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孩子一路碎碎念,越说越不像话,岳海洋也懒得理她,一路骑车到了招待所门口,停下让她下来。
“进去吧,可别跑去工地找我了啊,工地哪是你去的地方。”
丢下一句嘱咐,他骑车走人了。
徐年站在原地看他走远,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决定了,等会儿就去把钱提出来,三十万,啪啪甩到他面前,打他的脸。
然而她可没想到,提款,居然不是个简单事。
原因无他,这年代不是不能异地取款,能取,可是特别麻烦。电脑远没有普及,银行正在努力推广柜台业务处理计算机自动化,而电子银行还只是个新名词。
她在领奖的时候,省城的银行柜台已经在用电脑处理业务,她就把这个茬儿给忘了。她还办了跟账户绑定的银行卡呢,结果异地银行卡还不能使用。
疏忽了,疏忽了。
然而没疏忽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她总不能拖着四百万现金钞票,一路火车汽车地跑来跑去。
徐年在银行跟工作人员耐心了解了半天。网络和电脑既然还没普及,银行资金结算和异地资金清算还需要通过报单完成,像她要求的这种跨省取款,需要她先在当地银行办理委托收款,当地银行受理后向存款银行发出委托收款报单,然后存款银行清算,通过联行划转,这边收款才能通知她取款……
这个过程来回差不多要等一个月。并且这中间还要产生一些手续费。
徐年:……
一个月,我可去你的吧,那她还不如自己跑去拖回来呢。拖一大箱子现金钞票回来,虽然比较疯狂,可想想还挺带感。
徐年花了五分钟时间考虑,便决定动身回滨海省城一趟。估计想拐走那个老男人也不容易,一个人,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搬钞票之旅”。
她回到招待所收拾准备一下,为了方便就故意没退房,带上随身东西和证件,说走就走。
徐年当天下午先到了瀛城,赶在下班前,在瀛城的一家农行开了个账户,然后去火车站,当天晚上八点多钟爬上了去往滨海省的火车。
T字头的旅客列车,算算她这一来一回,加上中间办事情,至少得三四天时间。
徐年走的第二天,岳海洋晚上收工后从工地出来闲逛,走着走着就到了第一招待所。他没进去,在门口路对面站了会儿,寻思着这两天没瞧见徐年,也没再跑去工地给他捣乱,估计已经听话离开了吧。
也不知回家了还是跑去别的地方了。
岳海洋想起那张美得让人不自觉放轻呼吸的脸,太过娇艳明媚,年轻鲜嫩,走到哪儿都能引来一堆目光。
他在招待所门口站了站,摇头笑笑,心说这样一个小姑娘,走了可千万别再乱跑了。
徐年在滨海省城下火车时,已经晚上八点多钟,先找个宾馆住下,第二天去银行。
这么远路,她打算把所有的钱都带回瀛城,然而四百万的钞票让她扛回去,别的不说,大概得有四十多公斤重,肯定够累人的。
并且她可不想冒那么大风险。
她的打算是先提30万现金,剩下的钱办理银行汇票,汇回瀛城,这也是她来之前在瀛城的银行开了个账户的原因。跟异地取款差不多,这年代跨省的银行汇票也慢得堪比蜗牛,不过没关系,反正其他的不急用。
大额取款要预约,徐年先去银行预约,接下来也只能再等一天,开开心心又逛了一天商场,第三天上午取了款,除了办厂的三十万,她又给自己多提了两万块现金备用。
办好汇票手续,回到宾馆收拾准备一下,隔天晚上,便拖着行李箱踏上归程。
知道自己长得没多少安全性,还带着这么多现金,这事情实在马虎不得,徐年干脆买了同一个软卧房间的四张火车票,反正这年代买票不用身份证,全当多花钱请了个保镖。
这么一来,门一关,从里边锁上,房间里就她自己,一天一夜的车程也就放心多了。
依旧晚上九点二十,徐年拖着行李箱上了火车,找到自己的房间,把行李放好,随便挑了张下铺坐下。
列车员很快来换了铺位卡,徐年怕夜间空着的铺位会临时安排给补票的人,就干脆把四张票都拿了出来,说另外三张票都是她买的,家里人下一站上车。
列车员一走,她便关门上锁,一夜睡了个安生。
☆、婚姻大事
第二天早上徐年睡醒起来,列车正穿行在丘陵山区,她收拾一下,拿了洗漱包出去洗漱。
洗漱台并排三个水龙头,已经有两人站着刷牙,徐年嫌挤就等了等,等其中一个人走了,才过去刷牙洗漱。
她正弯腰接水洗脸,旁边又来了一个人洗漱,不经意间徐年感觉到胳膊被碰了一下。
她也没太在意,就往旁边闪了闪,让开一些,洗完脸刚拿毛巾擦脸,感觉屁股又被碰了一下。
徐年放下毛巾,扭头看了看旁边的人,一个穿小格子衬衫的中年男人,见徐年扭头看他,那人装作专心洗脸,脸上一本正经的样子,手掬着水却好半天没动,察觉到徐年看他,对方也转过脸来,笑了笑。
徐年看了他一眼,忽然唇角一勾,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笑容,拿起刷牙的杯子,转身去旁边接饮用的开水。
她站在那儿,慢条斯理一根根擦干净手,拧开水龙头,刚接了半杯,眼角余光瞥见格子男也跟过来了。
格子男凑过来贴在她身后,看样子像是要等着接水,然而下半身却好像不经意地往她身上蹭了蹭。
徐年抬脚狠狠一踩,趁着那人吃痛的瞬间,手一抬,大半杯刚接的开水就泼在了他身上。
顿时,一声杀猪的尖叫响彻车厢。
尖叫声引来了附近的旅客,列车员也从旁边的乘务室钻了出来。初秋的天气,衣服都不太厚,薄薄一层衬衫,徐年一杯开水泼上去,格子男半条胳膊和手顿时通红,身上也湿了一些,疼得在那儿龇牙咧嘴,怪叫着,甩着手学猴子跳。
见惊动了人,列车员也过来了,格子男顿时一副受害者的表情,操着一口南方沿海口音的普通话,唧唧哇哇指责徐年烫伤了他。
“端着开水还冒冒失失乱撞,你看看你把我烫的,你怎么陪?”格子男满脸控诉,抬起一只手叫大家看。
徐年看着他那手背心里啧了一声,心说可惜了,这个水一早晨接的人多,应该还没烧开,不然现场可以表演杀猪褪皮。
中年的男列车员看看事件双方,一个人模狗样的中年男人,一个则是娇滴滴怯生生的漂亮小姑娘,看着就叫人有几分心下不忍了。
列车员口气还算温和地问徐年:“怎么回事?”
“叔叔,我没故意烫他。”徐年指着格子男,一脸怯生生的委屈,“我正在接水,他跑过来站在我后边,离我太近了,都……都贴到我身上来了,往我身上蹭,嘴凑到贴着我肩膀,口臭都熏到我了,我害怕,把我吓得一转身,就把水弄洒了。”
围观旅客和列车员那鄙夷的表情:“噢——”
立刻就有个妇女指着格子男骂道:“我说呢,原来是你耍流氓呀,真不要脸,你这种人,也就欺负人家一个年轻小姑娘,换给老娘,一巴掌抽死你。”
格子男当然不能承认,连声否认,喊着说他没有。
“他说没有,那你们大家看看,”徐年指着洒到地上的水说,“水都洒在这儿,我就站在这接水,他要不是故意贴在我身后太近,水怎么都洒在这儿?”
现场太明显,围观的旅客纷纷指着格子男数落,格子男百口莫辩,被列车员叫走了。
“啊呸,败类玩意儿。”仗义执言的妇女拍拍徐年,“姑娘你别怕,他再敢欺负你你就喊人,我们帮你收拾他。”
徐年赶紧道谢,散了回到车厢房间,关上门笑了下,欺负老娘,找死。
她倒也不怕格子男报复,这是火车,谁还不定在哪儿下车呢,车上人这么多,她在这房间也不怎么出去。
徐年离开的第三天上午,岳海洋正在四层的脚手架上抹水泥,工头张叔让人来喊他,说有人找。
“这熊孩子怎么还没走?”
岳海洋本能就以为又是徐年,忙从脚手架下来,脱下脏兮兮的手套,一边拍打身上的灰泥往外走。
结果他到了一看,不是他以为的熊孩子,是他二叔岳有财。
“二叔,你怎么来了?”岳海洋有些意外,走过去。
“海洋啊,你怎么好几天没回家了。”岳有财问。
“家里眼下农活少,有海防在家呢,我就住在工地上了。”岳海洋随手指了下,“那边有工棚,这不是赶工期吗。”擦了下额头的汗水问,“二叔,你找我有事儿?”
“也没事,给你说个事,你对象那边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找你又不在家,人家媒人都找上我来了,问我呢。我今天不是跟着村里拖拉机进城买农药吗,我寻思跟你说一声。你看你都三十了,找个对象也不容易,我能不操心吗。”
“行,我知道了二叔,我这两天就回去。”岳海洋点点头。心说媒人找他二叔,意思还不很明白吗,他父母不在了,村里就只有二叔这个血缘关系最近的长辈。