁的时间并不长,毕竟还要准备《一点都不善良》进组前的各项工作。
丁尧彩亲自驾车送她回家,停车的道路正在做消防维护,她迫不得已在门口下车。然而,还没关上车门,就听到快门响声。
沈稚头也不回,条件反射背过身就走。
与此同时,经纪人也立刻挡到她跟前,顺便打电话联系住处的物业保安。
“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等送沈稚回到屋里,丁尧彩忍不住说道。
然后,果不其然,这几张照片很快就见报。
内容直指双沈夫妇婚变,沈稚独自落魄归家。
看着那夺人眼球的标题,沈稚陷入沉默。当然,营销号所发布的内容下面大部分都还是持反对意见,然而,插科打诨的比例也很大。有一部分人更是信以为真。
她问:“这是谁买的吗?”
敢情如今夫妻不是连体婴就不行了。
助理有点尴尬,转述经纪人的话说:“应该不是。自从上个月良宜针对咱们以后,营销号好像就发现了新大陆……不过,你和沈哥几年前就有人唱衰,说你俩离婚、形婚的到处都是。娱乐圈里不被说的夫妇也基本没有。”
沈稚若有所思地点头:“混口饭吃不容易啊。”
“不过我们不是每季度都交了钱吗?他们还乱发,”助理又说,“这也未免太缺乏职业道德了。”
小秋补休。今天上班的,是另一位经验浅些的助理。
这一回,沈稚不需要任何人为她解释。圈内的套路,她再熟悉不过了。
“涨价了呗。”她淡然道。
沈河和沈稚的婚姻状况引人关注。加上最近,沈稚又荣获视后。
她目前的竞争对手多,热度高。媒体都是老手了,浑水摸鱼吹捧她、关心她、猜测她,专挑网友爱看的写。
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
更缺乏立场。
简直是教科书式的双刃剑,不会让沈稚及其团队不满,但也不会让他们多在乎。
但是,丁尧彩还是当机立断把这些文章都买了下来。沈稚如今和良宜关联减少,得了一个烫手的奖项,年底还要进组,总而言之,不能出什么意外。
当事人对自己的团队也是百分之百信任。
姑妈来进修,火急火燎联系沈稚。沈稚让助理去接,然后直接订了酒店的全套服务,准备完全撒手不管。
放在以前,她可能还会去露几面。自从爸爸妈妈回来过年以后,沈稚显而易见对姑妈一家降了温。
得知事情真相以后,姑父倒是直接出卖蓝翘,主动求和:“蓝翘就是个不争气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大舅子和嫂子再怎么厉害,平时也天高皇帝远,远水救不了近火。反而是侄女有钱又有知名度,时不时能帮上忙。这种好关系,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得罪?
只可惜沈稚看着脾气好,实则是个最难相处的。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不拒绝,也不接受,让人拿捏不出究竟什么态度。
丁尧彩陪沈稚去和电视剧剧组开会。
路上,沈稚一个劲收到微信提醒。
末了,丁尧彩说:“我单身四十多年了,爱情上的事,的确是帮不了你什么。”
沈稚不吭声,膝盖上放着一本书,只静静听着。
“我知道你因为家人,受了很多伤。对家庭的执念也很深,”丁尧彩说,“但在有的情况下,比如你的情况,家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书被盖上了。
沈稚坐姿倾斜,把头靠在墙边,看起来给人以虚弱的错觉。
她说:“我知道啊。我知道家人这种关系不得不包容,道德感低的人总能占到便宜。我只是希望他们把我也当成家人——”
沈稚仰起脸。
再低下头时,沈稚和以往一样,平静、镇定、从容、大方,像一件完美的工艺品。
最后一天,她还是让姑妈来了家里。
一进门,姑妈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自顾自地撇开家居智能,到厨房收拾瓶瓶罐罐,与此同时絮絮叨叨。
说她穿得太少啦,说她家里没什么吃的啦,说她什么时候wedfrtyukk;生孩子啦,又专门提到:“你跟沈河那事是假的吧?”
无法判断是哪件事,所以沈稚没回答。
“我不知道你们感情到底好不好。”姑妈说,“但是,凭你的性格,不至于这么莫名其妙就想离婚吧?”
本来应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句话。
沈稚却骤然感到怒火上涌。
她连笑都挤不出来,只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觉得我莫名其妙。”
姑妈百无聊赖,不以为意地回答:“随你。反正你跟你妈一样……不,你比你妈还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只有你妈那种没吃过苦头的大小姐,才会没事去信什么神,哄得你爸跟着她满世界跑,整天做梦……”
“我哪里像她——”刚脱口而出上半句,沈稚倏然陷入迷惘当中。
她真的不像妈妈吗?
口口声声说着对结婚生子没兴趣,却还是在演技与真实边界的婚姻中苦苦挣扎,希望有人说服自己他爱她。
说到底,她只是在做梦。
仿佛看穿她的动摇,姑妈背过身去,从鼻子里发出嘲讽的声音。
沈稚却不感到羞耻。
她在姑妈的家里长大,对这个讥笑早就习以为常。只是,然而,她说:“我高兴,我乐意。我就喜欢做梦。”
“随便你。”姑妈终于转过身来,毫不遮掩地瞪着她,“你们这种人,反正不会管别人死活……你爸就是这样被她骗了。我哥以前还跟爸妈说打死不离开老家,结果爸、妈、我,他什么不要了,连自己孩子都放得下。他本来不是这种人!我哥他……”
她声音变调,然后用力别过脸去。
这么多年里,这是姑妈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沈稚面前露出这种脆弱。
而且,也几乎只是短暂的一瞬。
转眼间,姑妈就恢复平时的模样。她冷冰冰地说:“要离婚也随便你。反正你一直自己做主。”
说完就离开,自己打车去机场。
留下满桌家里带来的腌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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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论《不如意门》宣传事宜当天,沈稚去得比较早,结果遇上程睿祎在给中间楼层的前台签名。
那应付女性娴熟的姿态与初次见面时判若两人,沈稚却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一个普通上班族在职场也多多少少也有形象包袱,更不用提原本就靠形象吃饭的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