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车前,她仍是自己把帽子戴上口罩戴好,再给他一枚口罩。递过来时,男人自然朝她望来:整张脸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只露了双眼睛出来,在停车场晦暗的淡光里对他眨了眨。
傅司南:“……”
他无声接过了。
一楼大厅悬在墙顶是一枚小屏,迎面即可见屏幕中场景。
是奥体中心的盛世年会回放。
此时已是晚间九时余,夜已渐深,因不是饭点,客人也稀稀寥寥。前台负责迎宾的两个年轻女人神态也有些散漫,此时一个低着头刷着手机,另一个则托了腮对着小屏,蓦然道:“……这个钻石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那刷手机的女人便抬眸看一眼,见是盛世国际,又见怪不怪地继续低了头,一边漫不经心地道:“盛世国际嘛,缺什么都不缺钱,正常。”
适逢凌婳二人将要走近,那托腮看小屏的女人便又叹:“颁个奖跟求婚一样……好羡慕哦。”
凌婳:“……”
这么一叹,前台二位迎宾瞧见有人来了,一时便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一边引着人往包厢方向去了,一边便忍不住偷偷打量起身边的二位来。
虽有口罩遮掩,却能看出女孩儿肤色秀丽眼眸明亮,身段包裹在灰蓝摇粒绒外套和牛仔裤小短靴里,很苗条也很纤细,应当是个美人。
在她一侧的男人也戴着口罩……话说,现在到了该戴口罩的季节了吗?
这还是冬天,应该也没有花粉过敏的情况吧。
然侧着脸,亦能轻易瞧出他骨相是优越,薄镜片折过一轮的光,其后视线是沉且安静。站定在微暗阴影里,深刻轮廓似也被模糊了几许,却不减本人英俊。
恍如自带了一身的朗月与清风,独立,斯文,矜贵。
这么一愣神,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包厢。迎宾便将这二位引了进去
手滑动了平板到菜单的目录,迎宾员抬起眼睛,才要将平板递给男人,触及那一张脸:“……”
俨然是刚才屏幕上的男人。
盛世国际的少东家,傅家的继承人。
才下屏幕,就在眼前。她不免产生了些微玄幻的感觉。
啊,就,那什么,好好看哦。
还有就是……
她原来以为是因为电视台打光做得好所以才那么好看的——
原来不是啊。
傅司南却未接那平板,只是眼风朝对座示意。
迎宾员便又反应过来了,把一台平板放在他手边,又去取另一台平板。只在这时,她终于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男方是盛世国际傅家公子,那,
女方是谁?
便在这一偏首,视线相迎,对上那张姣好精致脸孔,迎宾员如遇雷劈,“……”
……
菜色逐个逐个地上来。
因为不知道他的口味,如果她要去问,他大概又要回她都可以,所以凌婳什么口味都来了一点。
她自己的口味偏甜……然后她记得,他说过,他不吃甜。
所以偏甜的菜色不多。
等菜上齐,一起动筷,凌婳扶了筷子,暂时未去动菜,眼帘抬了抬。
见那一只漂亮的手握筷,指节曲起,夹起一道清蒸菌菇。
她暗中观察。
一、不吃甜
二、不吃辣
……
他口味应当是非常清淡了。
她记下了。
然而观察着观察着,那动筷的手却停下了。
亦如珠落玉盘,问询的声温淡地落下:“在看什么?”
“……”
凌婳微避了眼:“……看菜。”
“……”此地无银。
他唇际有清浅弧度扯开。
到吃完,凌婳要去买单,然而再在线上买,结果弹出消息框显示是买单失败。
傅司南不温不火地道:“我已经买过了。”
“……”凌婳闻言才从买单页面抬眸:“你说了,这次是我请客的。”
男人微垂着眸,视线是安静,坐在长沙发上,仪态是端方从容,却也透着隐约的上位者姿态。
没有否认,他轻应了一声,再自然不过地,“你请客,我买单。”
凌婳:“……”
有些失言,她接近于盯地看着他。
什么叫她请客,他买单……
那不还是他请客吗?
被她那么直白而不加掩饰地盯着,傅司南面上仍若无其事,甚至还接了通电话,对方像是语气有些急躁。他听了,金边镜后微微敛眸,“……知道了。”
挂断电话,她便与他视线不偏不倚地迎着,不等他主动地开口,“你还有事吗,傅先生?”
“你要有事就先走,不用管我的。”
“我先送你回去。”
打断了她的话,他没有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
眼睫微眨,凌婳道:“你有事的话可以先走。”她说:“我是认真的。”
那,虽然今天是她请客吃饭,但他们已经吃完了,所以他先走也没关系的,她可以一个人打车回去。
而且说起来,还有点丢人。
说要请他吃饭,结果被他买了单。
……
然而闻言,傅司南也只是极平淡地瞥了她一眼,“我也是认真的。”
“……”
不及更多的反驳,他从座位起身,长腿朝外径直迈开。
她只能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
二人并行走出餐厅,傅司南先去的地下停车场,凌婳便在餐厅正门外侧等着。
风有些紧,晚来天气更是凉薄彻骨,她稍微紧了紧颈间的围巾。
只是忽然,一道声响起,“……凌婳?”
是大学班长何树,此时见凌婳转了头,便露出些许的讶异颜色出来,“真的是你啊。”
凌婳点了头,“何树。”
虽在一个班级度过大学四年,但同学并非都是朋友。
她与何树不熟,所以对她而言,这样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何树显然没这方面的自觉,仍是很热络地说起话来:“我刚看完点映回来。”边说着,他边给她看了手上的票:“……林烟云的《寒蝉》。”
《寒蝉》是林烟云拿影后的《准噶尔游记》前拍的作品,只是中间积压了几年,最近才定档准备上映。
但林烟云方面显然对这部电影期待值不高,起码在这一段时间,她的宣发精力全都集中在了桂冠女神投票拉票上。
不过对于这些,凌婳都不是很感兴趣。只是何树说一句,她便应一声,表示自己还在听。
如无意,手指拨动在珍珠的尾戒。
何树却忽然走近一步,往她边上靠了靠,压低了声,“凌婳,跟我你就说实话吧。”稍微停顿,他问:“林烟云那两个代言……你是不是走关系拿到的?”
别的不说,那个美妆的代言也便罢了,盛世国际的形象代言,是光凭投票,不靠关系能拿到手的吗?
原本彼此间相对有一段距离,凌婳还能跟他有问有答。他靠近了一些,年轻男性身上的浓烈气息便带着酒精味道一起扑面而来。
……何树喝了酒。
这味道让她觉得不太舒服,往后退了两步。
却仿佛无知无觉般的,何树也跟着一道走过来了,也不待她答,便问:“刚才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许是有薄醉,又许是装醉,何树的声是一径的压低了:
“是不是就是他……包的你?”
何树说着,转眼却见寒风里那纤细背影远去了两步,他便极自然跟着往她的方向走过去,走近了手便下意识地要伸出。
然下一刻手腕却被擎住,动作轻巧,然那力气施加在腕骨,竟也如铁钳般的,生生要将人的骨头夹碎。
吃痛地,酒劲便散了散,何树抬头,“你,”
触及来人的脸孔时,话便卡顿,酒也彻底地醒了。
金丝边镶嵌单薄镜片,其后一道的眸光若深渊而不可达眼底,傅司南脸容如是平静。而唇轻启,有声低沉若从喉骨蹦出:
“刚才跟她在一起的男人,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傅娇娇:女人,我说的是让你请客,没说让你买单。
傅娇娇娇娇救美(づ ̄3 ̄)づ
第42章 薄荷
车辆疾驰在墨色里面, 想到何树先前说的话,凌婳眉便无意地颦起来了。
刚才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
是不是就是他……包的你?
虽则何树反应过来连连地道了歉,但那些话仍像是团团的乌云盘旋而不去。
他不是那样的人。
她不觉得有必要跟何树解释什么, 但是何树对他的诋毁, 让她觉得很不高兴。
……
在他这里,她的话总是有些多。常常是他说一个字,她就接着说出十句话。
然而今晚,她似乎有些沉默。
车停在红绿灯前,傅司南往右侧瞥了瞥。
见她秀气眉头微拧,整张脸显得纠结。
眼光淡淡下扫:果然放在那枚戒指上。
那是他六年前买给她的, 在二零一二年的夏天, 梁女士主持的一场慈善拍卖会上。
大概是真的喜欢, 那之后他也没见她再摘下来过。情绪不安、想要说谎的时候, 她会习惯性地去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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