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湘云率先叫道:“不可能,你们确定每个角落都搜过了吗?她昨晚既能去的起沂兰,恐怕贪的不是一笔小额的赃款!”
家丁面露迟疑,揣测道:“二小姐会不会没把东西藏在屋里,而是放在了别处?”
老太太听言心中有了数,摩挲了一下指尖的扳指,锐利的眸光刺向沈宴秋:“说吧,你从府上偷去的钱两都藏到了哪儿。”
沈宴秋只觉得好笑,悠悠反问道:“敢问老太太,近日府内可是有人的院落丢过什么物件?”
老太太一时缄默,说来她确实不曾听各院禀告过遭贼的事宜,若非今晨湘云过来与她说的那些事,她也不会动了沈宴秋行窃的念头。面不改色道:“沈府那么大,保不齐你偷了什么不起眼的东西,没叫人发现。”
白湘云跟着搭腔道:“就是。”
说着还到沈宴秋跟前,扯着她的衣领指指点点:“老太太您看,她这身衣裳少说值当千金,即便我们锦绣山庄也仅限批量制作,没有几个富人能消受得起。她一个偏院庶女,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竟瞒天过海揩了这么些油水,简直不可饶恕!”
沈宴秋身子向后仰了仰,眼睑轻垂,轻描淡写地睨着抓在自己衣领处的手。
月霜给她寻来的这身衣裳确实繁缛了些,里三层,外三层,虽层叠纷繁,却依然薄如蝉翼,袖袍上的纹路也精致翩跹。
抬手一把扣住白湘云的手腕,轻笑了一声,薄唇微勾,没什么血色,却张扬至极,睨人道:“白小姐,你可能对我们沈府不太了解,别说只是偷些不起眼的东西,即便把整座沈府搬空了,恐怕也买不起我身上的这件衣裳。”
沈府清贫是事实,但被晚辈当着外人面前提起,老太太只觉得面上无光,脸色越发沉了沉:“放肆!来人,二小姐不服管教,罪不认账,鞭责二十,以此警戒!”
嬷嬷:“是!”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短,对不住,呜呜呜。
第50章
“住手。”一道中年有力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不怒自威。
嬷嬷带着家丁捆缚沈宴秋的动作轻顿,目光循着声音望去,显出几分忌惮。
只见园廊处, 沈南卿候在沈群身侧,父女二人缓缓走来。
沈群不动声色地将院内的景象收入眼底, 来到老太太跟前拜见问安了一遍,方温声道:“宴秋年纪尚小,做错点事也情有可原,母亲莫要为小辈们的事弄得气坏了身子。”
老太太鼻尖发出一声轻哼:“你可知你那混账女儿犯下了什么, 就这般眼巴巴地过来替人告饶?”
她说着瞥了眼后头温顺垂眸看地的沈南卿,对其心慈柔软感到颇为无奈,恨其不争道:“卿儿, 你就是心太善, 她们母女当年害得你被萧府退亲,你还这般为她着想,搬你父亲来做救兵……人家心里未必会感激你哟。”
沈南卿温温和和行了个礼,道:“奶奶言重了,退婚一事实属南卿与萧公子分浅缘薄, 怎能怪罪到二娘与妹妹头上。”
“你还管那死去的女人叫二娘?从她畏罪自缢那日起,就已不是沈府的人。”老太太嗤道。
沈群皱了皱眉, 有些听不下去,阻止道:“母亲。”
“别叫我母亲,我没你这样的儿子!早当初就跟你说过把这赔钱的货色扔出去,你不同意, 现在看看,养出了条白眼狼吧?”
沈群虽有些气恼母亲的激烈言辞,但同样感到几分困惑不解。他原本在书房处理公务, 临时被大女儿唤来,只听说老太太要去小女的上泉苑兴师问罪,却不知具体所为何事,于是问道:“宴秋到底做了什么,累得母亲这般生气?”
老太太横眉竖眼,扬了扬下巴,不置一词。
边上的嬷嬷则在接收到老太太的眼神后,欠身回道:“回禀老爷,二小姐彻夜未归,窃偷府中钱两,于昨夜在沂兰楼掷千金听书,被白小姐恰巧碰见。方才经老太太追问,仍抵死不认,还出言顶撞。”
白湘云适时出声:“是啊沈伯伯,我昨夜在沂兰楼亲眼瞧见沈宴秋去了五楼的雅间,那屋子因为近日市面的哄抬,少说也要白银万两。而且您看她身上穿的这身衣裳,无论是绸缎质地还是做工纹路,都出自妙手,在我们锦绣山庄,这样的衣服怎么说也要值当黄金数两……我作为外人本不该说这些话,但作为南卿的好姐妹又实在有些瞧不过眼……您想南卿这个做长姐的平日里百般节俭,而她一个做妹妹的,却……”
沈南卿脸色微冷,不赞许地低低叫道:“湘云。”
老太太径直接过话梢:“湘云说的没错,卿儿是长女,本该享有无数风华。沈宴秋倒好,一个庶女胆敢私下猎取家中钱财、挥霍无度,实属厚颜无耻。群儿,今日不论你说什么,这不孝子孙我都是要罚定了,你别想再护着她!”
沈群神色凝重,沉吟半晌,转而对白湘云道:“白贤侄今日到府上做客,恕沈某招待不周,卿儿,还不快带湘云到你院里好生招待。”
白湘云还想再说句什么,但知道对方是有意屏退她这个外人,咬咬牙,不好言语。
沈南卿离开前看了地上的沈宴秋一眼,有些不放心,但不敢违逆父亲的命令,依言照做。
沈群看院里的闲杂人等退尽了,这才对老太太语重心长道:“母亲要惩戒小辈,儿子不好插手,但动手前还请查清事实真相。若真按湘云所言,宴秋偷了府中那么大笔银两,各院不可能事先没有传出半点风声。依儿子看,此事恐怕是个误会。”
老太太嗤之以鼻:“倘若不是偷的,按咱们府女眷的月俸,她哪来的那么多银两!”
沈群略显迟疑,转而走到沈宴秋跟前,沉声道:“你老实同父亲说,你那些银子还有身上的衣裳都是从何处来的。”
沈宴秋见这群人总算吵完转问自己这个正主了,欣慰地叹了口气,表示自己膝盖都快要受不住了。
诚恳回道:“不管父亲信与不信,宴秋不曾取过家中钱财,昨夜前往沂兰楼,是有好友相约听书,至于身上这身衣裳……也是好友所赠。”
除了没把马甲爆出,沈宴秋觉得自己这番话可谓句句属实,感天动地。
谁想老太太怒拍案板:“你看看她死到临头还在一派胡言!嬷嬷,拖二小姐下去,鞭责二十,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慢着。”沈群虽厉声呵斥开了家丁,但面上还是难掩失望。冲老太太抱了抱手,“是儿子教女无方,不过鞭责过重,唯恐女儿家难以吃消,还望母亲能从轻发落。”
其实这事儿并非老太太和沈群故意不信,而是以他们活了大半辈子的能耐,都未必有什么好友愿意一掷千金相邀听书、乃至送上如此昂贵的华服。更何况叫他们去相信一个二八小儿,真能认识到什么大度阔绰的朋友了。
老太太揽过袖子的褶皱处,指尖细磨,终是勉为其难道:“行吧,那便由你来说了算。”
“多谢母亲。”
沈群直起身,负手而立:“来人,带二小姐到祖宗祠堂罚跪,等她什么时候愿意交代说实话了,再带人来见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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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辉殿。
姜九黎两边袖袍拢在臂弯处,正蹲身在百草间松土施肥。
余光瞥见清风入了殿,候在卵石小道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悠悠道:“怎的去了那么久。”
其实清风一早就打算回宫找殿下帮忙,但转身两步,又瞧见沈家大小姐领着刑部大人进院,便又折回去多看了几眼。现下沈姑娘虽逃了鞭刑,但并非安然无恙,看人弱不禁风的模样,即便是罚跪在祠堂,恐怕时间久了也是够呛。
犹疑少许,还是对殿下开口了:“沈姑娘昨夜未归在沂兰的事叫沈老太太知道了,姑娘写书的身份不曾告与她们,是以被污蔑从府上偷窃去的银两听书。现下被沈大人罚跪在祠堂,面壁思过。”
姜九黎挑了挑眉,半边身子在药草丛间隐现:“她就这么跪了?没跟人呛回去?”
清风:“???”不然呢,暂不提姑娘在府中位卑言轻,一个是年迈的祖母,一个是嫡亲的爹,还能跟人打回去不成么?
不太清楚殿下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乖乖回道:“跪了,被沈府下人押着跪的。”
姜九黎执着铁锹蓦地直起身来,眯了眯眼,意味深长。
昨夜跟他不是挺能怼的么,怎回了府还能被人欺负到头上去。
清风就这么看着自家殿下先是若有所思望着一处不知想什么,接着又无动于衷地埋头到土里勤恳耕耘,默了默,道:“殿下,咱不出手帮帮姑娘吗?”
姜九黎不咸不淡地抛出句反问:“怎么帮。”
人家自己要隐藏写书的身份,你若堂而皇之地跑上门给人拆穿,不是给人找不痛快是什么。
“呃……”清风显然也是想到了这处,抓耳挠腮许久,暗戳戳地提议道,“不如您去跟刑部大人说一声,昨夜是您请的姑娘去沂兰听书?”
药丛里飞来一个眼刀。
清风吓得一个激灵,连咳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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