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海洋已经太熟悉这姑娘的性情习惯,心知她不喜欢应付一堆不熟悉的人,就会有点故意“端着”,进来看着她悠闲自得站在院子里,不仅莞尔。
“大哥,你们都回来啦?”岳海防陪在徐年身边,看到岳海洋和岳海胜进来,一脸喜色。
“回来了,家里猪卖了?”
岳海防忙说猪卖了,等会把钱给他。
岳海洋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眼,一大堆落叶干草,牛棚也没清理,嫌恶道,“海防,你瞅瞅这院子里乱的,怎么也不知道收拾收拾。”说着就去拿扫帚。
岳海防赶紧跑过去抢到扫帚:“我扫我扫,我这不是一个人在家秋收干活吗,知道你们要回来,我一早还打扫了呢,就是没来得及清理出去。”
“秋收都过了,你就是懒。海胜,去帮你三哥收拾一下,我去找有志叔说句话。” 岳海洋转身叫徐年,“你就别跟我去了,屋里玩会儿去。”
徐年乐的躲在家里享清闲,看着院里岳海防和岳海胜打扫卫生,岳海防去清理牛棚,岳海胜觑着空,洗了手跑进来。
“徐年,你喝水。”岳海胜端着一杯水过来,放下杯子,摸摸脑袋笑道,“你看,我们这儿水有点碱,怕你喝不惯,等会我骑车去买点饮料。”
“我不喝饮料。”徐年道。
“也对,你这习惯好,听说白开水应该是最健康的。”
岳海胜拿了个板凳在她对面坐下,想了想笑问:“徐年,你才十八岁,就是今年高中毕业的吧?那你,怎么不复读考大学呢?”
“考大学?”徐年抬眼看他。
青涩高中生被她漆黑漂亮的眼睛一瞟,顿时脸上有点烧,心跳加速。
岳海胜搓搓手,腼腆笑起来,笑容里带着几分讨好解释道:“对呀。我的意思,是你明明还有机会呀,你看,你才十八岁,条件好,也不缺钱,还可以单独请人补课,我也可以帮你补课啊,为什么不继续复读考大学呢?”
徐年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整天忙,一边上学一边还做全家五口人的家务,高中勉强读完,而她爸妈也没打算供她上大学,让她读高中,不过是认为高中毕业更好找工作,比初中能多挣钱罢了。
至于重生回来,就更不必说了,就算没中奖,在她心里也没想过再去考大学。再说她对将来的路有她自己的规划,现在上大学也没多大意义。
徐年:“成绩差,不缺钱,懒得考。”
岳海胜一噎,这姑娘,怎么就一句话把天聊死了呢。
☆、41
徐年他们刚到家没一会儿, 马燕红就匆匆来了。马燕红长得粗壮,高颧骨,一张天生发红的脸, 颧骨两腮红得尤其突出,特征明显, 徐年一眼就认了出来。
马燕红手上还领着孩子,一进门,就笑逐颜开指着徐年让孩子叫姑姑,又自我介绍说她是老二家的。
“棒棒, 快叫姑姑呀,姑姑可喜欢你了,姑姑给你买糖吃。”马燕红推着小孩。
徐年上一世没孩子, 也说不清喜欢不喜欢孩子, 但是她确定自己不太喜欢马燕红领着的那个脏兮兮、拖着鼻涕、看起来三岁左右的小男孩,让他叫人,反而往马燕红身后躲,抱着马燕红的大腿蹭鼻涕。
上一世这孩子,以“大侄子”的身份要来给岳海洋端盆送终, 因此要求拿到岳海洋的大部分遗产。不过眼前这个三岁的小萝卜头,压根看不出长大以后的模样。
“瞧这熊孩子, 死老实,跟他爸一个怂样。”马燕红道。
“我没买糖。”徐年看着棒棒说,“我不知道家里有小孩,也没准备, 不能骗小孩子。”
“嗐,你哪能知道啊,你一直在县城, 我平常也不过来。上次你来我碰巧回了娘家,还没见着面。”马艳红主动给徐年找了个理由,一脸奉承的笑容道,“棒棒他爸不是出去打工了吗,家里穷,也不像别人家有老的帮衬,不出去打工没办法。他一走,我一个女人在家带孩子,没人管没人问的,就经常在娘家。”
然后就开始喋喋不休哭穷,从她跟岳海港相亲对象,给的彩礼太少开始。
她在这诉苦,棒棒在旁边不断闹腾,坐在旁边的岳海胜偷偷翻了个的白眼。
小孩在一边不停地闹,要出去玩,要这要那,马燕红不理他,小孩就哭闹起来。
马燕红只顾着跟徐年说话,给他哭闹烦了,随手一巴掌:“皮什么呀,你这小孩就皮死了,你就不能老实点。”
打完跟徐年抱怨道,“你说我们又没有公婆帮忙,我一个人带他,还得干活种地做家务,整天把我都累死了。要是他爸能回来,也能跟我分担一些,我寻思想叫他爸回来,他在南方打工一个月六七百块呢,虽然有些舍不得回来,可回来也能跟大哥厂里帮个忙呀,打虎亲兄弟,他不帮谁帮呀对吧。”
徐年也不接茬,但笑不语,伸手从包里摸了摸,摸出有七八个硬币吧,摊开手心给小孩:“棒棒,不哭了,给你买糖吃。”
小孩从她手里抓起硬币,撒腿就跑了。马燕红喊了一声没回来,使唤岳海胜:“他小叔,你闲着没事,赶紧跟去看着。”
岳海胜说:“二嫂,我很忙的,我一大堆事情,你这话说的,高考生哪能闲着没事。”
马燕红没办法,只好站起来追出去了。
岳海胜脸色有些不耐,却小声安慰徐年道:“我二嫂就这样,农村妇女一个,没文化也没上过学,你不用管她。”
停了停又说:“以前她嫌我们光棍弟兄几个,一年都不来两回。对我二哥也就那样,只跟她娘家亲。”
“没事儿。你大哥怎么还没回来。”徐年笑笑,站起身来往外走。
你说怎么那么寸,她一出大门,正好看到巷子口窦月铃拦着岳海洋说话。
徐年原地站定,好整以暇,歪着脑袋要笑不笑地看过去。
“徐年。”岳海洋喊了一声,就大步走过来了。
窦月铃一扭头,便看到徐年站在大门口,黑色高筒靴配白色羊毛小裙子,外边搭了件卡其色长风衣。窦月铃脸色一变,恨恨走了。
“你胆子真大。”徐年盯了岳海洋一眼。
不知怎么回事,岳海洋就是能明白她说什么,毕竟这丫头对窦月铃的排斥厌恶太明显了,不加掩饰的那种。
岳海洋无奈笑道:“我刚回来,走路遇到邻居打个招呼,统共刚说一句话。”
“随便你,反正我都告诉你了,”徐年倾身凑近他,笑眯眯小声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又不傻,你明知道她想干什么,你还敢跟她胡勾搭,等她往你怀里一倒,我看你怎么跟别人说清楚。”
岳海洋没好气地笑道:“净胡说八道。走吧,回家包饺子吃。”
他回来一张罗,岳海防就去菜地里拔萝卜、剁肉馅,岳海洋和面揉面,包萝卜肉的饺子。农村人习惯把元旦节叫“阳历年”,虽然比不上春节,风俗也是要吃饺子的。
他们家的人干活真是都没问题,连岳海胜也会包饺子,包了一个给徐年看,笑着问:“你会包吗,不会我教你。”
“人这么多,哪用得着她包,”岳海洋接过来话头,笑道,“徐年,去剥两头蒜。”
徐年默默拿起面皮,包了一个漂亮饱满的小饺子,面无表情托在掌心给岳海洋看。
“可以啊,没看出来。”岳海洋笑。见徐年慢慢悠悠包饺子,人手足够,就让岳海防别包了,叫他去炒菜。
饺子包的差不多了,准备下锅,马燕红领着棒棒回来了。
一起吃了顿午饭,饭桌上岳海洋把家里的事情安排一下,猪已经卖了,牛他让岳海防也卖掉,留足自家的口粮,秋粮卖掉一部分,家里他已经委托岳有志帮着照看。其他的,家里反正也没什么值钱东西要照看。
“上班以后,你也得隔三岔五回来看看,家里不能一直没人。”岳海洋道。“你这两天把家里安排好,牛卖了,家里门窗关锁好,你就去厂里找我。”
岳海防点头答应着,问:“那鸡呢?咱家还有十二只鸡呢,四只老母鸡,剩下八只都是今年开春养的,开春买了二十只小鸡雏,我养的不好养大十四只,小公鸡家里杀吃四只,让邻居家狗咬死一只,丢了一只,我一直怀疑丢的那只让后边王老四偷去吃了。”
徐年听着他如数家珍,心里不禁莞尔。
“大哥,要不我逢集拿去卖了?”岳海防问。
“杀了吧,不值当再拿去卖。”岳海洋说。自家养的鸡,卖它干什么呀,徐年隔三岔五都要买鸡吃。
“回头你先杀几只,弄干净,我临走带着放冰箱。等你去厂里就再把剩下的杀了带上。”看看马燕红怀里的棒棒,小孩两手抓着饺子吃,弄得一手一脸马燕红也不管,岳海洋不着痕迹地皱眉,交代道,“杀好了给你二嫂一只,给棒棒吃。”
再问:“那家里的田地呢?”
“冬小麦已经种下了,至于其他的,明年开春再说吧。”岳海洋心说,要是他连个杂工也干不好,或者不省心,还得撵他回来务农。这也是他没让岳海防出远门打工的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