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拼拼凑凑拼出来的还是盗版,没一个真货。
俞琬受够了她的自我放逐。
蒋妤同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下意识去笑,在掩饰。
可伸出去的筷子磕在锅沿上,想收回来怎么也握不紧,干脆放手让它掉下去。
胸口闷,胃也开始翻滚,刚才吃下的东西都成了毒药,现在药性发作。
蒋妤同慢慢低头,手不知道该怎么放,摸过脸,又捋过头发,最后还是觉得放在脸上好。
周围的吵杂喧闹声都隔了一层膜,她听不真切。
也听不到俞琬说话。
喉咙里像硌着沙,一咳嗽,眼泪都带出来。
静了很久,她才捂着脸,泣不成声。
俞琬听到抽泣声,很不熟练的抽泣声,像是故意发出的。
为什么有人会连哭都不会?这种最最本能的情绪宣泄,她不会。
蒋妤同哭是没有声音的,哑的默的沉闷的,永远套着一个壳。似乎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她哭也得有利益加码。
但是现在,她用手抵住额,下颚抖得快要落下来。抹了一把脸,是眼泪,再抹一把,还是眼泪。
哭得要断气,落不尽。
近两年商界最动荡的就是南港程氏易主,第三代继承人上位。由于年纪轻,外头都称一声少东家。
对他来说,钱只是数字。
俞琬想起那人的身家,还有盛极的脸,问:“你后悔吗?”
蒋妤同低头,再低头,拿袖子掩住脸。
她不再哭,她说:“不后悔。”
哪怕再惨、再难,她也只会说,不后悔。
时间会抹平一切,以前能,现在也能。
咬紧牙,永远不会后悔。
新学期开始,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沈之君来老校区找蒋妤同。
校园里风言风语多起来,她这才觉得自己好像被冷淡了。
两个人连面都没见,沈之君在电话里提了分手。
他压着音,蒋妤同等着他继续说,说原因,或者别的,都没有。
那就她来说,最后一个“哦”字结束一切。
挂掉电话,蒋妤同没什么感觉,充其量只是有点可惜,可惜自己丢了一件漂亮外套。
俞琬紧接着打来电话。
她接起,俞琬连珠炮似的开口:“沈之君劈腿了!那垃圾玩意还带个女生到处转,你快过来我帮你活撕了这垃圾!”
蹭蹭的火气透过电话线也能感受到。
“俞琬,你安静一下,俞琬。”
“安静个屁!这谁能忍,你快点过来!”
蒋妤同莫名觉得好笑,说:“我们分手了。”
俞琬骂到一半的话突然卡壳,啊了一声才说:“分手了?”
“对。”
“什么时候?”
“刚刚。”
她虽然这么说,可俞琬还是感觉到不对,“你那边刚分手沈之君就火速找了个新的,他无缝交接啊!”
无缝交接或者重叠交接都无所谓,蒋妤同拢了下肩头滑落的外套,说:“随便他咯。”
一方压根不在意,一方立马另结新欢,皇上不急太监急,平白无故自己成搅混水的。
俞琬撂下句骂娘的话,挂了。
蒋妤同瞥一眼恢复成主题页面的手机,笑着摇头。
研二的课题比她研一时的要难很多,最近导师还在拉投资搞项目。
原定负责此项目的师姐意外怀孕,在这紧要关头结婚去了,导师实在抽不出人手,拎蒋妤同顶上。
这一堆数据模板看着就头疼,蒋妤同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拿过手机再点一杯奶茶。
她把奶茶当咖啡喝,用来提神。
不知不觉又是一下午,基本框架弄得差不多,马上就能交接给下一个环节的人。
蒋妤同伸了个懒腰,衣服往上缩,露出腰间一片白。
收拾好东西,她往楼下走。
“雯姐再见。”她说着推开门。
“再见,欢迎下次再来。”
哪怕相处四五年,雯姐也尽量用疏离客气的语言跟她说话,将她明明白白放在客人的位置上,怕自己一个心软会丢掉这份超高薪工作。
毕竟年入近百万,跟企业高管都有得一拼之力。
现在正是夏末秋初的时候,秋老虎时不时回来一趟,温差很大。
奶茶店里一年四季都开空调,她在里头觉不出什么,出来先是燥一阵,等会又觉得凉。
蒋妤同拢紧衣襟,沿着小路走回去。
老城区,古街道,低矮的十字小巷就多。灯也是为了配合这个氛围特制的。
比起一般的路灯更暗,微微发绿,映着青灰黑的背景有种空荡的年代感。
似乎一个人在这条街上一直走,走到尽头还能看到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海城。
蒋妤同走到尽头,在等红绿灯的间隙看向蹲在街口的老店铺。
它的玻璃都磨掉亮光,影影绰绰映出两个人影。
两个人,其中一个她。
另一个……
模糊的腿,模糊的腰。
只一闪,他走过去。
绿灯开始读秒,蒋妤同闪躲开视线,慌忙离开。
不敢回头,也不敢再看,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走,立刻走。
蒋妤同回到宿舍还是慌的。
她想给俞琬打电话,从包里掏手机时差点掉地上。
所有的冷静自持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起烟消云散。
喘着气坐在书桌前,腿是麻的,无知无觉。
俞琬接电话时她像溺水的人被救,大口往外咳水。
蒋妤同没说话,但俞琬能听到她一阵轻一阵重的呼吸声。
以为是她跑步刚回来,俞琬随口闲聊:“你刚跑完步吗?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最近一段时间两个人都忙的要死,蒋妤同忙着搞项目,俞琬研三忙着发论文。
好几天都没怎么聊天,谁知她今天突然打来电话。
俞琬问话,蒋妤同还是不响,沉沉的鼻息混着杂音。
这声音,俞琬蹙眉,忽然问:“你在哭?”
“没有。”她回。
俞琬说:“你在哭。”
这次蒋妤同不再反驳。
能惹她哭,俞琬大概猜到是因为谁。
真是不明白,蒋妤同怎么能念那么多年。
长情也长情,冷漠也足够冷漠,她可以在夜里为一个人哭六年,也能在白天跟别人调/情笑闹。
“实在放不下,回头去找好了。”
而她听后又敛了那双长而淡的眸,侧过脸不看人,说不去。
任俞琬怎样劝都抿唇不语。
她要在他心里,永远是青春。
俞琬都不能想她的事,想起来头都要炸,抬手咕咚咚灌了一气冰雪碧,直接开口:“说吧,我听着。”
蒋妤同打开台灯,灯太亮,她又抬手遮住额头,只看桌子上被照亮的一小块地方。
“阿琬……”她启唇,声音抖得不成调子,“我今天,好像,见到他。”
第49章 恶
俞琬也跟着变了调:“你说什么!”
“是他, 阿琬,不会错。”
因为她从未忘过他的轮廓,哪怕是一闪身, 一个侧影。当在街头看到时,一下就明白了。
什么话都多余, 连反应都迟钝。
其实是害怕。
为了他朦胧的影她都敢豁出命, 要真见到他, 蒋妤同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
趋利避害,她第一时间只能离开。
“那如果他有女朋友,或者结婚了, 你要怎样?”
蒋妤同静了很久, 说:“我不知道。”
没见到人之前还有余地构设很多种情况,真的有见面吗?开场白是什么?
如果程回说:“过来。”
她一定会去。
如果他说:“我不是单身。”
她会说:“没关系。”
“当情人也可以吗?”
“可以。”
所以在他出现的瞬间,为数不多的理智告诉她, 逃,就现在。
怕自己丧失底线。
电话一直通着, 俞琬听她偶尔废话两句, 再沉默十几分钟。
根本不需要开口劝,蒋妤同的心思比谁都深, 怕是见到他第一面,后面的二三四五她就已经想好要怎么走。
俞琬才不会去多嘴。
“有事你就说, 能帮的我一定帮。”
“谢谢你,大余。”
她没喊阿琬, 而是用了两人高中时更亲昵的名。
俞琬站起来, 叹口气,“你要是能看开点会好过很多。”
蒋妤同没说话,挂了电话。
如果能看开点, 她何必拖到今天。
原来划开的口子在日日夜夜的遮掩下红肿溃烂,到骨子里。
她早就回不了头。
前一晚哭的多,第二天起来头疼,主要是胀,隐隐还有些麻。
在床上接到导师电话,让她去谈的差不多的公司拿投资。
交接完成后,她现在是这个子项目的负责人,蒋妤同嗯嗯应着。
通话后导师把公司地址发过来。
她规规矩矩画了个淡妆,穿长裙去。
因着父母的原因蒋妤同现在也不敢开车,驾照是考了,却没买车。平日里出门大多步行,远一点便约计程车。
公司在老城区,走过去也可以。
转而一想她还是决定约车,毕竟妆容重要,投资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