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长达半年的筹谋,终于渐渐落下了帷幕。
——
三年后。
海城的冬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寒冷,陈驰将霍明昭送到机场,颇有点恋恋不舍:“霍总,要不我陪你去吧。”
“我是去度假,你跟着干嘛?”霍明昭这几年又沉稳了许多,但还是老问题,不管朋友给他介绍多漂亮的女人,他还是毫无兴趣,渐渐的,就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传闻,比如什么喜欢男人,因为和宸宇传媒的二少爷走得近,两人的绯闻就没断过。
起先霍明昭还让人处理,后来发现这传闻可以挡桃花,便随他去了,于是最近一年愈演愈烈,仿佛下一秒霍明昭就要公开出柜似的。
机场响起登机提示的广播,霍明昭从陈驰手里接过行李,对他说:“回去吧,有空多陪陪女朋友,别总是跟着我。”
没错,小陈同志也在去年终于找到了女朋友,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他和公司的苏桃在一起了,双方都已经见过了父母,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开春就能结婚。
哎,连小陈同志都脱单了,自家老板还是孤身一人,每每看到霍明昭孤独的背影,小陈同志就觉得难过。
他的老板这么好,为什么感情生活一点也不顺啊。
看着飞入云层的飞机,小陈同志希望,这一趟苏梅岛之旅,自己的老板可以有一场浪漫的艳遇。
艳遇是不可能有艳遇的,霍明昭刚上岛,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困在了街边,和他一同困在这里的,还有一个小女孩和女人。
女人正在打电话,说的竟然是中文,似乎是在和对面的人说自己的位置。
站在女人旁边的小女孩看起来三四岁的样子,梳着两个小辫子,戴着一顶草帽,看起来十分可爱,霍明昭多看了几眼,那个小女孩就歪着头对霍明昭笑。
隔了一会儿,小女孩从她的草帽上取下一朵花,然后走到霍明昭身边,胖乎乎的小手拉了拉霍明昭的手指,说:“叔叔,这朵花送给你。”
霍明昭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蹲下身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问她:“为什么送花给叔叔?”
“妈妈说,遇到喜欢的人,可以送花告诉他,我喜欢叔叔,所以想送花告诉你。”小女孩的声音软软的,说话慢慢吞吞的,很萌,霍明昭都想抱抱面前的宝贝了。
这时,打完电话的女人走了过来,警惕地看了霍明昭一眼,说:“闪闪宝贝,过来,妈妈一会儿就来了。”
叫闪闪的小女孩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念念不舍的朝霍明昭挥手:“叔叔再见。”
雨越下越大,三人躲雨的地方都被溅起来的雨水打湿,闪闪的裙子都湿透,霍明昭看了一眼,将行李箱推过去,挡在闪闪面前,为她遮雨。
闪闪仰头朝霍明昭笑了笑:“谢谢叔叔。”
然后闪闪拉了拉身边女人的手,软声说:“晴姨,等会儿可以让叔叔坐妈妈的车吗?”
张晴看了霍明昭一眼,这人一身穿着很讲究,应该是有钱人过来度假的,搭一程也没有问题,说不定以后还能照顾一下生意。
“先生,你也是中国人吧。”张晴先用母语套套近乎,“等会儿有人来接我们,你要去哪儿,我们可以顺便送你一程。”
闪闪睁着圆乎乎的眼睛也看着他:“叔叔,我喜欢你,我妈妈也会喜欢你的。”
这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了,况且这个小家伙很可爱,也不知道为什么,霍明昭特别喜欢她,看着她的眼睛,他便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点了点头,笑着说:“谢谢闪闪。”
十分钟后,一辆车终于停在了三人面前,车门打开,一个高挑的女人撑着伞走了下来,闪闪迈着小短腿跑到伞下,一把抱住女人的腿,闪闪仰头说:“妈妈,我们送送这位叔叔吧,闪闪很喜欢他。”
顺着闪闪手指的方向,黑色的伞沿慢慢往上,露出高挑女人的脸,她似乎只是很随意地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看清楚对面站着的人后,视线便再也移不开了。
三年了,奚呦终于在苏梅岛等到了她一直等待的那个人了。
三年前,处理完赵英玉的葬礼后,奚呦便来到了苏梅岛,在这里买下了一家潜水俱乐部做起了生意,但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算一算时间,应该是霍明昭发现真相那天。那一天,他没有做任何措施,疯狂地和她做,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惩罚她。
那时候她自己的情绪也到了一个临界点,霍明昭疯,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几乎是跟着他一起疯了,那天她不知道和他做了多久,后来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等再次醒来,她已经被霍明昭关到了酒庄。
那时候,她满心绝望又难过,却没想到,老天爷却通过这样的方式,送给她一份珍贵的礼物。
闪闪的到来给奚呦带来了希望,也给她和霍明昭带来了一丝渺茫的未来。所以她带着闪闪一直生活在苏梅岛,这里承载了她和霍明昭的太多回忆,曾经,他每年都会在这里等待她,现在,等待的人换成了她。
她一年又一年的等着,等着他愿意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终于,她等到了。
耳边是闪闪轻轻软软的说话声,奚呦慢慢从回忆中抽离,抬眸透过后视镜,看着闪闪坐在霍明昭腿上和他讲话的样子。
曾经她也想过父女俩相处会是什么样子,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岛上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半路时就停了,这会儿车子抵达酒店,外面的地已经干了。
“麻烦开一下后备箱。”霍明昭还是上车时那副冷淡的模样,似乎真的不认识自己一样,奚呦好多次想开口和他说话,可面对这样的霍明昭,她也有些无所适从。
霍明昭说完话就打开车门下车了,奚呦赶紧将后备箱打开,也下了车。她绕到后面,想要帮忙,霍明昭已经先她一步,单手将行李箱提了下来。
奚呦张了张嘴,“霍——”
嘭——
后备箱被狠狠关上,奚呦的话也被这一声给堵了回去,她有些无措地看向霍明昭,霍明昭没有看她,拉着行李箱转身欲走,可刚走了两步,就听到闪闪软软地叫了一声叔叔。
霍明昭脚下一顿,片刻后转过身来。
闪闪趴在车窗上,念念不舍地看着他:“叔叔,闪闪还能找你玩吗?”
闪闪很可爱,霍明昭第一眼见到的这个小女孩的时候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但当他知道闪闪是奚呦的女儿后,这种感觉就突然微妙了起来。
他依旧喜欢闪闪,可又觉得应该和闪闪保持距离。于是霍明昭想了想,说:“闪闪,叔叔不会在这里待太久,很快就会离开。”
闪闪漂亮的眼睛眨了眨:“离开就是再也见不到叔叔了吗?”
霍明昭狠下心点了点头。
闪闪看着他,霍明昭都觉得这小女孩是不是要哭了,但她没有哭,很懂事很有礼貌地朝他挥了挥手:“那叔叔再见,希望叔叔永远开心快乐。”
霍明昭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闪闪会说这样的话,他心软了,心想不就是奚呦的女儿吗?他为什么要躲开,可很快,他就意识到,奚呦已经结婚了,他已经是她的过去式了,尽管在他这里,从来没有过去。
霍明昭回了酒店,就接到了国内的关心电话。
先是陈驰询问他有没有安全到达酒店,然后又是柏原、段轻鸿、明峣组团来关心他有没有艳遇,最后,竟然连柏野都发来了问候的信息。
……这,大可不必!
霍明昭随便几句应付过去,冲了澡倒头就睡,一直睡到被酒店的电话吵醒,前台打来电话说今晚七点岛上有晚会,所有人都可以参加。
霍明昭原本不想出去,可是被吵醒后他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了,一闭眼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影子,今天的重逢,他其实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他只是习惯了隐藏情绪而已。
隔着雨幕的那一眼,霍明昭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砰地跳动,好像又重新鲜活了起来,可当他听见闪闪叫她妈妈的那一刻,他所有的躁动又急速地平静下来,心脏好像只是短暂的活了一下,又迅速失去了生机。
他忽然意识到,三年的时间,只是把他一个人困在了原地,而她,早就大步往前了。
所以,还留恋什么呢?就这样吧,放下她,也放过自己。
最后,霍明昭还是换了衣服出门,他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太孤独了,他需要走到热闹的人群中去,去感受这个世界的喧嚣。
七点钟的海滩到处都是人,晚会已经开始了,搭在沙滩旁边的舞台上一支乐队正在表演,音乐声震耳欲聋,可依旧抵挡不住大家的热情。
霍明昭站在人群的最后,明明他也享受着周遭的一切,可他还是感觉自己游离于人群之外。他往后走了几步,一个浪潮涌上来,拍打着脚背,他停下来,转身看着身后的夕阳。
突然,大腿被软乎乎的手臂抱住,他低头,就看见闪闪抱着他的腿,朝他甜甜的笑:“叔叔,我们又见面了。”
霍明昭也没有想到能在全是人的海滩遇见闪闪,他蹲下身摸了摸闪闪的头,温柔地问她:“你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