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胜弦要柳嘉熙在德里这边的医院地址时,也同样没碰到什么阻力。
他们只是说,如果来就不要后悔,不能回头。
这些言语行动的潜在含义,其实就是支持他李胜弦,重新把柳嘉熙追回来的对吧!
可是,为什么呢?
李胜弦自认没和柳家的那些人打过交道,当年恋爱的时候都没什么交情,更别说后来的这几年了。
相爱的时候,都没能够得到承认,现在却被人莫名其妙地期待了。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李胜弦把他和柳嘉熙之间的那些过往,一桩一桩地捋过去。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忽然出现在他眼前,让他一瞬间,便找到了答案。
啊,原来是因为月牙……
李胜弦回想起来,小月牙偶尔也会提到她的外公爷爷叔叔舅舅,每次提起时,总是甜甜地笑着,随口带出的故事也都是温馨的家庭日常,轻松而随意。
所以,他们大概都是很宠她的对吧。
他们大概都知道,月牙的亲生父亲是谁。
因为那个人恰恰好就是他李胜弦,而月牙刚刚好又还挺喜欢他,所以那些人才暗地里做了这些事情对吧,所以他们的立场才有了这样微微的偏向,所以他们更希望让李胜弦重新站回柳嘉熙的身旁。
因为月牙。
把这些关节都想通之后,李胜弦便甩了甩头,把越理越多的这些思绪全都甩去一边。
其实事情一直都很简单。
他爱柳嘉熙,也爱小月牙,所以他要把她们两都抢回自己身边,就这么简单。
柳嘉熙身边还站着谁,他不管。
柳家里的那堆人在想这些什么,他也不管。
他只是不想再孤单,也不想再一个人无望地想念。他不要空空荡荡的房子,他不要除了工作就只有旅行和与朋友聊天,他不要厨房粘不上一点油烟,他不要床的另一半只能由被子填满,他不要赚一堆钱也只能让它们躺在银行里面,他不要家里的灯坏了两三周最后还是被他的助理发现。
他想要一个家,一个只属于他和他爱的人的,温暖的家。
这念头来得太晚,在曾经的柳嘉熙走了之后,他才发现。
可也不算太晚,现在的他还能够掏出手机来,给自己的宝贝女儿拨打电话。
“胜弦叔叔~~~”
他亲爱的小女儿明显已经知道他到了,也知道她的妈妈已经醒来,状况恢复了许多,所以欢快地冲出来的声音显得格外地有活力,让听的人也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嘴角,心软得一塌糊涂。
“嗯,胜弦叔叔已经到了,说话算话。”
李胜弦听到了自己的温柔,那温柔许多年都不曾在他身上浮现过。
可是现在,都该回来了。
爱情该回来了,陪伴也该回来,幸福该回来了,一切的一切,都应该回来了。
而除了他想要的这些,其他的一切,他都不再在乎。
☆、过河拆桥
李胜弦打完电话回来时,柳嘉熙的病床前已经空了,又瘦了好一大圈的她正盯着窗外发呆。李胜弦顺着那方向也望过去,没什么特别的,只有蓝蓝的天和几朵圆乎乎的云,昭示着今天还算是个不错的天气。
“你的追求者呢?”
李胜弦慢悠悠地走过去,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对着旁边桌上的水果左挑右拣。
柳嘉熙没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把视线从窗外转过来。
她静静地看着某个地方,或者只是发着呆,权当旁边那个头发都油了的大明星不存在。
“给你削个苹果?”
李胜弦挑挑拣拣,找了个看起来最漂亮最饱满的大苹果出来,又左右张望着找水果刀。
“吃不下……”
话说到一半便忽然捂住了胸口,皱起眉头想要干呕的模样。
她自己抚了两下,把那阵恶心感压下去之后,又若无其事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回首尔?”
被吓了一跳的李胜弦:“……医生是真的有说过你没什么大问题了是吧?”
柳嘉熙:“嗯,所以你什么时候回去?”
把苹果放回了果篮里的李胜弦:“你追求者是哪国的人,我听他英语和韩语都不够标准啊。”
柳嘉熙:“……”
她看出了某人压根不想回答问题,而恰恰好,她也不想回答某人的问题。
所以干脆把身体往另一边侧了侧,她把被褥往上拉了拉,又恢复了对着窗外发呆的姿势。
病房里忽然静了,柳嘉熙的呼吸很轻,她或许在想很多事情,所以连眨眼都显得懒懒的,思绪和灵魂都飘远了的模样。而李胜弦在看着柳嘉熙,他看着她的鹅蛋脸都瘦出了瓜子的形状,看着她脸色苍白,嘴唇上有因为缺水而翻起的死皮,他看着她捏在被角上的一双手,手掌都埋在被子里面,十指暴露在空气中,微微屈起,小巧的指甲盖上也没什么血气,或许是因为光线问题,还泛着微微的青。
李胜弦抿了抿唇,他有些心疼。
他不自觉地便把手往病床上伸了伸,却又在半路上收了回来。
“我答应了月牙会亲自带你回去,所以等你再好一些,我就和你一块返回首尔。”
他承认之前故意不回答问题,是在和同样拒绝回答问题的柳嘉熙较劲。
可是看在她还是个病号的份上,算了,这次他先妥协。
柳嘉熙望着窗外,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李胜弦纵容着她,只是自己又掏出手机来,查看这什么登革热的信息。
李胜弦在德里待了一周,一直陪到柳嘉熙被准许出院。
在照顾病号外加殷勤刷脸的这些天里,他不止一次碰见那似乎和他抱有同样目的的情敌。
唔,情敌是李胜弦私下里的叫法。
在柳嘉熙那儿,甚至在柳嘉熙身边那几个保镖那儿,那个姓周的都还有着另外一重官方身份——柳氏集团在东亚及东南亚地区的合作者,也是这一次带柳嘉熙来德里考察,结果却害得柳嘉熙被蚊蝇传染了病毒的罪魁祸首。
情敌,外加折腾掉柳嘉熙半条命的凶手。
无论是哪个身份被单拎出来,都值得让李胜弦偷偷地给姓周的的咖啡里加药,让他蹲厕所躺医院,十天半个月都别出来惹人心烦了。
更何况,这人还是两重身份合二为一。
李胜弦每天准时去医院里报道的这些天里,除了上厕所之外,就一直坐在柳嘉熙的病床前哪儿都不去。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时,他就安安静静地看书或是玩手机,时不时地问问床上的病号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或者有没有什么想聊的,然后在被某病号直接忽视掉之后,耸耸肩继续看书或是玩手机。
一般相安无事地待到快中午时,周某人就提着保温盒过来了。某人为了显得大度,连李胜弦带保镖的饭菜全部都有准备。
周某人不知道从哪儿带过来的保姆,每次拎着五六人份的饭盒,整个人都歪向一边,连走路的姿势都越来越有些歪斜。
“周先生,我现在身体已经好多了,家里也都派了人过来照顾,你真的不用再带饭过来了,太麻烦你家保姆。”
柳嘉熙说的这些中文,李胜弦听不懂,可是他能看懂周某人脸上一瞬间的僵硬与尴尬,这让他感到十分的愉快与幸灾乐祸。
“就算周先生为嘉熙住院这件事感到抱歉,也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地道歉,嘉熙脾气好,事情都过去了她也不会计较。”
明明是献殷勤,却硬生生被定义为道歉,说的是柳嘉熙不会计较,却总让周某人觉得他就是犯了大错,是柳嘉熙宽容所以选择原谅。
李胜弦的这些话夹枪带棒,而且用的全是韩语,周某人即使没完全听懂话里的意思,也能听出李胜弦言语间默默挑事的语气。
于是,一般这样来来回回说个几句之后,周某人就称还有些别的事情,也不管自家保姆跟不跟得上,迈着大长腿就走了。
“那是我家的合伙人,李胜弦你安静地坐远一些行么。”
人还没走的时候,李胜弦无论怎么挑衅怎么嘲讽,柳嘉熙都只静静地看着,不阻止也不圆场,最多就只是在李胜弦说得过分的时候皱皱眉头,提醒他注意尺度。
可是人一被赶走了,柳嘉熙就开始嫌弃坐在她病床前的这个男人了。
李胜弦一边把周某人送来的爱心午餐打开,一边呵呵两声,漫不经心地道:
“你这是过河拆桥。”
待了这几天之后,他也算看了出来。柳嘉熙对那位追求者压根儿没什么兴趣,甚至还有些腻烦,可是又因为大家是合作关系,她不好拒绝得太过明显。
她拿李胜弦挡桃花,可是挡完了就想把李胜弦也当烫手山芋一样扔出去。
李胜弦挑了点蔬菜喂到柳嘉熙嘴边,示意她张嘴:
“啊~~~”
被利用什么的,他表示完全不介意。
可是用完了就想扔?那他只能认为,时隔多年柳嘉熙还是一样的天真。
返回首尔的飞机上,李胜弦和人换了柳嘉熙旁边的位置,柳嘉熙正在闭目养神,听到旁边有动静便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然后又默默地闭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