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一天,纪飞扬像往常一样去上课,放学时把课本都塞进了书箱,去小卖部买好了矿泉水,方便面和饼干装了进去,眼神坚定地朝着离“家”相反的方向走了出去,用三天时间,步行十几公里终于到达镇上的派出所说明了情况,警察听完面前小男孩的话都觉得难以置信,一个小孩子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此时纪飞扬已经七岁了,他蛰伏了这么久,终于在四年半以后看到了回家的希望。
可另一边的纪家,因为被拐时孩子年纪那么小,几年找不到,后面再找回来的概率就微乎其微了,已经开始慢慢接受这个事实,而纪岫岩和孙笑蕾此时又诞下了女儿纪嫣然,众人沉浸在新生命降临喜悦当中,几乎忘了还有这么个儿子存在过……
这时,纪家老宅接到了一个来自警察局的电话——他们失踪了四年的儿子在国内边陲一个偏远的小镇里找到了。
他是自己来报警的,能够明确地说出自己父母的名字和居住地,而且他说,自己叫纪飞扬。
听闻喜讯,纪家出动了私人飞机,全家人连夜赶到了当地。
然而,站在他们面前的小男孩皮肤黑黝黝的,脸颊带着当地特有的高原红,眼神凌厉,紧紧地抿着嘴巴,看着每个人的目光充满了防备,和纪岫岩孙笑蕾想象中的儿子完全不同……
他们做了DNA检测,确定了小男孩正是亲子纪飞扬,能找回他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可这对于小孩子成长期最重要的四年陪伴确实无法弥补。
刚回到纪家,纪飞扬听到最多的话就是“吃饭的时候要遵守餐桌礼仪”“每天起床之后要先问候父母长辈”,“要说普通话,不要说方言”,“你是纪家的长子,你需要学这个,需要学那个”……
他本就话少,更因为父母不喜他奇奇怪怪的口音,纪飞扬变得越发沉默。
因为没上过幼儿园和学前班以及一系列的课外辅导,跟不上贵族小学的进度,只好重念一二年级。
在所有人的指指点点中,他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
纪飞扬以为只要顺应父母的意思,做到最好,他们就会喜欢自己。所以他拼命地学习,用了三年时间就拿到了星海杯钢琴比赛的第一名,连跳三级,超越了同龄人的学习进度,更在国际青少年奥数大赛上拿到了一等奖为国争光。
可这一切在父母的眼里,都好像是理所应当,不仅得不到一句表扬,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配拥有。
他拿着获奖证书回家的时候,嘉丽正在过生日,家里满满都是宾客,说着恭维的话。这个“妹妹”穿着漂亮的裙子,俨然是这个家的主人。
“你回房间去,没事不要出来了。”这是纪岫岩把他拉到角落里说的话。
他无数次想要开口质问父母,整个纪家都没有人欢迎他,愿意和他说话的只有保姆周姨和亲妹妹纪嫣然。既然根本不需要他这个“外人”,放他在山村自生自灭也没什么不好的。又何必找他回来?
可那时他没勇气,也没资本开口问。
矛盾爆发在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午后。
纪嫣然因为冰箱里最后一块乳酪蛋糕和嘉丽起了争执,嘉丽一把推倒了那时才五岁的小豆丁嫣然,纪飞扬气得扶起妹妹抢过蛋糕塞回了纪嫣然手里,而嘉丽则是哭着去找纪家二老告状,称纪飞扬动手打了她。
纪岫岩站在纪飞扬面前一脸愠怒,高高地扬起了巴掌。
然而他克制许久没有下落,瞪着纪飞扬质问他:“你怎么可以欺负嘉丽?她比你小,是你的妹妹!”
“那嫣然比她小,她为什么欺负嫣然?”这是纪飞扬第一次在父母面前还嘴。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小时候失踪,你妈得了抑郁症,自.杀了好多次,”纪岫岩十指交叉,不带丝毫感情地叙述着,“如果没有嘉丽,她可能撑不到现在。请你懂事一点。”
“我不懂事?说得就好像是我自己跑丢的一样。”纪飞扬低着头喃喃,唇角轻轻扬了起来,露出一个嘲弄的笑。
小孩子较劲这种事有了个开头,后来就只会加剧,纪岫岩选择带着妻子和嘉丽一起出国开辟分公司,把妹妹纪嫣然送到了爷爷身边,整个纪家大宅空空荡荡,只留下所谓的“太子爷”纪飞扬一个人。
十几岁别人还在上中学的年纪,他便要学着去应酬,替父母处理公司的事情。
新市条件相当的高门大户都知道他在纪家身份尴尬,并不受宠,甚至还有人猜测他根本不是从前的纪飞扬,而是纪岫岩不知道哪来的私生子,所以连同他们的孩子都避他如瘟疫。
除了一个人。
那天是纪飞扬十四岁生日,父母连问都没有问一句,只有妹妹打了电话过来,和爷爷隔空祝福了自己。
祝家新楼盘开盘的庆功酒会上,他见到了祝依铭——
那个坐在钢琴前对着他微笑,会叫他“飞扬哥哥”的甜美女孩,她笑得像是初春第一朵绽放的迎春花,对纪飞扬招了招手:
“飞扬哥哥,你来教我弹钢琴呀!”
他先是错愕,但看到那张毫无防备的天真笑颜之后慢慢打消了疑虑,点点头坐在了祝依铭身边。
这样的女孩,她就算是想要星星,自己应该也会去摘吧?纪飞扬内心都柔软了几分。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起舞,弹起了一段脍炙人口的旋律。
“这个我听过!”祝依铭笑得眯起了眸子拍了拍手,“是《生日快乐歌》!”
“嗯。”纪飞扬手上的动作没停。
祝依铭疑惑地嘟起了嘴巴,歪着头看看他:“今天不是我的生日,是飞扬哥哥的生日吗?”
“是啊,”纪飞扬摸了摸她的头,“你愿意唱生日快乐歌给我听吗?”
祝依铭愣了一瞬,从凳子跳下去快步跑了出去。
他站起来合上钢琴盖子,插着口袋自嘲地笑了笑,刚想离开房间,却迎面撞上了捧着蛋糕迈着两条小短腿跑来的祝依铭。
“生日光唱歌不够,还要吃蛋糕点蜡烛许愿的!”祝依铭掐着腰说道,她身后跟着的佣人还拿来了打火机和蜡烛。
在火苗摇曳中,纪飞扬瞄了一眼满眼期待的祝依铭,双手合十,许下三个愿望——
希望妹妹能平安健康地长大,早点回到自己身边。
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越来越强,可以随心所欲,不受局限。
希望……未来能再见到面前的女孩,让她陪自己过生日。
在许愿的时候,他没有贪心到认为老天会全部满足他。当前两个愿望都成真之后,他接到了祝依铭结婚的消息。
拿到请帖的纪飞扬看着红彤彤的双喜字自嘲地笑了笑,果然,命运习惯了捉弄他,不会给他一个十全十美的结果。
然而纪飞扬二十九岁生日那天,助理突然带来了一个消息:祝氏资金断链出现了经济问题,祝盈添紧急住院,祝依铭……离婚了。
第33章
祝依铭就这么抱着纪飞扬约莫哭了半个小时。直到精疲力尽, 她终于回过神来,感慨于自己怎么也这么能哭了。
纪飞扬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去洗手间帮她投了一把毛巾递到祝依铭的手上:“先擦擦脸, 涂点东西,不然一会儿会疼的。”
“噢, ”祝依铭嘟着嘴乖乖接过毛巾开始擦脸,有些懊恼的问他, “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没有回呀?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了……”
“你明天就要去参赛了,我不回来谁送你去?”纪飞扬理所应当的挑了挑眉毛,“可目前的情况来看, 好像遇到了一些问题?”
“确实。”祝依铭托着下巴思考着该怎么把昨天的遭遇说清楚
纪飞扬倒觉得这件事再简单不过了, 开口问她:“谁为难你了?是机映那边的节目组吗?”
“是……但也不全是,”祝依铭先是点头,而后迅速摇头, 皱着脸揉了揉头发, “虽然节目组卡了我们的参赛名额, 但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顾隽清既然帮你拿到了邀请卡,那他应该不可能再使出这种手段要挟你,所以那个人应该是刘潇晴。”纪飞扬一针见血地点出了问题所在。
“差不多吧,”祝依铭想起被挂断的电话和被拉黑的微信有些丧气, “不过谁知道顾隽清是不是默许的呢!”
“那就不去机映, 思尚和恒星你喜欢哪个?”纪飞扬犯不着让自己的心尖尖受这种委屈, 三家公司应该哭着喊着求她去参赛才是。
祝依铭显然不知道他所想,还在纠结:“刘潇晴现在不光是记仇,在机映卡我,连另外两家公司都收到了她的消息,大概率也不会要我了……”说到最后, 语气中满满都是委屈。
“你没去过怎么知道?”纪飞扬递给她一杯奶茶。
她见纪飞扬如此笃定,犹豫着开口:“可是海选的时间都过了,再去也来不及了呀。”
“我说来得及就来得及,你怕什么?”纪飞扬笑着帮她重新理了理头发,“我不骗小孩子的。”
“真的吗?”祝依铭的眼睛中重新迸发出希望的光芒,“可……这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吧?”
纪飞扬笑着摇头:“想太多了傻瓜,一会儿我去给他们的制作组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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