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老太太跟前,沈河俯下身打招呼。老太太有些耳背, 他也不慌不忙,抬高声音重复问题。
最后他决定送老太太回去。
导演组也议论纷纷,这样的话比赛要怎么办。
然而, 总导演睿智的双眼中忽然亮起锋利的光。
“随他去,继续录制!”
总导演当机立断。
于是大家也只能打消疑心,跟随沈河拍摄。
老奶奶坐在车上,沈河推着车前进。老式电瓶车还挺沉, 天气又热,沈河边走边和老奶奶聊天,问她今年高寿,又问起家里还有谁,一路很热闹。
电瓶车是借了邻居家的。归还以后,要送老奶奶回家得爬一段阶梯。沈河毫不犹豫就蹲下身来,背起老奶奶往上走。
等到老太太家里时,老太太和她才十来岁的小孙子都叫他留下喝杯茶。
沈河推辞了没答应。
可要走的时候,他又发觉老太太的床不平,动弹一下就咯吱咯吱摇。按照孙子的话就是:“俺奶晚上都不敢翻身子。”
沈河挽起袖子,原地思考了一下。
随即他回头问孙子:“我能看看吗?”
掀起被褥以后,能看到木床老旧,有的地方已经松了。沈河要来工具,又在后院翻来几块木板,折腾了好一阵,最后终于圆满解决问题。
老奶奶的孙子几乎两眼发光,一个劲说着“叔你忒厉害了”。沈河却去捏他脸颊,没大没小地打打闹闹:“叫什么叔叔啊,我弟跟你差不多大。”
老太太在一旁看着,不知不觉就开始揩眼泪,也说了好些心底话。
她儿子儿媳都去打工了,过年才回来。孙子每天照顾祖母,都不出去玩,也没什么伙伴。太懂事了,看着就心疼。
全程跟拍的摄像师都在忍不住腹诽——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这真的是第一次录真人秀吗?主题也拔高太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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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河,你知道吗?”孤身一人,在长达数小时伴随着抱怨的劳作后,沈稚对着摄像机说,“等我找到你,你就死定了。”
她充分表演了一个震惊目送自己丈夫扬长而去的妻子。
然后碍于镜头,也只能将不满转化为动力,一边说着“又来了”“该来的还是会来”“他这人就是这样”,一边继续埋头找番茄。
但是,怨气是会积累的。
最终,沈稚还是对着镜头说下了那句肺腑之言。
紧接着她回头,随即看到满脸困惑的程睿祎和呆若木鸡的吉落落。
“落落,睿祎。”她走过去。
“沈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呢?”吉落落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部分,连忙走过去。
沈稚说:“沈河他不知道跑哪去了。”
那一刻,程睿祎一时间没把控住情绪:“他把你一个人丢在这?”
“是啊,”假如剪进节目里,这段估计会很有喜剧效果。沈稚笑起来,“估计他都忘了还在参加节目这回事。”
说这话时,沈稚抬起头。两侧的帽檐落下去,白皙的脸上微微沾着汗珠,令人想起水仙花之类的植物。
比起动物,沈稚更像是植物。
没能多想,程睿祎已经下意识开口:“搞什么啊——”
说完以后,他当即打住,艰难地将视线从沈稚脸上抽离,投向于他而言意味着安全区的吉落落:“落姐,要不要喝口水歇一下?”
吉落落笑着说:“你啊,怎么叫我叫姐,叫沈姐就直接喊大名。”
她抛梗抛得很自然。
沈稚接过去,说:“因为我不是他姐啊,我是他‘母亲’。”
“没错,”程睿祎也反应很快,顺便给《不如意门》做了个宣传,“之前戏里面,我们是母子来着。”
没有人知道,程睿祎心里忽然明朗了些。
他和沈稚完全可以按照亲子人设走,之后经常一起互动,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而且还能增加自己的part。既能争取镜头,又能满足他隐藏着的小小私心——
沈稚弯下腰去继续找番茄。
程睿祎递了一瓶汽水给她。
沈稚拿在手里,继续向他搭话:“你们找得很快吧?”
“还可以,”程睿祎回答,“不过……”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替她将鬓角理好。然而那动作太亲昵,摄像机也在拍,终究只能客气地缩回手去。
沈稚恬淡地微笑着。
她注视他的时间那么漫长,几乎让程睿祎以为她要说什么。殊不知,她只是在等待他的后半句话。
但就连这点等待也转瞬即逝。
沈稚的目光越过他,逐渐落到远处。
笑容不见了。
“沈河!”她皱着眉,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朝那边走过去,“你到底跑哪……你去偷东西啦?”
道路比农田高不少,沈稚要仰起头才能看向沈河。走时他除了摄像外什么都没带,回来时却骑着一辆电动三轮车,外加一车子的木材。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摄像师傅和录音师傅刚刚也蹲在三轮电动车后边,一路上一起唱着歌,拍下了不少娱乐圈三轮车载人第一人沈河老师的珍贵素材。
“谁偷了,”沈河说,“车是借的。木材是人家搞装修剩了不要的。”
沈稚很困惑:“你拿这些来干什么?”
这个时候,沈河竟然沉默。
摄像都快笑出声来了。
好在很快,导演组宣布时间到,他们开始结算苹果。
10个番茄,5个在大前辈组,4个在“成吉思汗”组,双沈只找到了1个。
结果也一目了然。
程睿祎和吉落落搬进了他们中规中矩的新家。两个人进去时,吉落落还是很乐观的:“至少不是最差的吧。”
而程睿祎则非常恰到好处地营业:“没事,不管条件怎样,我都会尽力帮落姐的忙的。”
工作人员示意他们跟拍到此为止。
于是吉落落负责说了句专场的台词:“沈哥肯定也会照顾好沈姐的——”
她有所不知的是,这句话恰好又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沈河和沈稚那边的情况截然不同。
走进他们那间简陋的房子,即便是沈稚也藏不住愁容。室内的摆设让人联想到动画片《白雪公主》里白雪公主第一次来到七个小矮人的家,到处都脏乱差得要命。摄像跟拍还特意到处特写,恨不得把双沈这一组的处境刻画到最惨。
沈稚走进去绕了一圈,等工作人员离开后,她试着坐到床上。床单上是厚厚一层灰。
“有点欺负人啊,你们节目组。”她朝固定在房间里的摄像机笑笑。
沈河恰好走进来:“后面有鸡。”
“你能不能反省一下?”沈稚坐着说,“麻烦你以后遵守一下规则好不好?”
“那我搞卫生吧。”沈河说。
“当然得你弄,”沈稚伸出光洁的手臂,“今天可把我累坏了,你知不知道?”
她的手指红红的,整个人筋疲力尽的样子。
沈河很直率地回复:“好,那我先去把鸡关起来。”
监视器后的导演仿佛能看到一个疑问号出现在沈稚头上。
这一天夜里,在其他嘉宾都顺利安然就寝的情况下,沈河足足花了几个钟头去制作一个鸡笼,理由很正当:“房子是借的村民的。要是晚上鸡被狐狸之类的吃了,那多对不起人家。”
他做完鸡笼才去打扫的房间。
以至于沈稚就这么一直被晾着。
他进门时,她声音柔软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很想睡觉——”
“你可以睡啊。”沈河说。
沈稚一口气沉下来。
她抱着膝盖,微微蹙眉,迟疑像烟雾似的飘散开来。倘若多一点,就显得脆弱,少一点又可能怨怼。因此,现下的她论谁看都只会心生怜爱,恨不得为她赴汤蹈火,解决一切困难。
然而,对象偏偏是沈河。
他对她视若无睹,干脆利落开始打扫。
而她则静静地待在原地。
不得不说,沈河靠不靠谱另说,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
不一会儿,房间里就被彻底地清理过。
到处擦得一尘不染,地面也清扫过,就连窗帘都暂且卸了下来,和脏床单一起拿去洗。
不止如此,他还将生活用品整理到位,又按说明书琢磨着把蚊帐给支了。
屋子里却很安静。
好一会儿,沈河好像也按捺不住,走到沈稚跟前说:“好了,算我对不起你。我道歉,你别想这事了。”
激怒另一半的典型男性发言有些什么?
“你又怎么了?”“这回就算我不好。”“我道歉总行了吧。”
沈稚头也不抬,只轻声说:“你怎么这么讨人厌呢。”
“对,对,我讨厌。”随口敷衍着,沈河已经从包里摸出药膏,在沈稚面前俯下身去。他拉她的手起来,刚要继续,沈稚忽然取过那支药膏,往床上一扔。
她说:“我现在不想理你。”
“别使小性子,”又是一句危险发言,沈河说,“药总该涂吧?”
她还是不停地挣扎,他倒好,说服失败直接上手,压住她膝盖,硬生生在抱怨声中把药给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