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将就一下,吃碗面?”唐夏指着马路对面那
家大排档,小心翼翼去看韩誉的脸色。
那家店她去过两次,虽然店面小,环境看着不太卫生,但老板的厨艺的确好,普普通通一碗面也能煮出和别家不一样的味道,好吃极了。
而且,他们家最出名的就是猪肝面,韩誉流了那么多血,该补补。
只是…少年的洁癖…
唐夏战战兢兢。
“可以。”
两个字干脆利落,毫无犹豫。
唐夏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已经被韩誉握住,轻轻一拉,人就被他牵着走了。
现在不是饭点,店里没有任何食客,韩誉坐下来后,熟门熟路地望着墙壁上贴着的简陋菜单研究。
“老板,两碗猪肝面,一碗加个蛋。”
韩誉正皱眉思索,冷不防坐在他对面的唐夏突然开口,十分自然地点了单。
少年脸一黑,嫌弃的表情毫不掩饰,“猪肝面?”
唐夏点头如捣蒜,“对,吃猪肝可以补血,你——”
“我不要。”韩誉不客气地拒绝。
“不要也得要,”唐夏回得快,说完后干脆转头冲着厨房方向拔高了音调,“麻烦老板快点,饿哭了。”
“好嘞——”
那边传来中年男人拖长了语调的回应,听起来十分热情。
“唐夏!”韩誉恼,瞪着女孩一脸不悦。他不喜欢吃猪肝,或者说,这玩意儿听着就让人没胃口。
唐夏嘿嘿笑着,耐心劝韩誉,“你是不是不爱吃?忍忍,总比吃药好啊。”
“我宁可吃药。”韩誉移开眼不去看唐夏,似在赌气,只是她现在已经完全不怕他了,自顾自笑得开怀。
等老板将两碗面端上来的时候,香味弥漫,原本双手抱胸非常傲娇的少年,忍不住偷偷瞅了眼。
唐夏假咳一声,适时给他台阶下,“这家店的老板手艺真的很好,相信我,你尝尝看。”
她说着,把老板放在自己跟前的那碗加了蛋的面,给推到了韩誉那儿。
少年半信半疑,但耐不住面条的诱惑,加上对面的女孩已经取了筷子,熟练地倒香油倒酱料,然后吸溜一口,发出满足的一声长叹。
韩誉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他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碗里,多了一个荷包蛋。
“两碗面不一样?”
唐夏吃得正起劲,闻言答:“一样啊,都是猪肝面。”
“那为什么你没有鸡蛋?”
唐夏耸耸肩,“都说了给你补补啊。”她倒不是小气,舍不得也给自己加个蛋,只是觉得韩誉受了伤,就想给他吃点好的,自己若吃得和他一样,那就体现不出她对他的关切了。
女孩的想法很天真,但很实际。
韩誉蹙眉,“一人一半。”他言罢,终是拿了筷,小心翼翼将荷包蛋给分成两份,然后再夹起稍大一些的那一半,给放到了唐夏碗里。
女孩有点尴尬,推辞不得,只好小口咬了咬,嗫嚅道:“你不会以为我没带够钱吧…鸡蛋都只能买一个…”
她的声音很小,听着怪不好意思的那种,可韩誉却听得真切。
他已经在慢慢尝试着吃猪肝了,表情不是很自然,看得出的确有些不习惯。但所幸,他没吐出来,算是给了唐夏面子。
“不会,”韩誉回答,随即又接了一句,“我喜欢和你分着吃。”
这话说得坦然又自若,换别人或许没什么感觉,但如果是从韩誉嘴里冒出来的,那就真是足够令人惊讶了。
尤其他还用了“喜欢”两个字。
要知道在唐夏的印象里,韩誉几乎是没有什么喜欢
的人或物或事的。
而且这话听着似乎…莫名有些惹人脸红心跳呢。
唐夏暗道不好,自己脸上估计又在烧了,赶紧开口随便扯话题——
“那个,你额头上的伤,医生怎么说?”
“没事,”韩誉完全不在意,“缝了几针,说应该会留疤。”
唐夏手一抖,面条从筷子中间滑了下去,弹开的汤汁溅了自己,也溅了对面的韩誉。
她连忙递了纸巾过去,小声宽慰道:“别担心,现在有的药膏,去疤效果还是不错的。”
韩誉莞尔,“我不担心啊。”他顿,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将筷子搁在碗面上,双臂往桌沿一靠,身子猛然便凑近了唐夏。
他的脸近在咫尺,碎发遮住的白色纱布若隐若现,带着略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不过…你担心吗?”韩誉轻轻道。
“什么?”唐夏恍惚,定定地直视少年。
他的眼睛实在漂亮,仿佛有着魔力一般,牢牢地吸住她所有的视线。
“如果永久留疤,我的容貌毁了,你会在意吗?”
第138章 害羞
唐夏看着他,明明两个人之间那么近,近到呼吸的快慢,都节奏一致。可,她仿佛看到少年的眸底卷着难以平息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自己与他之间,如隔天地与山水。
“不会。”
女孩没有多加思考,须臾便坚定道。
韩誉双眸一亮,似月出东山,星沉西海。
唐夏眉眼弯弯,一字一顿——
“始于颜值,陷于才华,止于友情。”
她套用了一句当时刚盛传的流行语,半是认真,半开玩笑。
本以为韩誉听到自己说的会很开心,却没料到,那少年不知是被触到了哪个雷点,脸色又突然黑了下来,连目光都冷了许多,寒意四射。
“止于什么?”四个字,仿佛从他齿缝间挤出。
唐夏没来由的有些心慌,眼神躲避着韩誉,不敢去
看他。
“友情啊…”她的声音细若蚊蝇,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害怕什么。
对面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久到门口突然有食客进来,大喊一声“老板,来碗大排面”,才堪堪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气氛。
韩誉放下筷子,筷子搁在碗沿上的声音格外清脆。
“吃饱了。”少年淡道。
唐夏望着他那碗还满满当当的面,想张嘴,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将满腹疑惑吞下,化成一句违心的——“我也饱了,那走吧。”
韩誉蹙了一下眉,率先起身往外走。
女孩急忙想跟上,但碍于钱还没付,只能先跑去找了老板,匆匆结完账后,懊恼着韩誉是不是突然生气一个人走了,却在出门时发现,那少年挺直着脊背,两手随意插着衣兜,站在门外等她。
那一瞬间,唐夏是有点被触动的。
“韩誉…”她慢慢挪过去,小心翼翼唤他。
少年的确是在生闷气,可一听到女孩这么软软糯糯地叫自己的名儿,气就立马消了大半。也不知道他是中了什么邪,偏受不了唐夏示软。
韩誉无声叹了一口气,似对自己无奈。
“先送你回去。”
他垂下眼眸,眸光一如素来的温柔,仿佛刚才的尴尬只是唐夏的错觉。
女孩抿唇,恍惚着跟随韩誉的脚步。
回程的公车上,唐夏望着车窗外极速倒退的街道风景,忽然小声开口——
“韩誉,你的伤是不是和姜彻然打架造成的?”
她虽反应慢些,但还不至于愚笨,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前后梳理一遍,能让韩誉故意和她失去联系,再故意撒谎骗她的,就只有跟姜彻然的纠葛。
也不知道姜彻然有没有找人帮忙…也不知道姜彻然用了什么将他伤成这副样子…
唐夏想,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韩誉一定还有别的伤。
少年转过头,女孩的后脑勺对着他,车窗玻璃上倒映出她白皙姣好的面容,眉目微微拧着,神情难言。
“大概吧。”韩誉耸耸肩,回答得模棱两可。
唐夏真是恨不得也打他一顿。
罢了罢了,他依旧不肯松口,犟着保持一贯的尊严。
到达小区口,唐夏从车上下来,转身就跟韩誉道别。
“你回去吧,不早了已经,明天好好休息。”
少年站着没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请我上去坐坐?”
“坐你个大头鬼!”唐夏翻了个白眼骂他,“罗老师今天补习的内容,我晚上拍照发给你。”
“你比我妈还像我妈,”韩誉低笑一声,眉宇间忽然舒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希望我成为你同桌的想法,那么强烈。”
“什么?”唐夏被他说得有些糊涂。
“害羞吗?”韩誉一直在笑,笑意从唇侧蔓延开,
染了整张脸的璀璨,“总是盯着我学习,等不及让我考个第一名第二名的,然后再让罗老师把你换回我那座位边上去。”
少年这么一说开,唐夏立马便听懂了。
“你!”她刹那脸红,瞪着韩誉,被他噎得死死的。
“哈哈哈——”韩誉爽朗地笑开,漂亮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却依旧无法掩盖他那面容上夺目的光芒。
少年一边笑一边缓缓倒退着离开,嘴上还在调侃唐夏,“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放心一定将你…嗯…抢回来。”
唐夏又羞又恼,却压根儿说不出能反驳韩誉的话来,到最后只能气得一跺脚,转身飞快地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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