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雨 (黄鱼听雷)

　　章庭筠点点头，绕过车的那一头，帮她拉开车门，这是陶斯可这十八年来，第一次有人为她开车门，她那时涉世未深，心思倒是小小的动了下。
　　陶斯可下了车，章庭筠说：“你先在我办公室坐一会儿，我半个钟头就结束。”
　　陶斯可像好奇的孩子，目光四处打探，她点点头，用熟稔的口气，说：“没事的，你忙你的就好。”
　　她这话一出口，章庭筠愣了一秒，为她那习以为常的口吻，他笑了下，说：“你是不是常说这句话？”
　　陶斯可也愣住了，片刻后，她说：“我父母也很忙的。”
　　章庭筠懂了，出了电梯，章庭筠领着陶斯可往办公室去，他让秘书倒一杯水进来，陶斯可说：“有咖啡吗？我想喝咖啡。”
　　章庭筠说好，又让秘书送一杯咖啡进来，接着，他打开办公桌上陈列着文件，取走一份文件，推门出去。
　　陶斯可两只手撑着在黑色的皮沙发上，四处打量办公室的环境。秘书推门进来，将一杯蓝山咖啡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陶斯可冲她微微一笑，道了声谢。
　　秘书训练有数，说：“不客气。”
　　陶斯可坐了十分钟，有些无聊，她翻阅着茶几上堆着财经杂志，看了两页，更觉得无聊。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她以为是章庭筠，但是来人的面孔却是她未曾见过的。
　　梁秋舫看到办公室里的陶斯可，刚出口喊了声老章，喉咙仿佛被人掐住似的硬生生的戛然而止了，他顿住了脚步，目光在黑色沙发上坐的姑娘身上打量了一圈，心里腹诽这该不是章庭筠新交的小女朋友吧，未免有点太小了点。他的眼睛盯着小姑娘的脸，说：“你是？”
　　“陶斯可。”陶斯可从容地自报家门。
　　梁秋舫反手将门带上，走了进来，说：“我不是问你名字，我是想问你和老章，不，你和章庭筠什么关系？”他问这话的时候，语气微微上扬，透着八卦的意味。
　　“我只是他老师的孙女。”陶斯可说。
　　梁秋舫的脸上立时露出失望的神色，他在斯可对面的沙发坐下，他往沙发背靠了靠，斯可盯着他，皱了皱眉，说：“你好像有点失望？”
　　梁秋舫戏剧化地一扬眉，一只手臂搁在沙发的靠背上，作出一副十分意外的样子：“妹妹，你会读心术？”
　　“你演技好一般哦。”陶斯可直言不讳，“你好没道德，我还是学生呢。”
　　梁秋舫笑了，被小姑娘直白的指出他心里龌龊的思想。他也不觉得掉面儿，梁秋舫坐直了身子，他掏出手机，说：“看不出来啊，妹妹，你嘴皮子挺利索的，来来，加个微信。”
　　“我妈不让我加陌生人的联系方式。”陶斯可搬出林海清来。
　　梁秋舫什么人呐，哪能被唬住，他了然点了点头，故意逗她，说：“真是个听话的好宝宝。”
　　陶斯可被噎住了，当下说不出话来。
　　章庭筠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陶斯可和梁秋舫对着一张茶几上，各自玩着手机，气氛有些不对劲儿，章庭筠看了陶斯可一眼，问：“这人惹着你了？”
　　陶斯可不是爱打小报告的人，她摇一摇头，说没有，梁秋舫却倒打一耙，说：“是这小丫头片子惹到我了。”
　　章庭筠没理会他，陶斯可从沙发上起来，出声：“我该回家了。”
　　章庭筠拿过先前搁在办公桌上的车钥匙，说：“走吧，送你回去。”
　　陶斯可率先出了办公室门，梁秋舫也起身，嚷嚷道：“庭筠哥，我找你有事呢？”
　　章庭筠拿着车钥匙，说：“等我把人送回去再说。”
　　梁秋舫说：“我跟你一块去，路上说。”
　　梁秋舫求章庭筠的事，不过是他投资的一部电影，审核的时候出了点情况。章庭筠以前是在广电工作的，有人脉。梁秋舫想托章庭筠跟那边的人说一声。
　　章庭筠说：“到时候约个时间，一块吃顿饭。”
　　梁秋舫松了手，往车背一靠，神色轻松，说：“就等你这句话了。”
　　他拿出烟盒和打火机，章庭筠透过后视镜看了梁秋舫一眼，说：“小朋友在车上，别抽烟。”
　　梁秋舫拿烟的手顿了下，去问副驾驶上的陶斯可，说：“妹妹，哥哥抽根烟，你介意不？”
　　陶斯可记恨在刚才办公室里的那一桩事呢，她转过脸，看着梁秋舫，目光真诚：“我闻不了烟味。”
　　梁秋舫轻轻嗤了声，说：“小妹妹，太记仇了。”
　　陶斯可又掉转过身，目视前方的车流，当听不见。
　　章庭筠失笑，梁秋舫咬着烟，过干瘾，冲章庭筠道：“你这哪找的小孩，性格这么不可爱？”
　　陶斯可反唇相讥，一本正经地问章庭筠：“你这哪找的朋友，性格这么讨厌？”
　　梁秋舫被气着了，嘿呦了一声，章庭筠不急不徐道：“是吧？自个找上门的，性格是不太好相处，你见谅。”
　　梁秋舫歪斜在后车座椅里，破罐子破摔，说：“行吧，就在这儿放我下车，小爷就不在这碍你们两的眼了。”
　　后半程的路，陶斯可和梁秋舫算是相安无事。车子停在陶斯可家楼下的停车场里，陶斯可推开车车门，章庭筠也下了车。他打开后备箱，将陶斯可的那个粉色小行李箱拿了下来，陶斯可伸手要去接过来，章庭筠没让，陶斯可面露困惑。
　　章庭筠微微一笑，说：“还挺重的，我帮你提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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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
　　漆绿色的栏杆上，有锈蚀剥落的痕迹，露出一点铁灰的锈色。楼顶的灯光，是一圈白色的光晕，陶斯可有轻微的近视，看在眼里影影绰绰的，像罩了一层白纱罩。
　　电梯今天维修，立着一块黄色的维修牌子，陶斯可和章庭筠改为走楼道。
　　陶斯可的家在七楼，楼道一扇通风窗口紧闭着，幽深静谧的走道里，只有两人的脚步声，渐次响起。走到第五层平台，章庭筠微微出汗，他挺括干净的衬衫领口，有汗濡湿的痕迹。他顿住了脚步，抬手脱了西服外套，正要挽在臂肘上。
　　陶斯可出声：“章先生，我来帮你拿。”
　　章庭筠没跟她客气，温柔地笑了笑，将西服递给她，陶斯可抱在身前，在前面带路，章庭筠同她聊天：“斯可，你读高几？”
　　“高二。”陶斯可踩着上一级台阶，她手搭在栏杆上，小心翼翼地倒退着走，看他，“章先生，你猜一下，我是读文科还是理科？”
　　章庭筠思忖片刻，说：“文科？”
　　“你猜得真准。”陶斯可又好奇打探，“章先生，你有女朋友了吗？”
　　章庭筠看她一眼，她这会反常的话有点多，他笑着反问：“你觉得我有没有女朋友？”
　　“应该有吧。”她那个吧字发音的时候，有点轻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章庭筠没承认也没否认，等到了七楼，陶斯可脱下一边的书包带子，将书包拉到身前，她从书包侧边小袋里拿出钥匙，头顶一道声音响起：“斯可，你害怕走楼道？”
　　陶斯可转过身来，脊背贴着门板上，手中的钥匙铃铛作响，她眨了眨眼。章庭筠站在她身前，头顶一盏昏黄的顶灯，他的五官在这灯光下，更显几分柔意。章庭筠的长相偏温文尔雅的那一款。她仰着头看他，微微皱着眉头，问：“很明显？”
　　他眉眼和煦，说：“你刚才话有点多。”
　　陶斯可哦了声，又转过身，她低头开门，小声解释：“前两天在沈小笛的怂恿下，看了一部鬼片，地点就是在楼道的。”
　　章庭筠语气里含着一丝笑意，说：“你信这个？”
　　陶斯可抬头仔细辨认他的脸上的笑容，说：“章先生，你这是在取笑我？”
　　“没有这个意思。”他语气诚恳。
　　陶斯可也不去分辨，她开了门，自己率先走了进去，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她说：“倒也不是，但还是会有点害怕。”
　　她是在回答他先前的那个问题，章庭筠将行李箱提了进来，但他人没跟着进来，陶斯可微微侧头看他：“你不进来吗？”
　　“秋舫还在楼下等着。”章庭筠解释。
　　陶斯可拿过行李箱，说：“那我就不留你喝一杯水了。”
　　他笑了笑，说：“以后有机会。”他伸手替她带上了房门。
　　林海清今晚不会回来，也就意味着陶斯可要一个人在家，这样的情况很常见，陶斯可倒乐意见成。陶斯可也不急着去收拾行李箱，蹬掉了拖鞋，横躺在沙发上，抱过一只靠枕放在小腹上，拿着手机给沈小笛发信息。
　　梁秋舫从车里出来，靠着车身抽烟，见章庭筠从单元门出来，他弹了弹烟灰，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一时半会下不来呢。”
　　章庭筠拉开车门，说：“还不上车？”
　　梁秋舫走到副驾驶车门旁，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他还在絮絮叨叨：“这小姑娘，你应该没看上吧，要真看上了，往后有得你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