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西州下午还有选修课,林绾送他离开后已经下午两点了,吃饱喝足,她懒懒的往床上一躺,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梦中,她被一个七窍流血的长发女鬼一路狂追,最终被逼到了一堵高墙下面,退无可退,女鬼在地上无声的蠕动着慢慢向她爬来,林绾眼睁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可怕身影,在梦中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绝望之际,身后蓦地出现一架长梯,她想也不想的蹭蹭爬了上去,站在了十丈高处一个悬空的小台子上,原以为已经躲过了一劫,谁知,当她屏住呼吸探头往下看时,女鬼那张恐怖流血的脸蓦地出现在眼前,近在咫尺的与她对视着,原来,她不知何时竟已顺着梯子爬了上来!
林绾“啊”的一声尖叫,下意识的喊出了一个名字。
她冷汗涔涔的从可怕的噩梦中惊醒,仍是心跳加剧,四肢痉挛,半响,才慢慢缓过神来,然后,她猛地一顿,刚刚……她,她是不是叫了顾瑀的名字?!
林绾猛地坐起身来,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沉默了半响,蓦地重重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正在此时,手机滴铃铃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见上面赫然跳动着两个字:顾瑀。
“喂,顾教授?”林绾理了理思绪,努力镇定的打招呼。
那边随即响起一个没什么情绪的女子声音:“主人寒疾发作了,你快点过来。”
林绾下意识的不想现在去见顾瑀:“可雪那么大——”
“雪已经停了,你快过来。”青干脆利索的打断她的借口。
放下电话,林绾走到窗前一看,风雪果然已经停了,外边安安静静的,她无奈的换上衣服,在楼下叫了一辆出租车,向着顾瑀的别墅而去。
进了别墅,里面一片静悄悄的,林绾站在楼下客厅轻声道:“青?”
一个蓬蓬裙的女子缓缓从楼上走了下来,尽管知道她不是凡人,但看着寒冬腊月她那双光裸的长腿,林绾还是忍不住轻轻地“嘶”了一声。
“主人在歇着,你上去吧。”青道。
林绾点点头,自然而然的拐了个弯走向厨房:“不急,我先给他熬一碗姜汤。”
……熬姜汤?青一愣,站在原地默了下,略有些纠结的由她去了。
林绾熬好姜汤,略微晾了晾,小心翼翼的端着上楼了,顾瑀的卧室门微微敞着一道缝,林绾轻轻敲了敲,小声道:“顾教授?”
“进来。”顾瑀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林绾推开门走进去,扑面一阵熟悉的寒意,顾瑀正躺在床上看书,见她进来,便放下了书,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林绾心头松了口气,看这情形,他这次的寒疾似乎并不严重,那怎么青急吼吼的把自己叫了过来?
她压下疑问,将碗放到床头的小几上,望着那张闭目养神的俊脸,抿了抿唇,轻声道:“先喝了姜汤再休息吧?”
顾瑀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并没有睁开眼睛。
林绾控制不住的瞥了眼顾瑀的睫毛,在识海里的时候,她就发现顾瑀的睫毛很长,和他的气质十分不搭,现在再看,果然比自己的都长了许多,放在顾瑀那张冷峻的脸上,平日里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但一旦顾瑀闭上眼睛——比如现在,他的那两帘长长的睫毛就十分显眼了,搭配着顾瑀那张好看到不真实的脸,恍然如同江南烟雨中一抹诗意的剪影,晃晃悠悠熨帖人心。
“顾教授?要喝姜汤吗?”半响,林绾猛地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的脸有点久,立刻挣扎着回神,轻轻问道。
“……嗯。”良久,顾瑀的喉间总算挤出了一个单音。
林绾松了一口气,却见那人应了一声之后,仍是一动不动的躺着,丝毫没有起来的打算。
她一愣,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我起不来。”顾瑀的双眸睁开了一条缝,声音低弱的说道。说完,似乎累着了,还有气无力的咳嗽了两声。
林绾迟疑道:“那……我先把姜汤放这儿,您等下有力气了,让青热给你喝?”
“……我现在就要喝。”顾瑀默了下,抿唇,声音冷了下来。
林绾总觉得顾大教授现在样子极像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忙压下想笑的欲~~望,想了想,自发坐到床边,掀开顾瑀的被子,吃力的将他扶坐了起来,又给他背后塞了一个松松软软的大枕头,这才将姜汤递给他:
“好好,那就快喝吧,再不喝就凉了。”
顾瑀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的望着那碗已经变温的姜汤,良久,默默偏过头:“手没有力气。”
林绾孤疑的看着他,半响,无奈的拿着勺子舀了一勺,递到顾瑀唇边,无力道:“张嘴。”
顾瑀果然安静的张开了嘴巴。
林绾一勺一勺耐着性子喂完,外面的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
她心中焦急,最近因为天气原因,公交车公司已经取消了晚班车,所以等下只能打出租回去,可这边位置偏僻,太晚的话未必能打到车。
“顾教授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林绾拿起空碗,走过场的征询意见,毕竟顾瑀也清楚天色不早了。
谁知,她的话刚落,顾瑀竟猛地咳嗽起来,半天都没有停下来。
林绾脸色一僵,缓缓站住了。
“这几日我的寒疾虽然不重,却断断续续一直没好,夜里会更严重……咳咳……”顾瑀捂着嘴唇颇有几分艰难的说道。
林绾闭了闭眼,猛地睁开,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顾教授,你到底想怎么样?”
顾瑀的咳嗽一顿,缓缓抬起头。
林绾叹了口气:“我虽然没多聪明,也不懂修行,不过却能分辨出来,寒疾和假装寒疾还是有一定区别的,比如——”
她看向顾瑀干爽的居家睡衣,淡淡接道:“你每次寒疾发作,寒意是从体内向外渗出的,今天房间内的寒气虽然和以前没有区别,但我刚才近距离的接触你,自然能感知到你的身体是暖和的,一点寒意都没有,所以——你今天到底为什么让我过来?”
顾瑀的咳嗽终于止住了,眼底闪过一丝恍然,他掀开被子,慢慢走下了床,身上略有些疲惫虚弱的气质顷刻间一扫而空,望着林绾淡声道:“原来竟是在这里露了陷。”
林绾默默看着他。
顾瑀披上外套,居高临下的看着林绾:“我寒疾没有发作,你很不高兴?”
林绾都气笑了,柔中带刚的回道:“按照协议,只有你寒疾发作了我才需要过来照顾你,可你今天好好地却叫我过来,你这是在滥用协议书上的权利,我当然不高兴。”
顾瑀冷笑:“在这里呆的不高兴,和许西州吃火锅倒是很开心。”
林绾一怔,不可思议的抬头:“你……你监视我?”
顾瑀勾唇,眼底却没有一点温度:“根据《婚姻法》第231条规定,夫妻之间信息共享互通,一方有权利在不触犯法律的前提下,通过特定方法了解另一方的生活情况。你是我的妻子,我了解你的情况不叫监视,而叫——信息共享互通。”
林绾万万没想到他竟拿了婚姻法出来,一时有些语塞,暗恨自己竟然忘了顾瑀法学界泰斗的身份。
其实他和她心里都清楚他们的婚姻关系是怎么来的,又是如何虚有其表的,但这些都抵挡不住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和她之间,的确存在婚姻关系,并且一直都没有解除。
“林绾,你是我的妻子,却与他走得那么近,你倒是说说,你这又算什么?嗯?”顾瑀沉沉看着她,嘴唇紧抿,双眸暗沉,底下压抑着令人战栗的怒火。
林绾努力挺直腰板,据理力争:“我……我们根本就不是夫妻!这个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闹剧,当初你就一直想让我签离婚协议书,好让我早点滚出这栋别墅,现在如你所愿,我人已经搬出去了,你我之间反正就差一张离婚协议书了,不如就趁着现在你老人家有空,一起签了算了!也正好了了你一桩心愿!”
“你说什么?!”顾瑀猛地欺身上前,死死扣住林绾的两只手腕,声音蕴满怒意。
林绾一惊,拼命挣扎:“放开我!你放开我!”
顾瑀不管不顾,眉毛沉沉压着,眼底却泛起一抹冰寒的笑意:“告诉我,你急着签离婚协议书,是为了许西州吗?那倒是不必啊,你大可像今天那样,背着我跟他勾搭就是,又何必非要急急忙忙离婚呢?!”
林绾听他越说越不像话,也怒了,一边挣扎,一边想也不想的道:“不错,我就是为了他,怎么样?这关你什么事?法律规定公民有离婚的自由,你不是看不惯我背着你跟他说笑吗?那就赶紧签了离婚协议书呀,也省的他日头顶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照耀您无限光明的大好前途。”
顾瑀的眸子在听到第一句那里时,就已经彻底红了,随着林绾的语速越来越快,他眸底的暗红也越来越深。
他蓦地低下头,重重堵上那张滔滔不绝朝他射出毒箭的小嘴,以雷霆万钧之势辗转反侧的宣示自己的愤怒和主权……
“哄”的一声,林绾懵了。
她被他死死锁在怀里,腰肢被揽着,一只手狠狠扣住她的后脑勺,仿佛要把她嵌进她的身体里一般,口鼻间满是清淡的薄荷烟味和冰雪一样微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