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骄傲,杨果一路这么聪明地长大, 以往收获的都是夸赞, 心里一定藏着更多的骄傲。
有些事,她不愿多提,想必是在意的。
默了一会, 他留下句“等我一下”,便迈步走去旁边一家药店,出来时,手里多了几个创可贴。
杨果伸手去接,唐禹辰却没给, 将手中纸袋放下,拆了创可贴包装,又轻轻拿过她的手。
他微微低着头,睫毛长长的,安静垂着。
杨果目光落在上面,想起他曾经给她脚踝上药的样子,不由自主轻声问了句,“你对朋友都这么好吗?”
这个问题她以前就问过。
这次,唐禹辰手上动作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帮她将创可贴贴好,抬起头,清黑的眼睛看向她,“不是。”
与上次相同的答案,只不过这一次,两个字低而清晰。
他就那么静静看着她,长睫落下一片阴影,显得他眼神有些深。
杨果与他对视几秒,眼睛动了动,忽而想起什么,道:“哦对,又快要期末考了。”
“……”
温度适宜的夏夜,她上身是件短袖,可以清楚地看到手腕上空无一物。
唐禹辰视线掠过,再开口语气很淡:“期末考之前,还有管理学课业作业,麻烦也帮我整理一下参考文献。”
稍顿,又强调地说了几个字,“学委朋友。”
“……”
我又不是你班学委,叫这么亲切干嘛。
听他这么说,杨果莫名地又生出股不满来,朝着他晃了晃贴了创可贴的指尖,“那样的话,只是这个可不够。”
“要怎么才够,手表你也不戴。”唐禹辰薄唇微抿,语气莫名反问。
杨果愣了愣,抬眼看他,坦诚道:“我在餐厅打工,每天要清洗处理各种食材,戴着不方便,会弄脏的。”
她想了一想,又说:“至于怎么才能够,嗯…你请我吃顿饭吧,有肉的那种。”
“……”
唐禹辰:“现在么?”
尾音轻扬,语气听起来松了些。
杨果眉眼间满是浓浓的困倦,“现在我只想睡觉。”
她说话时微微仰头望着他,许是真的困了,眼睛缓慢地眨了一眨,声音也懒懒的,莫名透着点温柔的依赖感。
唐禹辰低眸与她对视,声音放轻:“很累?”
杨果点头。
唐禹辰略一停顿,又问:“我背你?”
“……??!”
杨果脸颊本能一热,有些慌乱地支吾了一句,“…那倒不用。”
唐禹辰看她一眼,偏过脸,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微微扬了下唇线,没再多说,拎着她的纸袋继续往前走去。
倒是杨果,望着那道高高瘦瘦的背影,停了一会,才抬脚跟上。
卡着门禁的点回了宿舍,杨果简单洗漱后瘫倒在床,翻身时摸到枕头下面唐禹辰送的那块手表,摩挲了两下,借着月光戴上,微微晃动手腕。
还挺好看的。
手放下面枕着,听着机械表发出轻微的走动声音,她不自觉弯了唇角,困意也渐渐来袭。
第二天醒来,照旧忙成陀螺。
她干活麻利,人又机灵,形象也好,不过几天,便由后厨转为前台点餐。
手机调震动模式,没再放储物柜,而是揣在了兜里,冷不丁震了一下,等没有客人在排队,她掏出查看。
唐禹辰:【还在餐厅?】
杨果刚回了两句,抬眼见老板进来,慌乱间打了个“baib”,都没来得及再看一眼,匆忙点了发送的同时收了手机,结果一句拜拜就打成了爸爸。
“……”
彼端唐禹辰眉微扬,餐厅杨果浑然不觉,手机重新揣兜,继续在前台忙碌。
除了点餐,她还要配餐、打甜筒,应付各式各样的客人,总之,一天下来,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
不一会,店里进来一位中年女人,一手拎着个帆布大包,另一手牵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小男孩大概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满脸新奇,伸手够前台旁边的吸管机,中年女人看到,立刻拍开他的小手,用方言低声呵斥了句。
女人左右看看,有些拘谨,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我要一个汉堡包。”
杨果穿着快餐店统一的工作服,扫了眼点单机:“现在只有鸡腿堡了,可以吗?”
中年女人似是有些警觉,回:“我不要,我就要一个汉堡包。”
周围还有其他人在排队,听到这句,嘴角都翘了起来,还有一小撮人拿眼睛打量过去,表情或多或少带点不自觉的讥诮。
杨果也是稍顿片刻,很快露出包容的笑,耐心地跟中年女人解释了一下,接着利落点单。
全程没有别的异样表情。
唐禹辰进门后,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停,才走去点餐台排队。
杨果忙起来专注又认真,等队伍排到唐禹辰才发现他,顿时双眼一亮,接着用一种“在这里遇到我你就是人生赢家,姐带你走上人生巅峰”的眼神看了唐禹辰一眼。
一开始唐禹辰还不太理解,等到从杨果手中接过他的摩卡星冰乐,才幡然领悟。
——奶盖都快半杯了。
杨果稍稍倾身,俯在唐禹辰耳边,悄声说:“我还加了超级多的巧克力酱哦。”
温软的声音钻进耳朵,唐禹辰没说话,唇角微微上扬。
可不出片刻,等他拿起星冰乐抿了口,便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
很明显的表情,杨果当然也看到了。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她走过来问。
唐禹辰稍顿了顿,表情平静,说:“没什么。”
明明就是不对。
杨果一脸狐疑,端起他面前那杯星冰乐,也没多想,就着他刚刚用过的那根吸管,也尝了口。
妈呀,甜到怀疑人生!
她眉心紧拧着,不过两秒,又忽然意识到什么,脸颊一秒红透,什么也没说,掉头慌里慌张往柜台走,中间还差点撞到一个人。
她太过反常,以至于后头唐禹辰也后知后觉想到什么。
默了两秒,他虚虚握拳,抵唇清咳了声,仍然没能掩去唇角扬起的弧度。
两步外许川刚从外面进来,人就差点被杨果撞翻,堪堪稳住后,不解问唐禹辰:“学委跑这么快干嘛?”
没等唐禹辰说什么,他又一眼瞅见唐禹辰杯中的奶盖,眼睛顿时发直。
“卧槽,你这叫什么名?里面奶盖好霸道!我也要来一杯!是不是特甜?!”
甜。
唐禹辰眸子里仍带着浅淡笑意,拿起自己的星冰乐,不紧不慢抿了口。
两分钟后,许川捧着自己刚拿到手的星冰乐,“怎么感觉唐禹辰那杯比较有灵魂??”
旋即他反应过来什么,又似笑非笑调侃杨果:“学委,难道只有唐禹辰是亲生的同学?”
“……”
杨果耳后发烫。
唐禹辰抬眼瞥他,漫不经心道:“再给他来杯柠檬水不加糖。”
“别说,我太需要了,我可真的是太酸了……”
许川端着星冰乐又调侃了两句,杨果忙忙碌碌的,没再理。
不一会儿,兜里手机又震了下,扫到段伊的头像,杨果选择直接忽略。
不过段伊在那边显然不放弃,又一连发了好几张jpg过来,屏幕闪了又闪,杨果无法,寻了个空档,快速掏出手机,点开。
段伊:【姐妹,我jio得你这个腿毛不错,拉拉吗.jpg】
“……”
杨果翻个白眼,回了一个字:【忙。】
段伊秒回:【下班帮我带个脱毛膏,就在你打工商场的二楼有个屈臣氏。】
杨果没理。
等她下班,屈臣氏早就关门了。
段伊却在彼端又开启了死缠烂打模式:【一杯波霸孝敬学委大人。】
【两杯波霸孝敬学委大人。】
一通图片轰炸过来,杨果正要妥协应声,手臂冷不丁被轻戳了下,她下意识抬眼,看到她的同事Angus,以及…他身后的老板。
还好Angus所在的位置刚好挡住她半个身子,也挡住了她手里的手机。
Angus也是在这家餐厅兼职的S大的学生,留学生,有着外国人标准的深邃五官,性格也挺“外国人”,跟谁都自来熟的样子,话特别多,等老板一离开,便凑在杨果身边嘀嘀咕咕:“刚刚老板把我叫去办公室,跟我说亲一下,吓了我一身冷汗!老板又说愣着干嘛?亲一下!我就结结巴巴说,‘老板,我,我男的也要吗?’,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叫我清理一下他的桌子!”
他说话时发音不怎么标准,表情也有些夸张,杨果没忍住,噗嗤笑出来。
Angus本来也在笑,但盯着杨果看了一会,眸色忽然暗了暗,说:“果儿,你笑起来真好看。”
“……”
杨果一淳朴的乡下姑娘,真有点受不了外国人这么直接的夸赞,再抬眼对上他的眼神,当即起了身鸡皮疙瘩。
“来个甜筒。”柜台前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男声。
清清冷冷的,瞬间冲淡了这一刻空气里的油腻。
杨果抬眼看到唐禹辰那张干净流畅的俊颜,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东方人的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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