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越川以为时间一长,他也会释然,洒脱,重新认识一个女孩,接受一段新的感情,恩禾就会成为过去。
可他忽略了心底最真实的感情,有的人即使离开了,可仍然是朱砂痣,心里的一根刺,埋藏在心尖最柔软的地方,只要一想起来就会疼。
但那两年,宋越川像个卑劣的偷窥者,了解恩禾在B市生活的一点一滴。
他只能靠私家侦探发来的信息,单方面维持着两人仅有的一点联系。
人啊,总是有劣根性,自以为是且贪婪,越得不到的越放不下。
兜兜转转,百转千回。
宋越川这辈子,大概都做不到,洒脱自得,释然放手。
似乎察觉到男人灼热,又寸步不移的视线,恩禾回头,轻轻的一眼看过去,与前视镜里的人视线相撞。
看到那双漆黑剔透的眼,恩禾眸光微顿,不避不躲,礼貌地笑了笑。
只要对方不觉得尴尬,她就更不用尴尬。
宋越川唇角微收,微突的喉结上下滑动,他棱角分明的下颚收敛,绵密的睫毛低下,声线磁沉沙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恩禾眼睫轻动,淡声回答:“前几天。”
闻言,宋越川紧绷的眉眼稍稍松动,薄唇嗫嚅着,回来就行。
他的声音很轻,淡不可闻,一个人自言自语。
坐在后座的恩禾只看到男人嘴唇牵动,那张清冷白皙的脸上有笑意转瞬即逝,像是一种错觉。
车停在王慕宁住处的楼下,宋越川率先下车,从恩禾手里接过王慕宁。
压在身上的重量一下子轻松,恩禾刚想说不用,却见宋越川看着她,沉声开口:“你在前面带路。”
看他的架势,似乎想帮她把王慕宁送回家。
恩禾眉心微蹙,缓声拒绝:“不必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女孩径自伸手接人,宋越川眉梢轻挑,黑如鸦羽的眼睫微垂,轻轻松松握住她伸过来的手腕,阻挡了她的动作,语气极淡:“我们现在算不算普通朋友?”
属于男人温热的掌心虚虚地贴着她冰凉的手背,恩禾甚至来不及发作,那只手只停留一秒便离开。
浓稠的黑暗中,唯有淡淡昏黄的路灯,隐没了宋越川修长挺拔的半边身影,两人距离很近,恩禾微仰着脑袋注视着他,却能很清晰地感觉到,宋越川的情绪看似平静,其实在隐忍克制着什么。
恩禾抿唇,迟疑了一下,粉唇轻吐出一个字:“算。”
闻言,宋越川低头笑了笑,语调平缓,语气一本正经挑不出一丝破绽:“既然是朋友,单纯帮个忙而已,不用想太多。”
恩禾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她多想什么了???
没再坚持,恩禾收回目光,走在最前面带路。
既然都说了是普通朋友,那他就不会做出些逾越的事。
三人一块进了电梯,恩禾的视线随意地落在眼前的镜子里,目光稍顿。
宋越川扶着王慕宁,手掌虚握成拳,很有分寸地没有碰到女孩的其他地方。
恩禾无聊地抠着手提包上的带子,漫不经心地抬眸,眼里慢慢呈现宋越川的全部倒影。
两人视线相碰,倒影中的男人不知看了她多久,恩禾抿唇,轻飘飘地避开。
耳边“叮”的一声响,很快电梯的门打开,恩禾率先走出去,宋越川扶着王慕宁,步伐稳健,不急不缓地跟在身后。
将王慕宁扶到沙发那,宋越川整理着歪掉的领带起身,视线扫过恩禾现在的居住环境,比她五年前住的地方好了很多。
恩禾就站在不远处,门敞开着,一副催促着他赶快离开的架势。
宋越川也没停留,径直走过去,抬脚迈出去的那一刻,听到女孩淡不可闻的声音。
“为什么帮我?”
恩禾抿唇,目光注视着眼前人的背影,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
宋越川很明显愣了一下,似乎被问住,接着他的语声稍有停顿,薄薄的唇角忽然漾起一抹淡不可察的笑意,说:“我菩萨心肠。”
恩禾忍不住瞪他一眼,这也叫回答?
恩禾没再跟他多费口舌,轻飘飘地撂下一句话:“多谢宋先生的菩萨心肠,您可以走了。”
多不咸不淡的语气,巴不得他赶紧走。
宋越川凝视着她,看了几秒,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眼前的门关上,恩禾在原地站了几秒,而后波澜不惊地转身,扶着王慕宁回了卧室。
帮这家伙换了衣服,擦了脸,恩禾自己洗完澡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
深夜,窗外的蝉鸣声也安静,天空中悬着一弯月牙,晚风轻轻吹着,吹起粉色的窗帘,簌簌的响。
恩禾一边拿着手上的毛巾擦头发,一边走过去拉窗帘,视线随意的一瞥,目光忽然顿住。
楼下的那辆奥迪A8还没走,黑色车身像一头冬眠的巨兽,安安静静地隐没在黑夜里。
若不是看到车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恩禾都差点怀疑,宋越川走的时候,故意把车停在了这里。
暗无边际的夜色里,昏黄的路灯切割出的分界线下,那道颀长瘦高的身影脊背微微弯曲,低垂着脑袋,干净到一尘不染的白衬衫,领带松松垮垮,整个人周身弥漫着一股沉寂又孤桀的气场。
恩禾抓着窗帘的指尖慢慢收紧,眉心微蹙。
原来两个小时的时间,他一直待在楼下。
那人指间的星火忽明忽灭,这里是四楼,恩禾甚至能看清,男人眼窝深陷,每一寸吞吐烟雾,时缓慢滑动的喉结。
青白色的烟雾缭绕着四散开,像是深海中漂浮的冷冰。
他这么晚还不回去,到底想干什么?
恩禾拽掉包裹着头发的毛巾,心底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正当她准备拉上窗帘的时候,她看到宋越川从兜里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紧跟着,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手机铃声,恩禾回头,错愕地看向桌子上正在振动的手机。
宋越川怎么知道她的联系方式?
恩禾抿唇,快步走过去,还没拿起手机,铃声却戛然而止。
对方挂断了。
看着屏幕上一串陌生的数字,恩禾后知后觉,应该是贺子羡告诉他的吧。
那天在十字路口的事故,贺子羡要走了恩禾的联系方式。
恩禾心烦意乱地关掉手机,装作没看见,而后气冲冲地走过去,“哗啦”一声拉上窗帘。
管他走不走,想待就待着吧,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
第二天一早,恩禾早早地去了医院,值班的护士看到她,笑眯眯地打招呼,“苏医生,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恩禾皮肤白,每次一熬夜,第二天总会顶着俩黑眼圈,遮瑕膏遮都遮不住。
恩禾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眶,淡声道:“应该是昨晚睡得太迟了。”
跟护士打完招呼,恩禾便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从早上忙碌到傍晚,恩禾的手机一直很安静,除了科室的几位同事找她,期间便再也没有电话打入。
恩禾拿着手机,盯着屏幕看了眼,深深鄙视自己的反常。
为了让自己不去想别的,恩禾跟科室的一个女生换班,今晚继续留在这值班,晚上八点再回去。
大概是工作日的关系,来问诊的人很少,恩禾的工作也比较轻松,整理完手中的病历时间也慢慢到八点。
正当恩禾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道重重的敲门声,听着有些急促,紧跟着,门外的人直接推门而入,关门时还满是戒备地看了眼门外。
眼前出现的人有些奇怪。
体型纤瘦,大概一米六的身高,A市的夏天一直都是持续不断的高温,但眼前这位却穿着长衣长裤,带着大大的,有些滑稽的遮阳帽,连脖子也不放过,围了一层白色的纱巾,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以至于恩禾只能从外形判断,这人应该是女生。
见办公室里只有恩禾一位医生,这位奇怪的病人终于卸下全副武装,解开纱巾,摘掉帽子和大大的黑色墨镜,露出那张妆容精致到一丝不苟的脸。
恩禾神情静默地看着眼前女生的一举一动,直到这人的脸完全露出来。
恩禾细长的眼尾微挑,目光平静无波地滑过这人的五官轮廓,虽然和五年前不一样,但还是挺好辨认,又是位熟人。
苏家的千金,苏维民唯一对外承认的宝贝女儿,苏苑桐。
摘下墨镜的那一刻,苏苑桐也才看清这位门诊大夫是谁,她眼睛睁大,眉毛顿时拧成一团:“怎么是你?!”
这一路上,苏苑桐好不容易躲过狗仔,没想到却在门诊室碰上了她最讨厌的人。
相比于苏苑桐骤然变化的脸色,恩禾冷冷淡淡地收回目光,精致清丽的眉眼间无波无澜,声线也一成不变。
“你身体哪不舒服,最好说得详细一点。”
面前的女孩拿着笔,抬眸看了眼电脑屏幕,公事公办的样子。
苏苑桐脸色渐渐冷下去,像是没听见恩禾的话,她微扬着下巴,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眼神透着不屑,一副拒不配合,漫不经心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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