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
雅各很清楚艾格尼丝驾驶火车的时刻表,所以火车才一进站,早就等候在兰贝斯火车站的雅各就迅速钻进了属于自己的火车藏身处,火车的前几列车厢永远是为黑鸦帮保留的。
伊薇和亨利被他撞门进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回来路上下过一场小雨,雅各在把沾着雨水的资料摔在伊薇的书桌上以后,就脱了鞋子把自己扔进了柔软的床褥里,今天奔波了一整天,雅各十分罕见地感觉到有些累了。
“这是什么?”伊薇皱着眉用指尖捏起资料的一角,仿佛这张纸随时会爆炸。
“噢,那已经没用了。”雅各回答道,然后用最简略的语言向伊薇和亨利说明了他今天丰富多彩的经历,接着道,“我去找过南丁格尔了,但她给我开的药方市面上根本配不齐。于是我就让手下去搜集那些流进黑市的药物了,总之镇痛药水带来的麻烦很快就会过去……你们干嘛看着我,听明白我说的话了吗?”
伊薇沉默地聆听着,脸上露出了有些难以形容的表情。
“姐姐,你那是什么见鬼的表情?”
“我很吃惊。”伊薇抿了抿唇道,“你竟然有独立解决这件事的智力。”
“你什么意思?!”
“伊薇的意思是,你真是出色的令人惊讶。”亨利站出来打圆场,“我真惭愧,其实我也一直在研究那种药水,但只分析出药水里有鸦片和曼陀罗花,有成瘾性和致幻性……我辜负了斯威夫特小姐的期望。”
“听听,伊薇。这才是我想听到的话。”雅各在说完之后立刻看向亨利,“我正要问你,亨利,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你说服了一位圣殿骑士倒向我们?”
“不……其实是她主动找到了我,出于一些我也不知道的私人原因,她想推翻史塔瑞的统治。不过我们之间的联系并不紧密。如果总是向我泄露圣殿骑士的秘密,她很快就会被怀疑,而即便她给我提供了消息,以前的我一个人势单力薄,也没办法有效地打击史塔瑞的势力……”
“现在,你有我们了。”伊薇拍了拍亨利的肩膀,然后看了雅各一眼,“……还有黑鸦。”
“是的。”亨利微笑起来,然后继续向弗莱双子介绍伦敦无人不知的斯威夫特小姐,“她的年纪比我要小一些,但和你们一样大,都是二十一岁。我想她应该是伦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指挥官了,而且也是第一位女性指挥官。她的父亲是上一任指挥官,我想这应该和她的成功有些关系。”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太过于相信她比较好。”伊薇谨慎地开口,“毕竟,她是一个圣殿骑士。”
“眼睛有问题的人也能当警察?”雅各忽然开口问道。
“……什么?”雅各的问题让亨利感到费解。
“没什么,当我没说。”亨利的反应让雅各明白了他对斯威夫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不过没关心,他心里已经有定论了,弃暗投明的斯威夫特小姐的视力好像很是堪忧。
这个事实让雅各将双手枕在脑后望着车厢顶思索了好一会儿,接着他猛地起身从床底下拉出了放着衣物的储物箱。
“雅各,你又要做什么?”在看着雅各翻出那件打满了补丁的旧大衣以后,伊薇有些奇怪地开口问道。事实上,在被那位斯威夫特小姐嘲笑过穿着以后,雅各就怎么都不肯穿这件旧外套了,虽然他本来很喜欢它的舒适。
“我找到了新乐趣。”雅各把旧外套挂上了墙上的钩子,方便以后随时取用,接着他爬起来穿好了鞋子,又拉上了自己刺客服上能够隐约遮掩住长相的兜帽,“伊薇,我希望你不要在外面暴露自己。我是说,在穿着刺客服的时候,你最好不要说自己叫做伊薇·弗莱,也不要告诉别人你有个弟弟叫雅各·弗莱。”
“啊哈,雅各·弗莱教我隐匿行踪?这听起来真荒谬,不过我会做的。因为就算你不说,我也是这么做的。”
“那就最好。”这一次,雅各对伊薇的挑衅无动于衷,因为他的心思已经落到了更有意思的事情上,雅各起身打开了车厢的门,冰冷的夜风立刻倒灌了进来,雅各背朝着姐姐和亨利随意地挥了挥手,“我要再出去一次,改天见。”
火车仍然停靠在兰贝斯站,伊薇还来不及询问他要去做什么,雅各就已经跳下车消失在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走出了车站的雅各满心踌躇,“……我亲爱的姐姐说我只会搞破坏,那么我现在就要去算计一番给她看。”
这样想着的雅各,决定先打个哈欠。
现在,将时间倒回去一些。就在雅各为南丁格尔的需求的药物东奔西跑时,克莉丝正在史塔瑞的家中开无聊透顶的圣殿会议,在场的圣殿骑士都在激烈地声讨刺客的暴力行径。艾略森医生聪明地独占了配方,有用的资料又全被克莉丝处理了,所以他的死意味着镇痛药水的生产线被迫中断,圣殿骑士控制伦敦的计划也搁浅了。
克莉丝被他们慷慨激昂的演讲弄的有些头痛,克罗佛特·史塔瑞显然也与她同样的感受。在仆人将茶水端上来以后,克罗佛特啜饮了一口,并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在一阵令人屏息的沉默中,克罗佛特凝视了一阵台灯沁出的温暖光芒,然后忽然开口道,“斯威夫特小姐,为什么你会出现在兰贝斯疗养院?”
“蒸馏厂起火。”克莉丝简单地叙述道,“我立刻意识到有人盯上了疗养院,于是就赶了过去。可惜那个刺客身手敏捷,我没能阻止他。”
克罗佛特点了点头,作为圣殿骑士教团的大团长,他将自己的模样打理地十分妥帖,衣着精细体面、头发整齐地梳理在脑后、精心修剪的胡须微微上翘、灰蓝色的眼睛里透露出精明。克莉丝的谎言乍一看没有什么漏洞,但她知道克罗佛特并不相信她的话。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她,不过两人仍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友谊,至少现在如此。
镇痛药水的失利让克罗佛特感到遗憾,但他并不是十分在意。在会议上,他提出了新的计划,这导致散会时伦敦时间已经进入了深夜。克莉丝因此感到异常困倦,但她并没有让车夫把她载回家,而是选择回自己位于苏格兰场的办公室。
坐镇总部的警察们大多都已经下班了,但还有些夜间的值班人员在,克莉丝和他们逐一打过了招呼,然后才往楼上去。圣殿骑士和刺客的斗争大大地压榨了她处理本职工作的时间,所以克莉丝仅在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回家,时常是睡在办公室中草草做完一个噩梦就迎来了天亮。
在推门走进办公室之前,有些控制不住疲累身体的克莉丝拿出了钱包里的试剂瓶,口服了一两滴后她顿时感觉好多了,而这也为她接下来受到的惊吓作好了缓冲。
“晚上好,斯威夫特小姐。我听说你有把办公室当成卧室的习惯,就冒昧在这里等你了,我真高兴你回来得这么快。”在这一片黑暗中,一道属于男人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克莉丝吃了一惊,很快打开了电灯,她迟疑道,“你……是刚才疗养院的那个刺客?”
其实她本不该有这样的疑惑,但克莉丝患有非常严重的夜盲症。在黑暗中难以视物,只能看到一些隐约模糊的黑灰色块,所以她根本没看清刚才那位刺客的长相。
“不然还能是谁?”他侧了侧头,反问道。
这个男人……穿着一身皮制的黑色刺客袍子,正放松地靠在她平时会客用和入睡用的沙发上向她打招呼。这无礼的举止本该让她感到不快,不过他杀死了艾略森然后从容走脱的行径,已使他在克莉丝眼中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从她现在的角度,她只能看到他宽阔的肩膀和下巴上微微冒出头的胡茬,窥不到他完整的面孔,但他是个仅凭声音就足以使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出色男人。
他的声音,就像缓缓倒入玻璃高脚杯中的美酒。
克莉丝听得微微有些愣神,接着她很快回过神道,“镇痛药水的事,你……?”
“我已经解决了,所以——”雅各大胆地开口道,“我来和你谈新的合作,我想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我们都想扳倒史塔瑞。那么,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杀了他?他应该没那么难找吧?”
克莉丝皱起了眉,“你是认真的吗?还是来找我开玩笑的?如果能对史塔瑞动手,我早就杀了他了。正是因为不能,我才一直等到了现在……直接杀了史塔瑞只会导致伦敦的崩溃和灭亡。虽然很讽刺,但现在的伦敦的确需要史塔瑞的统治。我们只能想办法削弱史塔瑞对伦敦的控制,将这座城市还给一手打造它的人民,然后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去地解决那个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
“没什么……所以刺客的计划就是直接杀了克罗佛特·史塔瑞?就只是这样而已吗?”
计划,又是计划。
雅各·弗莱讨厌计划,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说不出一份令克莉丝满意的规划,她是不会有兴趣和他合作的,而他又不想错过和一个警察兼圣殿骑士共同行动的机会,要知道,这听上去就十分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