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派出所的警察来得很快, 出警的警员一看是张超已经见怪不怪,问了是谁报的警,然后将景月等几人带回派出所做笔录。
“景教授, 您这回可是白帮忙了。”派出所的一个老警员认识景月,知道是她报的警便和她唠嗑了几句, “就他们那一家,男的屡教不改,女的软弱好欺, 就算这次你看不过去帮了女的让男的在拘留所关几天,回去又得一顿好打。”
“可不是,女的在他们家地位低,老的小的都对她都是非打即骂, 邻居背地里没少劝她离婚, 可你看她听进去没。”旁边的女警察说。
景月默默听着,眼睛却始终注意着家暴男那边。
“你要不要去医院做个伤情鉴定?”做笔录的女警察看见陈念身上的伤吃了一惊。
陈念瞥了眼张超然后如惊弓的鸟一般立即低下头一阵摇头。
“他妈的你是哑了吗, 警官问你要不要去做伤情鉴定, 说话!”张超和陈念隔着一把椅子的距离坐着, 有警察在张超也丝毫没有收敛脾气,他伸腿踢了脚陈念的椅子,吼道。
“不去, 不去,我不去。”
椅子连着陈念被踢出去了一步的距离,她抬手眼眶浮肿,双手不停的挥摆, 摇头重复着。
“我在问你吗,给我闭嘴。”女警察瞪了张超一眼,然后轻声对陈念说, “你不要怕,有警察在他不敢再打你。”
张超嬉笑着脸,对女警察的警告丝毫不以为意,指着陈念笑哈哈的说瞎话:“警官我老婆自己摔了,你把我抓来干什么!”
女警察被张超气炸,双手猛的一拍桌子,大声吼道:“她这样子是自己摔的,你摔一个给我看看?”
“警官不信问她自己,或者你问我儿子,我老婆就是自己摔的。”张超左右张望,看见坐在角落里喝珍珠奶茶的张昊吆喝,“儿子过来,告诉警察姐姐你妈是不是自己摔的?”
张昊撇了撇嘴,低声说了句“麻烦”,然后才走过来,用一张稚嫩无辜的脸对女警察说,“警察姐姐我妈真的是自己摔的,我们家楼层高,我妈眼睛不好,老是走着走着就摔倒,不信你可以问我爷爷奶奶。”
“你真是自己摔的?”女警察看向陈念。
“妈妈,你是自己摔的吧?”张昊吸了口奶茶,嚼了嚼嘴里的珍珠,咽下,歪着头看着陈念。
陈念看着张昊天真的面容,心口一抽一抽的痛,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好几个圈也没肯掉下来,整张脸如青紫交加的发面馒头,她扯了下嘴角,努力想拉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昊昊说的对,我眼睛不好,总是走着走着就摔倒。”
陈念好似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猛的转过头,对着女警察坚定的说:“警官,是我自己摔的,没有人打我!”
坐景月边上的女警察嘟嘴,“你看,我说的吧,国内的家暴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景月站起身,走到陈念身边,从包里拿出一张自己的名片递给她:“如果你不希望你儿子二十年后也像这个男人一样,可以打这个电话给我。我给你做伤情鉴定报告,你可以拿着报告申请强制离婚,分一半这个男人的财产,至于儿子,不想要就再生一个或者领养都行,总比现在的好。”
“你这贱人说什么呢,警察,就是这个女人打我,我要告她,你们快把她抓起来,哎哟喂,我的老腰怎么这么痛,一定是她把我打成重伤了,我要告她!”一听离婚分财产几个字张超立即叫嚷起来,他捂着腰眼就开始左拧右扭,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警察姐姐你们快把这个坏人抓起来,就是她打的我爸爸。”张昊眼珠一转,立即帮着张超指证景月。
景月冷睨了眼父子二人,“喔,是吗,那你说我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因为什么打的你爸爸?”
“在酒吧门口,你……”张昊一下住了嘴。
张超也不嚷嚷了,毕竟若是说出景月打他的时间和地点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家暴。
父子俩都不知声,警局也里安静了些,景月回眸看向陈念:“你确定你是在为了你儿子好吗。”
陈念撇开头,双手紧握着,不说话。
景月也没多劝,家暴这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很难帮上忙。
她在笔录上签了字就离开,对于后续的发展已然失去了兴趣。
从警局出来已经近十点,城市里霓虹闪耀,包里的手机嘟嘟的响了两声,提示电量告急,景月拿出来一看,有十个来自楚辞的未接来电。
再一看通话记录,三小时前有一个自己打给楚辞长达二十分钟的通话。
想来是和张超纠纷时不小心碰到了屏幕页面。
刚好有一辆空车经过,景月拦下车便直接回了梦幻园的房子。
一回家景月先给手机充电,然后去洗澡,等洗完澡出来她立即给楚辞回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接通。
那头楚辞的声音听着有些疲惫:“景教授?”
景月抿唇,思考如何同楚辞解释先前的电话,“是我。”
她还没想好如何开头,电话那头楚辞的声音又想起:“遇见麻烦了?”
景月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楚辞应该是从电话里听见了先前发生的事。
景月想了想,捡着精要的同楚辞说。
楚辞靠在火车的车窗上听得认真,他在从康赛回芦城的火车上,火车中途停站休息,他垂着眼眸睨着窗外微弱的灯影想象此刻景月的样子。
许是处于对楚辞的信任,景月将自己把名片给陈念的事也说了,说完她就生了两分悔意,感觉自己像个期待得到表扬的小孩子。
楚辞勾起唇角,眸子里化开层层温柔的暖意,“景教授是个温暖的人。”
看似清冷孤傲,内心却温暖如冬阳。
景月听过许多赞美的话,但楚辞这一句却令她莫名觉得脸红,她移开手机,深吸了两口气才重新将手机移回来继续同楚辞通话。
“楚队什么时候回来?”
楚辞低声笑,声音如化开的巧克力般,带着诱人的气息,“想我了?”
景月老实的点了点头:“我有一些疑惑,想请教楚队。”
依旧是客气礼貌的回答。
楚辞不由得失笑,无论上一秒他将气氛渲染得多暧昧,下一秒女神总是能拉回亦师亦友的关系里。
“我怎么猜到凶手下一个目标是黎又的?”虽是反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嗯。”
火车重新启动,“咣当,咣当”的火车轨道声从电话的这头传到景月的耳朵。
“楚队在火车上?”
站台越行越远,渐渐从视线里消失,窗外恢复黑暗,夜幕的天空挂着稀疏的几颗星子,一闪一闪亮晶晶。
楚辞轻声回:“是,回来的路上。”
“其实还多亏了景教授,要不是你将713案被火烧死的几个受害者的资料整理给我,我也不可能将他们联系起来。”坐在楚辞对面的年轻姑娘开始打瞌睡,楚辞起身向火车连接处的空位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压低了声音解释。
“713案被火烧死的五名受害者的姓名首字母分别是F、E、C、L、K。”楚辞提示。
景月聪慧,转而一想便明白了,她有些兴奋,“我知道了,对应自杀案的死者姓名首字母与713案被火烧死的死者完全一样。”
“秦邯查到陈恺一被霸凌视频的上传者是康清,我们对康清进了深入调查,然后发现康清和所有死者都有接触。根据侧写,自杀的凶手应该是一个自卑、善于沟通交流,样貌普通,野心大于能力,对社会和眼下环境充满排斥感且极度渴望关注,年纪在25-30岁之间的女性。而康清正好符合,再一查康清近期跟拍的对象,只选择近期被爆出新闻最有知名度的明星,姓氏首字母再复合字母L的只有黎又一个。”
“713案的纵火案不是一个男性吗?”根据统计,纵火犯主要都为男性,因为火焰代表了权力。男性往往更加向往对权力的掌握。
“是男性,因为金越青的死与康清无关,她只是接受了凶手的犯罪策划,在自己的连环谋杀中加入了对方想要表达的东西给我们。”
景月沉默了两秒,说:“所以杀死柳烟的凶手和策划这两起案子的凶手我们都还没抓到?”
“是。”
“楚队,加油!”景月没给人打过气,说完这句话她还觉得有些别扭,但出自真心,她十分希望楚辞早日捉到逍遥在外的凶手。
“好,我加油。”
***
回到家陈念被公公婆婆又骂了一通,张超喝多了酒早早的回房睡觉,也不洗漱,张昊也回了房间玩游戏,陈念看着客厅满地的瓜子果皮忍着身上的疼痛开始收拾。
餐厅的餐桌上海放着剩饭剩菜,也没人放进冰箱,天气热,已经有蚊子围着在飞,厨房里乱糟糟的锅碗随意的摆在灶台上,装油盐的罐子也都打开着。
沙发上和洗衣机上胡乱丢着一大堆衣服,有张超的大裤衩,也有张昊的运动衫,还有公公婆婆的外套长裤。
连叹气都懒得叹,陈念已经麻木。
她先将衣服分类放进洗衣机里洗,然后收拾厨房,等打扫完厨房正好洗完第一桶衣服,她将衣服晾在阳台,开始洗第二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