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柿去学校操场跑步,要经过这里,她看他正忙,不准备打扰他,转而装作看向远方,脚下步子快了很多。刚走了没几步,她闻到了一股味,很熟悉的味。时柿迅速捏住鼻子,仰头,血很快沾了满手。
又流鼻血了。
时柿用了一个“又”字,其中无奈不可言说。
时柿环视四周,附近只有实验楼有卫生间,那人好像还在打电话,一点都没注意到这边狼狈的她。
程霁不经意的抬眸,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场景——昨晚才见的那小姑娘,一只手捂着口鼻,而那只手指缝正淌着血,手背已经被染红了,脸颊上也蹭了一些,正脚步慌乱地往这边冲。
他不得不承认,大早上,他被吓了一大跳。
“时柿,别仰头。”仅两三秒后,程霁对几步远的时柿喊了第一句话。
清晨六点半,放假中的校园,一片静谧,他低沉的一声,突兀而有震慑力,时柿依言放正了脖子。
程霁走过来,先拉下了时柿那只手,略弯着腰端详了一番,确认只是流鼻血了,转而拉住她闲着的那只胳膊,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实验楼里的卫生间。
哗啦啦的水声中,时柿一点点洗去手上、脸上的血迹,而鼻子这个始作俑者还在不停地流血。
“洗干净了?”程霁边问,边洗了一把手,没等到时柿的回答,就听他又说道:“别动。”然后他一捧凉水拍在了她后脖子上。
猝不及防,毫无准备。
时柿不受控制的想逃,而他却直接用手卡住了她的头,接着又是一掌凉水。
“轻、轻点。”时柿说话时声线颤抖。
程霁笑了,“说是重一点止血效果好。”
“谁说的?”时柿就这样弓着腰,脸朝洗手台,和他聊着天。
“我说的。”
时柿无话可回。
“怎么大早上流鼻血,身体不舒服?”程霁终于让时柿站好了。
“摸不清原因。”时柿这是真话。从一次鼻子撞桌子角后,她就时不时流鼻血,做过全身检查,没查出问题。
“这么说,你还得疑难杂症了?”
“今天可能是太热了,有点上火。”时柿是真上火了,昨晚她房间的纱窗泄了一小条缝,蚊子在她耳边嗡嗡了一整宿,一直没睡沉,不然她也不至于放假第二天起来这么早。
程霁看了眼时柿的打扮,说“那也别晨练,吃早餐去罢。”
“那我回去了,谢谢你,程霁哥。”
“你们学校后门口不都是早餐摊吗?走吧,别回了。”
最后,时柿和程霁一起坐在路边的面馆,各自吃了一碗面。
谈话间,时柿知道程霁不是回来玩的,是因为接了学校和一个小区的业务,最近会一直呆在镇里。
程霁只说是业务,连具体工作都没和时柿说。后来,时柿听时奉军偶然的谈起,这才知道,程霁现在和人合伙在做塑料水管的生意。刚起步,贷了好些款。
早餐后,程霁接了个电话,重新进了学校。时柿慢慢悠悠的往回走,去了尤湖湖的店里。
两人自这两场交集后,又大约两个月没有见过面。
升入高三的时柿忙得团团转,也早就忘了两人这点交集。
国庆节假,时柿要去市里,因为印贞说想她了,给时奉军下了死命令,必须把她送来玩几天。
时柿不乐意去,在那个家,她很别扭,很不自在。可想到可以见到薛漫令,她又好受了一些。
到市里那天中午,下了很大的雨,还刮着风,时柿在汽车站门口哆哆嗦嗦地等了很久才瞧见印贞的身影。印贞穿着套装,踩着五厘米高的高跟鞋,站在台阶上,俯睨了时柿一会。
“先去买两套衣服。”时柿没有想到印贞和她说的是这样一句话。
印贞说完话,自己先向前走去了,丢下时柿背着包跟在她身后。
印贞出手很阔绰,带着时柿去了一家大商场。
时柿捏紧袖口,之前因为打伞,那里淋湿了,此刻握在手心,潮湿不适。印贞拿了一件粉红色的外套,回过身对时柿说:“去试试。”看了眼时柿身后的包,她又指了指店里面的暗红色沙发,“包放那。”
时柿没有把包放在沙发上,她摸了摸包外面,也湿了,轻轻地放在沙发旁的地上。
从商场出来已是一小时后的事,印贞带着时柿直接回家。
到家,印贞还没用钥匙开门,门从里打开了,时柿没想到崔长风这个点竟然在家,一时没反应过来。
印贞从鞋柜里拿出一双鞋丢在时柿面前,“傻了?叫崔叔叔。”
“崔叔叔…”
崔长风温和地笑了笑,“来了。”
印贞给时柿拿的拖鞋有点大,穿着不合脚,时柿用脚趾使劲抓住了鞋底,生怕自己的脚从鞋子里掉出来,出了洋相。
“这是你的房间,紧挨着你加喃姐姐。”印贞拎着时柿的东西,直接进了一间房,而她口中的加喃姐姐是指崔加喃,崔长风和前妻生的女儿。
时柿点了一下头。
印贞又不开心了,“就这么冷淡?房间给你装修的这么好。”
“谢谢妈。”时柿望着房间里的装修,她都不知道把潮湿的书包该搁在哪。
印贞也算是看透了时柿的性格,轻叹了一口气,退出了房间。
时柿就呆在房间里,一直到吃晚饭才出来。她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饭桌上只有三人,那位加喃姐姐没有现身。
而崔长风,还很有耐心的和时柿解释了一句,“你加喃姐,不落家住了。她换工作了,去上海上班去了。”
莫名,时柿长舒了一口气。她和崔加喃不是关系不好,而是和崔加喃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两人处不到一块去,她和她呆在一起总有一种压迫感。崔加喃打扮精致,会拉大提琴,在银行工作,独立而自信。
时柿就这样在家呆了一晚上,其实也没人为难她。
第二天上午,她赴了薛漫令的约。
见到薛漫令,时柿略微有点吃惊。薛漫令烫染了头发,学会了化妆,很漂亮。
薛漫令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掐了一把时柿的脸蛋,“小可爱,认不出来了?”
“小姐姐好。”时柿卖了个嗲。
薛漫令心满意足的收下了。
时柿本以为薛漫令是要带着她去吃吃喝喝,没想到她带着她直趋了书店。
“现在这么认真了?要陪着那个他一起考清华北大?”时柿打趣道。
“少膈应我,我能来看书吗?我已经打听好了,李畔吴今下午要过来书店买书。”薛漫令一双眼睛在书店里扫视,说完,想到好像从来没告诉时柿那个男生的名字,说道:“李畔吴就是那男的。”
两人没等多久,传说中的李畔吴终于现身了,他站在社会学那一类书架前,全神贯注。
时柿定睛瞄了他两眼,果然是一副看上去就很爱学习的样子。
“柿子,你先在这看会书,我去找他了。”薛漫令丢下这句话就跑了,没等时柿给任何反应。
时柿遥遥望过去,就瞧见薛漫令的嘴张张合合,而旁边的男生却连一句话都没说。时柿抿嘴,淡淡地收回视线,从书架上随意地拿了一本书,前后翻来翻去,欣赏封面、封底。
时柿没戴手表,不知道薛漫令磨蹭了多久,只知道等到她来找她时,书架上的书她都抽出来阅过了。
“他要回去了,我们也走罢。”薛漫令言语之间可辨失落,大概又吃了一壶闭门羹。
两人尾随着李畔吴出门。李畔吴到了门口却没急着走,站在门口似在等人。这下子薛漫令也不想走了,“他竟然在等人,等谁呀?”薛漫令这句话跟在醋里浸过一般。
“那咱看看再走?”
“当然了。”
李畔吴站在正门口的旁边,薛漫令和时柿就光明正大地站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也没想藏着掖着。
五分钟后,一辆黑色奥迪停在了书店门口。李畔吴拉开车门,坐进去了。
时柿偏头看向薛漫令,“可能家里人来接他了。”
话音落,时柿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时柿”这两字不特别,时柿觉得可能是别人说其他话带了这两音,指不定在讨论时事呢,她没有理。
紧接着又是一声喊。
“你看,那是不是程暄他哥程霁?”薛漫令的声音有点兴奋。
时柿再次看向刚刚李畔吴离开的方向,那辆车还没走,只是车上下来了一个人,他正在朝她招手,“时柿。”
正是程霁。
时柿和薛漫令走过去,就听见他说:“叫到喉咙都破了,你才听见,鼻子不顶用,耳朵也不好使了?”
“以为叫别人。”
“什么时候来市里了?”程霁问时柿。
“昨天。”
“程霁哥。”薛漫令也和程霁打了招呼。
“两人在这干什么呢?”程霁问。
“正在想接下来去哪。”薛漫令答。
“吃中饭了吗?”
“还没有。”
“那上车吧,和我一起去吃顿便饭吧,好不容易来回市里。”程霁后面这半句话说的是时柿。
时柿没敢随便应下来,从背后扯了薛漫令的衣服。然没想到薛漫令看了一眼车内,都没犹豫一下就答应了,“那就让程霁哥破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