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易沿说想去买西瓜, 时柿立马举手说要去帮她拎,“马上就毕业了,以后想照顾你都伸不到手了,我要珍惜这个机会。”
两人拿了钥匙出门, 锁上门,时柿才发现自己手机没拿,不过就在楼下水果摊买,也耽误不了多久,就没开门去拿。毕竟宿舍门还是老式的大铁锁,也着实难开。
水果摊旁边就是学校生意最好的奶茶店,买好西瓜,时柿与易沿碰了一下眼神,都懂彼此的意思。
“都要毕业了,以后再也喝不着了,必须买一杯。”易沿说。
奶茶店人多,又是现场制作,两人等了近一刻钟才拿到。回宿舍,皆是一阵感慨,这是要在学校开个奶茶店可谓是暴利。两人细数着暴利的原因,时柿顺手拿起放在床上的手机,按亮,锁上直接显示有六个未接电话和两个微信语音通话——全部来自印贞。
时柿咬住手里奶茶的吸管,眼珠转动了一圈,她暗忖,应该是已经提前知道,等不到她毕业再去主动交代了。
没有急着回拨过去,时柿握着手机又出了宿舍楼。她在学校各处溜达了一圈,最后在教六楼的后面寻到了一个小亭子。以往这里是情侣们约会的好地方,现下是下午,天又热,才没人来。倒是僻静,可以商量事。
“嘟……”
漫长的响铃声,轮到印贞不接电话了。
直到电话自动挂断,时柿在亭子里踱步了一圈,又重新拨号打过去了,这一次印贞接了。
“妈,刚有什么事吗?我陪室友去买东西了。”时柿一手抚上亭子内的石柱,手指在上面轻敲。
电话那头印贞吸了一口气,又极用力的呼出,“时柿,你是不是就有根反骨在?凡事都要逆着我,跟我唱反调,惹的我不痛快最好了?我含辛茹苦十月怀胎生下你,不是给自己生个祸害出来的。”
说到最后,时柿都感觉到了印贞的咬牙切齿。
“你怎么不作声?”印贞没有得到时柿的反应,郁气只会愈堵愈烈。
“妈,我从来没有想过气你。”
“那你怎么就不能乖乖听话呢?我们每一步都跟你计划好了,你就按着这个路走,一辈子吃不了苦。”
时柿肚子里有一堆反驳的话,可一张嘴,眼泪先顺着脸颊流下来了,莫名其妙的委屈。
“妈,工作的事我们都很满意,以后我会留在您身边的。”
印贞哼了一声,“你是因为找了程霁这个男朋友才想回来吧。还屏蔽我朋友圈,连昕昕都能看,这是跟我亲?”
早前一会,印贞收到了以前在镇上的朋友春琼发来的微信,一上来就跟她说恭喜,还说消息瞒的太好了。印贞以为是时柿考上教师编制的事,可两人越说越不对劲,印贞也演不下去了,直接问了。这才知道是春琼的女儿昕昕也想考教师编制,便加了时柿的微信找她询问经验。加上后,一刷时柿的朋友圈,就看见了时柿与程霁的合照。印贞慌忙点开自己的微信列表里的时柿朋友圈,却没看见什么合照。这发现时柿还屏蔽她,火蹭蹭就冒上来了。
昕昕?
时柿顿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人,可是她怎么能看见她这条朋友圈呢?她分明点了仅分组人可见,那个分组里只有尤湖湖和虞荃。那就只能是她在加昕昕的时候错把她拉进了这个分组。
自己眼瞎手滑,怪不了任何人。
“妈,这件事是我错了。”
“错了就及时止损。”
“我再也不屏蔽您了,是我做的不该,没尊重您。”
“甭跟我打马虎眼,我在说程霁。他年纪太大了,他没父亲,又还有个弟弟,将来肯定要扶持程暄,负担太重了。”印贞这算是把原因都罗列出来了。
“他也在赚钱,事业发展的还可以。”自上次怀疑程霁可能收入不高后,时柿又侧面观察过几次,他的创业公司经过这四年已经发展起来了。既然是个公司,还管着一群人的吃喝,不会差到哪里去。
“那他能比得过崔加喃婆家几代人在上海积累的家底吗?”印贞提起崔加喃倒想起了好几年前的事,“他和崔加喃是不是认识?是不是崔加喃撮合的你们?”
“没有……”她比崔加喃还先认识程霁,时柿不知如何和印贞解释了,只是她也被印贞带过去了,当初印贞还认为崔加喃和程霁挺合适的,可就没反对。
“你看你说没有吧,就是没钱。”
印贞又把时柿的回答胡乱安上了问题。
这瞬间时柿太理解时奉军以前的心情了,那股憋闷劲,吵架的印贞就是听不进去任何话的,她以为最重要。
“妈,有钱真的那么重要吗?如果让你回到年轻重来一遍,你会嫁给我爸吗?”
“你爸、你爸跟你说了什么吗?”
“我爸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我随便一问。我知道您不想我过的辛苦,但我也不想自己将来被钱困的太深。”
印贞坐在沙发上,侧首看见落地窗外高楼林立,岁月在朝朝暮暮中转瞬即逝。
二十多年前的火车站,她送走他,他说深圳机会很多,他可以打拼出一片天地,让她再坚持一下,别嫁等他。可是等多久,与一群五湖四海的人挤在狭小的工厂宿舍,工厂食堂发一袋榨菜都要省着吃的生活,她再也不要了。嫁给工资稳定,福利不缺的教师,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怀着时柿时,他找来,两人站在院里的柿子树下,她说出怀孕时,他那一霎那的表情永远不会忘。他未再说什么,转身就开车就走了。后来的金项圈,她只当是羞辱。
对,她就是被钱困住的人,彻彻底底的。她是选择错误了,自以为选中的时奉军可以给自己提供好生活,但没有,所以她要往上爬,证明给他看。
“我应该不会嫁给你爸。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镇上的生活。”
时柿用手抹了脸颊的泪珠,“我理解。”
“算了吧,你随便折腾,这么多年你从来没听过我的话,这次又怎么会听。”印贞草草挂了电话。
时柿也并未急着离开亭子,坐在那刚开始是默默的哭,后来是哭出了声。印贞这般说,其实就是松口了,明明是要开心的事,可她就是想哭。
人生大抵如此,成一双人,又能共一世情的太少了,总有圆缺。
毕业典礼当天,程霁来见证了时柿的拨穗仪式。
他抱着花,站在人群里坦坦荡荡。
散场后,时柿穿着学士服小跑到他身边,学士帽在跑动中歪了,程霁伸手给她戴正。旁有同班同学经过,都好奇忍不住看上一眼,时柿没有躲闪,大方挽住程霁的手,请易沿帮忙拍了合照。
易沿朝时柿比划了一个大拇指,“超棒。”
“你也不赖嘛,小易同学。”时柿在看易沿刚拍的照片,构图和光线都很好。
后来,时柿选了其中一张,她抱着花,程霁揽着她的肩膀,站在毕业板前,两人皆脸上有笑的照片,发了朋友圈。
这一次,她没有点那个小分组。
所有人均可见。
收拾完行李,要离开校园前,相较于其他人的哭成一团,时柿却是很平静。
“怎么毕业出息了,不好哭了?不愧是要当时老师的人。”程霁打趣她。
“四年前开学那天,是你带我去买东西。四年后,你来接我,帮我收拾东西。与易沿毕业后也离的很近,很方便见面。而且我就要去做我喜爱的工作。一切都是我满意的状态,好像没什么好哭的。”
时柿的心态变了很多,不再过分在意过去的纠缠与过错了。
应届毕业生的迷茫与忙的一团糟,她都没有,就像是小小的一步跨过沟渠,就到了河对岸。
有时,时柿想这就是找个大一些男朋友的好处。他经历过,他走在前面探路,给她勇往直前的底气,没有什么不好。
第59章 59 ...
七月的涠洲岛, 阳光正浓,海风虽是热的,却也添了清凉, 整个海岛郁郁葱葱,是属于夏季的绿色与繁花。
上岛后, 时柿已经被晕船折腾到折了半条命了, 软趴趴地靠在程霁身上。
“宅着总是想看大好河山, 出来玩可又真遭罪。”时柿小声抱怨。
程霁给她拧开瓶盖,让她抿了一口水,“等下去看看买点药。”
“我现在就想躺着,静静的躺在不会颠簸的大床上。”时柿眺望了一下远方,海岛旅游出师不利。
但这种想法,在时柿坐上前往民宿的敞篷车后就消失了。
民宿订的海景房,推开阳台门就能看见海,如果是出门,走几分就能到达海滩。民宿老板服务很周全, 一到就送来了两杯冰饮, 又给他们介绍了可以去哪些地方玩,每天早上的日出与傍晚的日落千万不要错过。
冰饮里泡着新鲜水果,正是时柿喜欢的味道。她坐在竹编椅上, 悄悄看了一眼程霁,他的坐姿也很悠闲,便脱了凉鞋, 把脚翘起来了。
这才是度假该有的姿态。
刚来没急着出门,先在民宿里吃了一顿下午饭。海鲜是肯定会有的,还有最特色的螺蛳粉。时柿看见直接哇出声了,扯了扯程霁的衣袖, “我太喜欢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