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至亲之人，云晟这半年来逼自己成长到了他陌生的程度。
哪像他自己……还在原地踏步。
顾清濯抬起无神的双眼：“还肯叫我姐夫？”
那天以后，云晟将所有结果都迁怒于他，在姐姐的墓碑前哭得像个孩子。
毕竟和云楚楚在江城相依为命多年，这场变故毫无征兆，连骨灰都没有留下，他心里的悲痛不比顾清濯少。
没多久，云晟便按部就班回到江城大学继续完成学业。
前段时间，顾清濯得知今年入职的实习生里有云晟时，还错愕了一瞬。
要是他提前得知，会直接给云晟安排岗位，不过云晟估计不想走他的“后门”，宁可参加校招凭本事拿下顾氏的offer。
云晟肯来顾氏，也许意味着原谅他，得知这一点，他紧绷的脸染上了些笑意。
他想替她善待她的亲人。
第481章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电梯徐徐上升，云晟依然嘴上不停，他原本就是开朗到聒噪的男孩。
“姐姐不在的这半年，我一直在想，悲剧谁也不想看到，如果姐姐知道我们因她决裂，肯定也会不开心。”
顾清濯自嘲：“我倒是希望，她能到梦里骂我一顿。”
“姐姐不会舍得骂你。”云晟认真道：“她只想看你好好的。”
他沉默。
云晟转头看他一眼：“姐夫，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这话或许既说给顾清濯，也说给他自己。
“对了，这个给你吧，姐姐那天应该是忘戴出门了。我收拾遗物的时候看到的，后来一直随身带着，估计你比我更需要它。”
云晟把脖子上解下的东西递给顾清濯。
顾清濯不可置信地将那块质地温润的木头握在手中，熟悉的清新木质香窜入鼻息，他眼眶发热，僵硬的手指摩挲着木头上的纹路，仿佛能触到她的体温。
沉香木吊坠。
冥冥之中，她给他留了个念想。
电梯门开。
“我听墓园工作人员说，你每周都会过去祭拜姐姐。下次别一个人去了，我们一起。”
云晟说完，没等顾清濯回话，便走出电梯。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顾清濯品味这句话，摇了摇头。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活着的人依然要活着。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如果心爱之人死去，活着又怎么能算活？
……
“帅叔叔，这是你掉的项链吗？”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顾清濯感觉到衣角被一股小小的力道拉住，回头没见着人，低头，不由得笑了。
为了让小萝卜丁不用费力仰视自己，他蹲下来和小萝卜丁平视。
“这是对叔叔而言很重要的东西，谢谢你。”他从孩子肉乎乎的小手中接过沉香木吊坠。
“不客气。”小萝卜丁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指着吊坠问：“帅叔叔，这是什么？”
“这叫沉香木。”男人脸色柔和了几分。
“好香，我妈妈身上也有这个味道。”
顾清濯怔了一下，忽然意识到眼前孩子五官是那么熟悉，渐渐和那具总在他梦里出现的女人面庞重合。
“小朋友，你多大了？”他压抑着语气里的期待。
小萝卜丁伸出三根手指，得意地晃了晃：“我三岁了，是个能上幼儿园的大孩子了。”
三岁……如果是他们订婚那个月怀上的，正好对得上……
“你妈妈在哪？”他哑声问。
“妈妈给我排队买冰淇淋去了，让我在这等她。”
小萝卜丁指了指附近正排长队的甜品店窗口。
窗口前人头攒动，顾清濯根本看不见男孩的妈妈是哪个。
他急着过去证实自己的猜测，又不放心小萝卜丁留在这里。
“你妈妈放心你在这等她吗？要不要跟叔叔一起过去找她？”
小萝卜丁狐疑地打量顾清濯：“帅叔叔你不会是要拐我吧？我不会跟你走的。”
说完，他坐回旁边的长椅上，晃荡着粗粗的小短腿。
警惕心这么强……也算好事。
顾清濯自认还算有耐心，于是他坐到了小萝卜丁身旁，守株待兔。
一大一小并排坐着的画面，温馨又和谐。
他盯甜品窗口盯得眼睛都酸了，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萝卜丁聊着天，套套话。
“小朋友，你是在江城长大的吗？”
小萝卜丁摇摇头：“我们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妈妈说江城才是我们的家。”
“平时是爸爸照顾你多一点，还是妈妈照顾你多一点？”他拐弯抹角试探。
如果这个孩子是有父亲的，说明……是他想多了。
小萝卜丁歪着脑袋：“家里只有我和妈妈，妈妈在照顾我。”
沉寂了几年的心，从这一刻剧烈跳动起来。
他正想深入问下去，突然瞥见远处的甜品窗口，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从人群中狼狈挤出，左右两手各拿一支冰淇淋，朝长椅这边走来。
全世界的声音都静止了，所有光芒仿佛都汇聚到了她身上。
她和几年前几乎没有变化，大概是因为做了母亲？她的眉眼更加温柔，褪去了少女的青涩。
他觉得她更美了。
注意了到儿子旁边的男人，女人愣了愣，走过去将冰淇淋递给儿子。
“小宝，来江城前，你不是问过妈妈，要带你见的那个最重要的人，是谁吗？”
男人的视线滚烫而真挚，从头到尾都没开口，让她一时不好意思和他对视。
小萝卜丁从舔得圆圆的冰淇淋中抬起脸：“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你已经见到了呀。”云楚楚将小宝肩膀掰向顾清濯：“叫爸爸。”
小萝卜丁呆了几秒，惊呼：“我有爸爸了？爸爸！”
他灵活地在长椅上挪屁股，贴近顾清濯，睁大眼睛打量这个高大俊美的男人。
“嗯。”顾清濯爱怜地揉了揉儿子细软的头发：“你叫小宝是吗？初次见面，我是爸爸。”
他抬头看着站在小宝身后的女人，眼中有光泽涌动：“楚楚，好久不见。”
——上部·完——
第482章 有一个人很想她们
顾家主宅。
云楚楚牵着小宝肉肉的小手，一直跟在顾清濯的身后。
不久前，他说有一个人很想她们。
宅子里的摆件还有陈设如以往并无任何不同，这么多年来，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是谁要见我？”云楚楚的声音很小。
顾清濯目光柔软的看着她，“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转而，嘱咐佣人：“照顾好小宝。”
他牵着云楚楚的手，朝老爷子房间的方向走去。
……
佣人们带着小宝去了宅子前的那片花园。
她们陪着小宝追逐玩耍，看他笑得开心，手上一直拿着进来时拿的那个冰淇淋。
“啊——”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佣人们大惊失色。
抬眼时，看到一个女人摔倒在地，模样狼狈不堪。
小宝不知所措的看了眼手上已经‘壮烈牺牲’的冰淇淋，又看了眼坐在地上的女人。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小嘴嘟嘟着道歉：“对不起阿姨，我没看到你，所以才撞到你了。”
女人没有理会他的道歉，拍着身上的尘土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心一意都在自己的裙子上。
看到裙子上的污渍之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透着浓浓不悦。
她打量着面前的小孩，穿着普通，教养一般，肯定是佣人的孩子了。
于是瞪着他，声音尖锐，“你知不知道我这条裙子有多贵？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小宝被她凶狠的模样吓到，很委屈，“对不起阿姨，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女人继续瞪着他，“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嘛？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还敢在这里跑来跑去！”
她的训斥让小宝愈加委屈，模样似要哭出来，“是爸爸带我和妈妈来的……”
女人不以为然，原本是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现在顾清濯面前，现在可倒好，因为一个破小孩搞得这么狼狈。
思及此，她便越是来气。
“都怪你，没事在这里跑什么跑？！现在倒好，我的计划都被你坏掉了！”女人弯下身子在他身上打了一巴掌。
小宝吃痛，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站在一旁的佣人看情况不对，忙过来阻止，“季小姐，使不得。”
他们把小宝拉到了一旁，但小宝还是吓得不轻，一直哭不停。
他从小到大很少和生人打交道，更是从没见过那么凶的阿姨。
“什么使不得？我只是在教训一个野孩子，怎么，还需要看你们眼色？”话落，准备把小宝从她们手上抢过来，再狠狠地教训一顿。
“季小姐，别……”佣人们没拦住她，又继续让她撒了野。
……
顾清濯推开顾老爷子房间的门，一道尘封已久的气息传来。
这些年来，他的身体愈加不好，所以很少出门。
云楚楚看到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头发鬓白。
“你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